四九城地域广阔、人口稠密,石瞻随便找个地缝一钻,根本无迹可寻。市局发来了袁适博士做出的“画像”,即:犯罪人系与他人共同实施犯罪;有交通工具(深色越野车型)和固定(临时)住所(在知春路至学院路沿线);持有武器,具备反侦查能力;有一定的社会关系,包括在警方内部可能有眼线;生活比较规律,有轻度强迫症;习惯穿着服装偏深、暗色……
说起袁博士,那可是最近刑侦界炙手可热的明星人物。据说二十七岁就取得了克莱登大学犯罪心理学博士学位的他,曾赴匡迪科——美国联邦调查局行为科学调查研究部门受训,并参与了多起连环杀人案件的侦破,被誉为犯罪心理学界的华人天才。今年年初,年轻才俊的袁博士毅然放弃了国外的优厚待遇,回到祖国的首都,投身于市公安系统刑侦辅助技术的建立与完善工作中。现任市局刑侦技术队犯罪心理学顾问、市物证鉴定中心专家组委员、国家司法技术研究所主任、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审判物证研讨会理事等职。
在刑侦工作中启动犯罪剖绘这门前沿技术作为辅助手段,海淀分局可谓首创。原来分局的犯罪心理学顾问一直由彬的父亲——中国人民大学犯罪心理学教授韩松阁担任。韩教授学识渊博,着作等身,且为人谦虚低调,作风稳健扎实,在全局上下口碑颇佳。后来韩教授被怀柔检察院聘去做副检察长,分局犯罪剖绘的技术支持也就只能指望市局技术队了。
当然,在支队内部,包括韩教授的老战友白局都知道:韩教授在任期间提供的技术支持,多少得益于他背后的智囊团——彬和他的“指纹·犯罪研究工作室”。拥有一个爱好犯罪剖绘的儿子,是韩教授备感欣慰的资本。这个研究犯罪剖绘的“草台班子”组成很复杂:公、检、法、司、律、监以及社会闲散人员,我、雪晶、老何亦是骨干成员。虽说韩教授离任后,工作室只是作为一个单纯的民间爱好者团体存在,但也发展得越来越具规模,网站、杂志专栏、主题咖啡屋,一样不缺。而彬却在这个当口突然带回个莫名其妙的“小”女朋友,同时卸去负责人一职,把整个工作室交给了我和老何打理。
韩教授走了,彬也不在了,“继位”的袁博士可半点儿不落人后。他一上来就替市局解决了数个要案,而且手法神乎其技,了解经过的人无不赞叹:“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样!”
经由袁博士剖绘得以侦破的案件,我是亲身感受过的。那次,袁博士把嫌疑人圈定为某地区的“男性,二十至三十岁,身材瘦小,系从事体力劳动的来京务工人员,未婚,单独居住,无犯罪史,可能穿深蓝色牛仔裤和不系带的三接头皮鞋”。我们按这个标准在那一带进行了为期近一周的排查,最后通过线报,在一个拆迁工地将抢劫犯刘某抓获。刘某不仅基本符合袁博士做出的特征剖绘,更神奇的是,他被捕时就穿着深蓝色牛仔裤和棕色的三接头皮鞋!
彬得知后险些抚掌笑翻:“厉害。此公技近布鲁舍尔,着实厉害。”
下午启动的紧急预案基本上就是围绕着袁博士的“画像”展开的。十二个探组先后奔赴知春路至学院路沿线展开摸排;治安支队在交管局的协助下,对海淀区几乎所有主干道及大型停车场上的越野型车辆逐一核查;由于会后东部地区队的副支队长称病告假,老白命我率整个东部地区队挨家走访全区的一百零九家医院——截止到晚上九点,依然一无所获。
九点整,我在车上给老白拨了电话:“头儿,这么瞎扑腾不是办法。”
电话那边嘈杂得很:“怎么啦?”
“不算无照游医开的黑门诊,全区一百零九家医院,军属医院九家,社会三类甲等医院十家,再加上九十家二类和社区医院,就东部队这俩半人根本查不过来。而且医院的设备更多地是对即将分娩的被害人有用,如果石瞻对蔡莹死活无所谓,只为处理自己身上那点儿伤,连医院都不用去,找个药店买点儿东西就能搞掂。可您知道咱辖区里有多少药房么?”
“行了行了,少他妈废话!”电话突然清楚了许多,“你小子想说什么?”
