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盛钊此时能听见刑老板的心声,他八成一定会把这句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之后跟刑应烛那些“金句名言”一起混个语录。
不过他现在暂时无暇顾及这些,他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刑应烛的脸色,越看越觉得心里打鼓。
“你别骗我。”盛钊说:“你当时在申城被雷劈的时候脸色都比现在好看。”
盛钊越说越放心不下,干脆上手想扒他的领子,嘴还不闲着:“你到底怎么了?从回来你脸色就不好看。”
“行行行——好了好了,听话。”
刑应烛一把按住盛钊的手,一脸拿他没辙的表情。他叹了口气,用手捂住了盛钊的眼睛。
盛钊不知道他要干嘛,眨了眨眼,睫毛扫过了刑应烛的掌心,带上了一点痒意。
从禁海之渊带回的那些裂伤一直在渗血,刑应烛匆匆赶回来救人,又站了这么半天,确实有点眼前发昏,撑不住了。
“我在禁海之渊受了一点小伤。”刑应烛凑到盛钊耳边小声说:“之后怎么,你别害怕,总归对我来说是好事,睡几天就醒了。”
盛钊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伤得怎么样,怎么伤的,就觉得眼前一空,覆着他的那只手消失了。
等他再睁开眼时,刑老板已经化作了一条极细的小蛇,缠在了他手腕上。
没了衣物的遮蔽,他身上那些伤就藏不住了,只这么略动了动,就在盛钊手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盛钊倒抽了一口凉气,眼圈当时就红了。
倒是刑老板瞥了一眼他的表情,懒懒地又游了半圈,在他腕骨上轻轻咬了一口,留下了一点不见血的牙印。
盛钊:“……”
他心知这是刑应烛的“威胁式安慰”,于是憋了半天,愣把到嘴边的话憋回去了。
刑应烛见状满意了一点,恹恹地把脑袋搭在他手腕上,歪着脑袋睡过去了。
盛钊现在是一点八卦的心思都没了,他要是早知道刑应烛身上有伤,打死他也不能在这看半天现场电影。他小心翼翼地托住刑应烛的尾巴,招呼都忘了打,转头就想往外走。
刑应烛现在这个状态,他只想领着他赶紧找个安静干净的地方休息养伤,什么成不成佛救不救人的,暂时不是他考虑的问题。
可谁知他还没走出门口,就被人从背后叫住了。
“施主。”
是无渡的声音。
盛钊愣了愣,转过身去,却见在无渡的尸身旁边,已经站了个“新无渡”,他眉眼长相与无渡差不多,只是眉间有一点佛印,穿了一身素色的布衣僧服,手里挽着一串佛珠。他的眼神落在盛钊手心里,片刻后,冲着刑应烛轻轻行了一礼。
“您……”盛钊不大清楚现在应该称呼他什么,他身后佛光鼎盛,显然已经脱离了肉身,不再是那个普通和尚了。
于是盛钊只能含糊道:“您叫我做什么?”
“我与施主的缘分未尽。”无渡含笑说:“只是彼时我修为尚浅,有些眼拙,没认出应龙身份,是以差点泄露天机。”
“天机?”盛钊愣了愣,下意识想起了那两个没被回答的问题。
“什么意思?”盛钊追问道。
“那两个问题的答案,施主不必着相,未来当有一日,自会知晓,现下时机未到。”无渡说:“施主可再换两个问题,贫僧便可了断尘缘,回归本位了。”
“我……”
盛钊其实没什么想问的,他不求财不求色,这辈子唯一一点缺憾还被刑应烛补足了,除了被无渡隐隐叫破的那两个问题之外,确实没什么在意的。
“我想问问,应烛他……”盛钊舔了舔唇,说道:“他的东西能找回来吗?我是说……在我能看见的这辈子里。”
“可以。”无渡含笑道:“还有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盛钊咬了咬牙,无渡不提倒还罢了,可他偏偏要提醒盛钊,反而让盛钊又想起那两个问题了,左右一犹豫,竟然还真生出几分在意了。
“那你说的那个‘时机’,它什么时候来?”盛钊问。
无渡看着他的眼睛,捻了捻手中的佛珠,道了一声佛号。
“这问题的答案在贫僧的修为之上,贫僧不敢妄自定论。”无渡说:“但若是叫贫僧来说……或许在千日之内。”
“上辈子,在天目山上,你没有遇见什么人吗”
自渡寺外两里地的北海岸边,白黎摊开手,接住了一滴飞溅起的水花。
青色的小雀乖巧地伏在她肩膀上,梳理了一下自己被海水沾湿的羽毛。
身后传来一阵极轻极缓的脚步声,白黎擦了擦指尖的水渍,等着对方走近了,才侧过头,瞥了一眼声音的来源。
无渡站在她身后三步开外,冲她微微一颔首,轻声道:“多谢陛下施以援手,否则自渡寺内外百余名游人,恐怕都得被此波及。”
“好说,都好说。”白黎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本也是我的职责……若是叫凡人眼见着玄学之事,最后还不是我的麻烦。不如一起挪走,来得清净一点。”
“确实。”无渡说:“说起来,自当年灵山一别,与陛下已有九千年未见了。”
“当年我年轻不懂事,听经嫌无聊,不小心掀翻了你们佛祖的莲花台。”白黎负手笑了笑,说道:“说起来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