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陆珩的人分两部分行动,一部分到天牢劫囚,一部分到南城门撕开一条口子,将城门打开,放岳州军进来。
因为天牢关着陆宏光和王景华还有陆荣,陆珩必定要先走一趟天牢,可惜当他将天牢里所有的大臣和他们的亲眷救出来的时候,仍旧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
“丞相,昨夜王爷和王妃还有世子爷都被陆禀暗中带走了。”说话的是天牢里的一个狱卒,年纪二十出头,对陆珩十分敬仰崇拜,昨晚陆宏光他们被带走的时候,他暗中撞见了,只是没敢吭声,谁都知道那等情况,吭声就要死。
陆珩冷淡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带去哪里了?”
“小人不知。”
陆珩没再多问,带了一部分影卫直奔皇宫,皇宫的守卫并不如之前森严,他凶名在外,少有人敢拦他,他闯得并不艰难,陆珩直接闯进了皇宫的地牢。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地牢空空如也,并没有他想要找的人,他想起皇后曾经消失在贵妃宫的话,直奔吕贵妃的宫殿。
吕贵妃的宫殿四周围了很多禁军,其中领头的还是陆珩曾经提拔过的一个年轻人,年纪只比陆珩还大两岁,他拦在陆珩的面前,不敢看陆珩的眼睛。
“是我看错人了?”他听陆珩冷嘲了一声,“我不想杀你,让开。”
那年轻人被陆珩几句话说得面红耳赤,磕巴道:“丞相,瑾王他不在里面,定王和定王妃还有世子爷也不在里面,里面只有贵妃,瑾王离开前,命我等拼死保护贵妃。”
陆珩其实早就猜到了。
如果陆禀在皇宫,皇宫绝没有这么好闯,他一个人兴许能勉强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进来,但是带着这么多人,绝不可能闯得这么容易。
他又怕这是陆禀故意唱的戏,就为了等他来,设伏抓他,毕竟他爹娘在陆禀手里,陆禀想要让他束手就擒,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如今陆禀不在皇宫,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去了南城门。
陆珩眉目很冷,像是沁着冰雪,让人胆寒,他道:“让开。”
那年轻人浑身激灵地打了个颤,也不知处于什么原因,竟然真的往旁边退了三步,他躬身道:“皇上驾崩,死于贵妃宫,皇后进去后便再未出来,希望丞相能救出皇后,小人给丞相让路,便算还了丞相曾经的提携之恩,丞相请。”
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许是碍于陆珩的威名,也兴许是别的原因,总之,都纷纷往旁边退开了,给陆珩让出一条路来。
吕贵妃早就知道了外面的动静,吓得魂不附体,与她一样魂不附体的还有瑾王妃和庄瑾瑶,当陆珩带着人冲进来的时候,殿内的所有人都在发抖。
吕贵妃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座椅上,吓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庄瑾瑶虽然也害怕,但是当时的所有情况她都记得特别清楚,她记得陆珩赶时间离开,没空和吕贵妃多说废话,他带着浑身杀气冲进来,就像个地狱来的索命阎罗。
他闪身行到吕贵妃的面前,二话不说,长剑挑起吕贵妃的手,剑尖精准地扎在吕贵妃的手背上,他红着眼睛,冷声问:“皇后在哪里?”
所有人都被他吓得打颤,包括庄瑾瑶自己。
吕贵妃痛得尖叫,咬牙瞪着陆珩,陆珩蓦地抽了剑,剑尖诡异地转了个弯儿,往下一划,切掉了吕贵妃的一根手指。
“不说?”索命阎罗耐心早已耗尽,即刻就要下手切掉她剩余的手指。
吕贵妃痛呼道:“我说。”
皇后被人从暗室里扶出来的时候看上去十分虚弱,庄瑾瑶清楚地记得,陆珩是真的无心多留,甚至没有吩咐如何处置她们就带着皇后和他的影卫们离开了。
他走得匆忙,留下满室恐慌。
而离开贵妃宫的陆珩,直接奔往了南城门。
城门口冷风萧瑟,死亡的气息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在穆耀成的手抓向凤青梧的那一瞬间,白令令屏住了呼吸,凤青梧则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彷如鬼魅,手执长剑,斩向了那只抓向凤青梧的手。
“碰——”
那只手勉强闪开,锐利的长剑坎在坚硬的城墙上,将城墙坎出一道深刻的剑痕来,箭雨铺天盖地,凤青梧被冲上来的白令令提着后领,瞬间拎到了箭雨之外。
凤青梧望着那穿着黑衣与那穆耀成刀剑相向的男子,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陆珩——
穆耀成和陆珩的身影在城墙之下闪得飞快,恍若人的幻影,令人眼花缭乱,一刀一剑在半空中剧烈相撞,火花四溅,各自退开几步后,转瞬又激烈地缠斗起来。
他们打得激烈,陆禀和陆离的人也残杀了起来,陆离带人冲上了城楼,与陆禀刀剑相向,凤青梧不会武功,帮不上忙,站在旁边冷眼看着。
片刻后,穆耀成的弯刀猛地扎在陆珩的肩上,在陆珩的肩上扎出一个血洞,剧烈的疼痛让他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他猛地退开,一脚踢在穆耀成的腹部。
