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回到客栈时看见的就是围成群的百姓纷纷散去的情景,因挂心着百里云鹫的风寒,是以没有在意这些,收了油纸伞后将买回来的干药交给店小二托他帮忙煎了,顺便给了他十铜子小费,店小二乐着应下了,连忙到后边煎药去了,白琉璃这才上了楼。
可当她进到空空如也哪里有一个人影的房中时,脸色阴沉得比窗外的雨天还要可怕,看了放在床上的绸布外袍一眼,再看一眼在包裹得好好的弦冰剑,什么都在,唯独那柄木剑不在。
白琉璃垂在身侧的手拢紧松开,拢紧了又松开,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打开房门,慢慢走下了楼。
可是,当白琉璃下到一楼门店时,还是忍不下心中怒气冷冷地吼了一声,“小二!”
正在后院煎药的小二乍已听到这低沉得可怕的声音,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药煲给摔了,将药煲放好之后才匆匆跑出来,一看到白琉璃漂亮得如同天仙般脸上那一双能将人剜死的凌厉眼眸时,差点腿软,却还是战战兢兢地笑问道:“这位,这位娘子,你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白琉璃的眼神让店小二心肝儿颤,看这小娘子不像柳城的人,感情这外边的漂亮姑娘都这么凶狠可怕?
白琉璃自然不知道店小二心中所想,不过巴掌不打小脸人,看到小二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白琉璃自知自己有气也不该往别人身上撒,便换了淡淡的口吻问道:“方才我出门前托你稍微帮我照顾着的人,你可见他出了客栈?”
“啊?”店小二愣了愣,惊讶道,“小娘子您的那位官人不在房中吗?”
“若是在房中我还会来问你么?”白琉璃努力消下的怒气又起来了。
店小二有些惭愧地挠了挠头,“对不住,对不住啊小娘子,刚才我,我光顾着看外边的热闹了,没注意您的那位官人下了楼……”
“……”白琉璃看店小二一副老实样,也不为难,只摆了摆手,“没事,把方才我让你煎的药倒了吧。”
“啊?”店小二又愣了。
白琉璃心绪烦躁地默了默后,又道:“算了,留着吧,先不急着煎了。”
“哎,好的。”店小二摸不着女人心中想法,只能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白琉璃走到门边,撑开手中的油纸伞,正要跨出门槛,店小二跑到了她身边,有些小心翼翼又关心地问道:“小娘子这是要出门找您那位官人?”
白琉璃不想说话,虽然她并不是打算出去找百里云鹫,却还是点了点头。
店小二这边已经开始叨叨:“这位小娘子,方才有个长得胖胖的富商到这街上来求大家伙帮他救他那被抓到西山上去的女儿,西山上那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啊,大家伙没人敢应,最后是一个身穿黑色布衣头上还戴着黑纱帽的男人给应下了,然后他就独自一人往西山的方向去了!”
店小二说得有些激动,也紧张,好像他口中那不怕死的黑衣男人是他什么人一般,“我瞧着……瞧着他的身形和小娘子的那位官人的身材有些像,哦哦,还有,他腰间还别着一把木剑!”
“这木剑顶啥用啊,西山上那些人可都是像豺狼虎豹一样可怕的。”
白琉璃眉梢一抖,举着伞走进了雨中,身后的店小二还在叨叨。
“哎哎!小娘子!我没说那就是您官人啊,您可别去西山找啊!”店小二站在客栈门口紧张地冲她喊着,生怕她会不要命冲到西山上找男人一样。
白琉璃一脚踩到一个积着些水的水坑,溅起了无数水花。
好,好得很,这风寒还未褪就学会英雄救美了!
秋雨凄冷,一下不知停歇。
百里云鹫是在子时过半的时候回的客栈,全身都被冰冷的雨水淌过一边,正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左手提着一只黑色的包袱,沉甸甸的也正往下滴着水。
客栈还未打烊,店小二正伏在桌子上打着盹儿,百里云鹫无声无息地从他身边走过,往楼上走去了,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水渍。
忽然一阵凉风灌进客栈,正在打盹儿的店小二打了一个寒颤,立刻清醒了过来,想起楼上那美丽小娘子交代他的事情,连忙站起身跑到门边上伸长了脖子往黑漆漆的街道上瞧,好像要瞧出些什么来似的。
瞅了半晌,店小二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小娘子的那位官人,该不会,该不会真的死在西山上了吧……”
店小二又继续往外瞅了片刻,才将靠在一旁的门木一块一块拿过来扣到门框里,“先关了门吧,那位爷若是回来了会敲门的。”
店小二将客栈的门都关好后,才发现地上淌了一道水渍,从门外一直往厅子里延伸,再延伸到楼梯上,店小二吃了一惊,正要上楼去看,却瞧见白琉璃正站在楼梯口冲他有礼道:“劳小哥帮我把之前劳你烧的热水提到屋里来,还有劳小哥煎的药也一齐端上来,多谢了。”
灯罩里的烛光明明晃晃,让店小二有些看不清白琉璃的面容,但那虽然客气却总让人觉得疏远冰冷的声音店小二不会认错,连忙道:“小娘子,可是您家官人回来了?”
“正是。”白琉璃微微点头,“劳烦小哥了。”
“不劳烦不劳烦,回来了好,回来了就好,小娘子你等等啊,我这就去提热水。”店小二即刻喜上眉梢,好像那回来的人是他的兄弟亲朋一般,一般高兴,转身就往后院跑去了。
柳城的人,真的是实在又热心。
白琉璃拿着烛台折回了屋中,屋里,百里云鹫正站在圆桌旁看她,没有脱下身上已然湿透的衣裳,只是将左手上的提着的包袱放到了桌上,便这么定定地看着将门阖上的白琉璃。
自百里云鹫进屋开始,白琉璃都没有与他说过一句话,只是在他推开屋门时抬头淡淡扫了他一眼,那如水般的眸子里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只有凉凉淡淡一如初见时的冷光,而后她便放下手中的纸张,从圆桌旁站起身,走到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