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县纬度较低，气候湿热。
下了车，黏腻的风裹挟着浓浓的青草香，突兀地袭入口鼻。
骄阳在头顶，火辣辣的金黄射线烧灼在皮肤上，一阵刺痛。
藤县由几条交错的街道组成，人口很少，大多是年迈的老人和小孩，青壮年少之又少。
县城最西边，隔着细密的铁丝网，是邻国的边境地带。因为邻国政治混乱，违禁物品走私严重，两国之间并没有开设关口。
这里环境过于简陋，并没有举办开机仪式，后勤组先安排了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到离取景地最近的宾馆下榻。
在藤县拍摄的戏份主要集中在幼年的姜涟姜漪姐妹，以及成年后姜漪幻想姐姐在这里的生活。
其他演员不涉及，就都没来。
不过叶禾在这里碰到了厉嘉川，他跟着萧青阳做助理。
两人碰面后，简单寒暄了几句。
“又一起合作了。”厉嘉川拍拍她的肩膀，笑容温和。
“是你跟萧导推荐的吧？”叶禾不相信单凭网上那几幅画，就让萧青阳决定由她担任摄影指导，要知道这几乎是仅次于导演的职位。
“你有这个能力，自然要让更多人看到，不能让那些人小瞧了你。”厉嘉川并未否认。
叶禾心头一阵暖意，她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所有真心待她的人她都不会辜负。
稍作休整后，下午开始拍摄。
首先是去孤儿院取景，叶禾没想到一来就有人找麻烦。
“我再说一遍，这里采用长焦镜头，营造距离感。”叶禾左手拍在桌子上，死死盯着前方面露不屑的秃顶男。
她早就说过这个镜头采用长焦，吴涌偏偏要使用广角，重拍一次还是使用广角，是以为她看不懂吗？
叶禾听说他是萧青阳上一部电影的摄影指导，或许他觉得叶禾抢了他的位置？
萧导拍摄外景去了，整个室内就他资历最老，他也不藏着掖着，冷笑道：“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我是摄影指导，在你职位之上。”叶禾忍着，不发脾气。
“笑话！我参与大制作的时候你还是一颗小蝌蚪呢，现在也不过是个黄毛丫头，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吴涌话音刚落，房间内一阵哄笑。
他也笑得越发猖狂，他就是要故意找茬，故意让她受辱。
这既是他自己的想法，也是他兄弟林尤拜托他的事。
“你是拍过很多电影，但是女性视角的文艺片你一次都没拍过吧？倚老卖老有意思吗？”
叶禾加大音量，在一群嗤笑她的看客面前毫不怯懦。
“那也比你不知道靠什么手段混上来的好！”吴涌赤裸的目光由上而下打量着她，意味分明。
“对呀！谁还不知道是个会爬床的……”围着的人群中突然响起极为尖酸的一句话。
叶禾两步走过去，揪住了那个女人的衬衫领子，“你说清楚，我爬了谁的床？”
那个女孩大概没想到她是不好惹的主，表情一时没绷住，显出几分畏惧。
“你……你，那还用说嘛，肯定是资本方！”
“资本方中的谁？拿出证据来！”叶禾紧咬她不放，眼神凌厉得可怕。
“要什么证据，你年纪还那么小，有什么本事？”女孩稍稍镇定，气焰也上去了。
“你叫小雯是吧？摄像组助理，我刚刚让你拿一台数码机，你手里拿的却是胶片机。数码机和胶片机都分不清楚，还在当摄像助理？你又是靠什么关系呢？”
周围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女孩羞愤不已，大吼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啧啧啧…”叶禾不怒反笑，“怎么光要求别人不要求自己呢？”
女孩哑口无言，只是狠狠瞪着她。
里面的风波惊动了萧青阳，他皱着眉头从外面进来。
“在干什么！”他平时一向笑眯眯，但严肃起来也叫人害怕。
“我想是因为我没有好好跟大家介绍qualla的身份，她不仅是一名画家，她在和《黑白少女》风格相似的电影领域有着很经典的作品，只是她无心拿出来炫耀。
我让她做摄影指导，就代表我认可她的能力，要是你们当中有谁质疑我的眼光，趁早滚蛋！”
他这话说完，全场哑然无声，吴涌也怂着脑袋，不敢抬头。
叶禾猜测这老头儿有些手段，如此也好，她讨厌麻烦。
后续那些人都不吱声了，吴涌丧着脸，也不敢不听她的话。
但偶然有几个人低头耳语，看见她又立马闪开，这让叶禾怀疑还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她。
毕竟明的不行，还有暗的。
快傍晚，叶禾带着一个年轻摄影师到孤儿院对面的小山上拍摄几个长镜头。
通往山顶的道路貌似已经荒废，他们只能踩着杂草往上走，林子很深，绿藤缠绕，很容易绊了手脚。
好在终于到了山顶，从这个视角望下去，白墙黑瓦的破旧孤儿院恰好被一圈绿意围绕在中间。
“准备拍摄。”叶禾招呼摄影师启动摄像机，但不知为何那人操作了很久，竟还没有调好焦距。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去上厕所！”他把摄像机递给她，沿着来时的路匆匆跑下去了。
叶禾有些无语，恍惚中她想起这个男生就是那些低头耳语中的一份子。
她懒得等他，三两下调试好摄像机，迅速拍摄出了她想要的样子。
落日余晖染红了半边天，这个边陲小县被大大小小的山峦包裹，此刻徜徉在橙红的热意中。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还没有出现，叶禾几乎肯定他在拖延时间，或许是想等天黑了，找一帮人对她下手吧。
冷哼一声，她提着摄像机准备往回走，忽然远处什么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在国界线以外，在绵延一两百米的杂草那头有一颗大树，好像是榕树。
榕树底部貌似有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这逐渐暗淡下去的光晕中，叶禾单凭眼睛根本看不清楚，于是她又再次启动摄像机。
不断拉进拉进，她看清楚了，大榕树下绑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