凤青梧双膝一软,险些没有站稳,还是黄莲眼明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不要慌,不要慌……”凤青梧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的,”她在极度的害怕中紧紧地握住黄莲的手,又沉沉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说了一句话。
她对黄莲道:“你去,帮麟王一把。”
她的声音没有温度,像是鬼魂发出来的,冰冷而没有感情。
她的话音落下,黄莲便飘了过去,直上城楼,她像个冰冷的杀人机器,一路杀到了陆离身边,帮陆离将那些拦住的人一个一个解决掉。
陆禀还在逃,陆离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挥刀便坎向陆禀,陆禀回头架住他的长刀,兄弟俩打在一起,很快双方都负了伤。
黄莲站着没动,只将想要靠近她的斩于剑下。
陆禀和陆离很快分出了胜负,陆禀没有躲开陆离的长刀,被陆离削了脑袋。
陆禀一死,陆离便松了口气,见自己身边站着黄莲,也并未多想,他正要下令吩咐什么,忽觉颈脖间传来一股刺痛,他伸手去摸,摸到满手的血。
身边的人还在交战,暂时无人发现他的异常,黄莲趁乱退开,回到凤青梧的身边。
“都死了吗?”凤青梧冷冰冰地问。
“死了。”黄莲站到凤青梧的身后。
凤青梧闻言,却并未觉得松了口气,耳边传来的激烈的打斗声让她的心紧紧地提了起来,高高地悬在半空,无法落地。
听陆离说,穆耀成已经是宗师实力,在他和陆珩暂短的交锋中,可以看出,他的实力的确要高过陆珩,至少当前陆珩是被压着打的那一个。
弯刀的速度快若闪电,在陆珩的胸腹间划出既深且长的刀口,眼看弯刀就要落在他的颈脖处,已经重伤的陆珩身体忽然右旋,长剑格挡,挡住弯刀的攻击,硬生生躲开了去。
他身上已经有好几处刀伤,浑身浴血,凤青梧看得心惊又害怕,指甲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掌心,不知不觉抓出了深深的血痕,她却恍若味觉。
一次又一次,他看着陆珩挨了一刀又一刀,她的心跟着起起伏伏,仿若就快死了。
她知道,她快要死了。
他们这一路磕磕绊绊,始终艰险,却从未想过放弃,她以为前路的所有艰险都是考验他们的荆棘,只要他们意志坚定,就总能跨过去。
她以为他们总有白头到老的一日,她能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从青丝走到白发,她能始终拉着他的手,与他笑,与他闹。
她以为这一生还很长很长,可是没想到短短的瞬间,这一生就已经走完了。
他们没有跨过所有的万水千山,她不能与自己心爱的人白首偕老,她不能再与他笑,与他闹,她甚至再也看不到的笑容,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吸。
她没有想到,这一生竟然这样短暂。
不过转眼,就到了尽头。
心死不过如此,她泪流满面。
白令令再次拉起了自己的长弓,他紧张地望着场面上的局势,一直在寻找机会,忽然间,他朝陆珩喊道:“后撤!”
他与陆珩并未联手对敌过,谈不上什么默契,但是陆珩显然不是穆耀成的对手,此时他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希望陆珩能懂他的意思,能配合他。
没想到陆珩竟当真后撤了,同一时刻,白令令手里的利箭飞出,堪堪擦过陆珩的脸,精准地从穆耀成的左胸穿过,钉入穆耀成身后的城墙上,箭羽还在不停地打颤。
凤青梧的心也在跟着打颤。
紧着接,白令令的第二支箭射出,这次穆耀成有所防备,提刀去挡,利箭射在弯刀上,在弯刀上留下鲜明的印记,又被反弹到地上,穆耀成被震得后退几步,嘴角溢出血丝来。
也在同时,白令令的第三支箭离弦。
而在此的前一刻,陆珩手里的长剑再度挥出冷冽的弧度,劈向穆耀成,拦住了穆耀成去避利箭的动作,穆耀成瞳孔一缩,弯刀与陆珩的长剑猛烈地撞上。
陆珩被逼倒退数步,身体撞在冷硬的城墙上,吐出一口鲜血来。
穆耀成挡住了陆珩的剑,没挡住白令令的箭,被一箭射穿了心口,身上又多出一个血洞。
这次,他的运气没那么好,直接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喊杀声逐渐弱去,凤青梧突然拔腿奔向陆珩,她的速度飞快,她从未跑得那样快过,她在陆珩倒下的瞬间,伸手用力地托住他的身体。
“十三……”她颤声道。
穆耀成的实力远胜于他,陆珩受了非常严重的内伤,可他外伤也并不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伤到了哪里,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他靠在凤青梧的身上,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所有的重量都不受控制地压向她。
“红月……”
他只堪堪说了这两个字,便彻底没了意识,双手蓦然垂下。
“哐当——”
那是长刀落在地上的声音,那长刀仿佛一只浸了雪水的手,蕴藏着开山阔斧的力道,裹着阴冷的寒气用力地将她的心脏从高高的半空扯到了冰冷的地上。
凤青梧的心跳在那一刻,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