“咱们的着手点有问题。石瞻有军警背景,对刑侦系统的运做模式多少有些了解,他不可能在这个风紧的关头露面。咱们应该顺着他的出逃路线摸,也就是他从排污通道上岸的地方开始……”我说着说着突然发觉对面没声了,起初还以为是电话断了,直到老白叹了口气。
“通常情况下,人质遭绑架后,如果绑匪有撕票可能,人质的存活时间能有多久?”
我明白领导的苦衷。“理论上来讲,两到四天,也就是,最多过了今晚……”
“大的死了,小的也就没了。”
老白能杀曹伐一个二罪归一,一样有人能杀老白个二罪归一。
“现在实施的方案是市局的指示,技术角度上,没什么不妥。”
只是时间不等人……想来,老白也不愿把宝全押在市局的紧急预案上。
“赵儿,你从派出所实习的时候就跟着我。后来在刑侦、预审、治安兜了一大圈,算是什么警种都干过。知道我来刑侦以后为什么要调你过来么?”
——知道,因为我是您最信任的手下。
“头儿,有什么吩咐,您说我做。”
市局的命令不可违,想要按支队自己的步调查案,老白需要有确凿的依据。
“把东部队的指挥交给张祺,找到石瞻的行踪。别搞个人英雄主义,随时向我汇报。线索一经查实,我就可以抽调人手过去。”转瞬间,老白恢复了一贯的强硬口吻,“我不管你找谁帮忙,动用什么资源,惹多大麻烦,把石瞻给我铐回来!”
“得令!”
蓟门桥东南,梧梁酒店门口,老何已经在等我了。
一见面老何就问:“你没叫彬?”
我晃了下手里的电话:“打过,关机。”彬携女友出游南方半月有余,音信皆无。
我把电话连上耳机:“小姜,听见了么?”
“信号很好!”都在连轴转,可姜澜的声音听起来活泼如常,年轻真好,“赵队,您到梧梁酒店了?”
“对。你在总台吧?分频一条线路到老何的手机上。”我示意老何也装上耳机。
“喂!非行动状态架设分频线路是违规的,领导要问的话你可得罩我啊。”
“行动是白局直接授权的,违个屁规!”我没工夫听她抱怨,“南部地区队从酒店找到的线索汇总过来了么?”
看我气不顺,小姜赶紧步入正题:“刚拿到。酒店现在已经被封了,你们要进现场的话,我叫派出所配合你们……”
“先不用。告诉我技术队现场勘察的结果,还有南部队走访的情况。”
“技术队追踪现场足迹,发现石瞻从酒店后门进去过。酒店内的探头拍到他进了员工更衣室,两分钟后又出来了,换了身服务员的工作装……何哥你那条线静电噪音太大,先挂上,我再给你拨一次。由于头部有伤口,右腿还被你打瘸了,他从正门离开时被多名酒店员工还有保安看到。何哥,现在呢?信号清楚了吧?七点二十六分,正门监视器拍到石瞻离开。经走访,酒店对面报亭的大妈说,早上看到一名身穿酒店工作服的小伙子一瘸一拐出了门,沿马路朝蓟门桥北走去了——也就是袁博士圈定的区域。”
老何摇摇头:“外围迅速收缩,封锁路段,他不可能步行离开。”
“会不会是坐公共汽车呢?”小姜插进话来,“人多正好便于隐藏身份嘛。”
“就这么几种移动方式:走路,那他死定了;骑车,就他那腿,能走已经是奇迹;至于公交,人多确实方便隐藏,但也容易被注意到,而且速度太慢,不可能及时脱离封锁区域。”我冲老何摊了下手,“北起四环的学院桥,南至西直门桥,东西各到马甸桥和大钟寺桥,这么大的封锁范围,他一时半会儿怎么出去?出租车?自驾机动车?还赶上七点半这么个交通早高峰……”
“地铁呢?”老何指着南侧西直门方向,“准点发车,不受道路拥堵制约;人流量大,便于隐藏;发散点多,四通八达;而且最近的地铁站,就在咱们布控封锁的南边界线上……”
“你真帅——小姜!”
“已经通知交管局和北京市地铁运营有限公司,让他们调取大钟寺、西直门和积水潭地铁站入口的监控录像。后两个是西城的辖区,我无权跨区协调警力……”
“很好,我们现在就过去。请示白局,要求协调西城分局及地方派出所协助,告诉他是我说的。”我拉开车门招呼老何,“我早说你混了这么多年到头也就是个副主任法医师,还不如来队里跟我一起跑外勤,有你这水平早提副支了。”
刚到地铁运营公司,线路里突然冒出雪晶的声音:“诚,你不回家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吓了一跳,问:“你、你怎么也去支队了?”
“没有,我在北院(原预审处,“侦审合一”后并入刑侦支队,改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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