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互相看了看,就笑了:“这么着急?白日行淫?”
何剪西满脸通红,虽然是气红兼吓红的,他被窝里何时多了一个女人?
刚才他可以确定被窝里是肯定没有人了,张海盐钻了进去,也是他亲眼看见,怎么一下子变成女人了。
难道,张海盐是男扮女装?
不对,他刚才不是半裸的么?
何剪西完全懵逼,而且他刚才和我说啥?要举报我做同伙?信息量太大,何剪西的冷汗都要出来了。
但在警察看来,这小子是害臊了,不由笑得更加厉害。就听到被窝里的女人说道:“胡说,哪里是白日,天下没有白日的道理。”
“船上的女人也碰,小心得梅瘟。”警察放下帘子就继续往前调查。
何剪西听着警察的声音走远,立即想翻开被窝看个究竟,转身一看,张海盐已经又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烟都没熄灭,冷眼地看着他:“你这人骗人不行啊。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竟然是撩人的女声。
何剪西看了看张海盐的胸口,当然他懂事以来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的胸部。但他的概念里,女人的胸部总应该有点啥,但张海盐的胸口除了胸肌什么都没有。
和他见过的成百上千的男人一模一样。
难道是传说中的,阴阳人?
何剪西脑子乱得炸裂,他当时还没有少数性别平权的概念,第一反应是一个阴阳人睡了他的被窝。也不知道是刚才头被撞了,还是他一下子无法处理眼前的局面,他开始头晕。
张海盐摸了摸自己的床板,就道:“这东西怎么睡?刚才我睡你的被窝还挺舒服的,要么我就和你一起睡就好了。反正我也睡不了几天。”
声音千娇百媚,犹如空谷幽兰。
何剪西歪头晕倒在了床板上。
张海盐愣了一会儿,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和自己说话会晕倒,长叹了一声。这时候他听到了南安号的汽笛声,从船板的缝隙往外看去,能看到南安号的烟囱在出烟,似乎要启航了。
妈逼的。张海盐敲了一下船板,外面都是警察,他出不去,而且现在天色还亮,他没有办法再次下水。无论如何,都要等到晚上他才有办法。而且铁皮轮的速度是驳船根本不可能跟的上的,就算他劫持了这艘船追南安号也绝对不可能。
不知道刚才岸上有没有张瑞朴的人看到他跳水,否则海虾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会议室里那张老旧的海图,上面有着各种航线的信息,他的心念快速转动,很快,他就知道了,自己还有一个唯一的机会。
南安号现在出发还要到新加坡深水港之后折返,往旧金山和往厦门的前面一天的航线是一致的。刚才龙哥告诉他,包恩号会在黄昏起航,这么计算,他们会比南安号更早进入外海,只要在内外海交接线跳入海中,他就会漂浮在南安号航线上,运气好的话,南安号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到达,到时候虽然两艘船的距离无法预估,但物理距离不会超过四公里。而且时间应该在明天的半夜,晚上的海面漆黑一片,南安号电气船灯火通明,他可以游过去。
铁皮船速度很快,他只有一次机会,游到南安号正面,等它撞上来。南安号的船舷很高,他得想办法爬上去。
但这是完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张海盐非常后悔自己的莽撞,对上天暗自说道,如果这一次放过他,他以后一定谨小慎微。
黄昏时分,何剪西再醒过来的时候,张海盐已经不在他对面了,外面各种声音,嘈杂但方式似乎有所不同。而且船晃动得很厉害。他立即检查了自己的裤腰带,查了钱发现钱还在,松了口气。
离开小舱室,他就明白为何声音有一些变化,因为他们已经出航了,岸上的人声已经听不见了,海风更加强劲,半帆已经满了。
船上的人已经开始安静下来,努力地适应海上的新生活,不管是否舒适,这艘破船是他们未来几个月的家。
黄昏的外海非常的美,浪不大不小,船在这样柔和的光线下,反而显得有一种异样的美感。
阴阳人呢?难道刚才是一场梦?不对,大洋还是没有了。
何剪西被黄昏和远处的夕阳所吸引,这一刻忽然什么都不想想了,就先融化在这美景里吧。即使知道以后几个月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个景色。
正想着,忽然他听到一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回头一看,正看到阴阳人在和几个船客打麻将。
卧槽,果然不是梦。
张海盐刚赢,牌翻开让船客给钱。张海盐的面前放着很多的大洋,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水手们都在围观。
何剪西走过去,张海盐看到他,就直接数出一叠大洋,递给他:“拿去。还给你。”说着又数出一叠给边上的龙哥,“龙哥,来,给兄弟们。”
那龙哥显然已经不止一次被打赏了,接过去说:“那怎么好意思。”
张海盐叼上一根烟:“我这个兄弟不懂事,肯定还会给龙哥惹麻烦,多打点一下。”
龙哥立即掏出火柴给张海盐点上,“您放心,盐哥,我之前是有眼不识泰山,如果知道你们是瑞朴先生的高足,肯定不敢放肆。”
“你把我写的东西收好。等把我小兄弟送到旧金山,就拿字据去张瑞朴先生那儿拿钱。简单差事,别办砸了。”
龙哥点头,简直谄媚到让人作呕。
何剪西莫名奇妙,看了看大洋:“这是你赢来的,我要我自己的。”
“你和那些钱都熟成这样了?你们都有感情是吧?”张海盐就笑,“龙哥,你说这孩子,给张瑞朴先生做账的,死都不会做错,是人才,对吧。”
“是人才。是人才。”
张海盐把大洋交给龙哥,让龙哥递给何剪西,何剪西这才拿回来,立即揣好,转身就要走。张海盐这个时候又胡了,边上的船客已经红了眼,和另一个船客对视了一眼,满头冷汗。一个中年妇女就上来拉那个船客:“别打了,老头,再打要输光了。”船客一把甩开那个妇女:“滚,就是你他妈的念叨来念叨去,我才摸不上牌。”说着再推上来一个大洋,看着张海盐。
何剪西忽然觉得不对,他抬手闻了闻手,发现手上有一股淡淡的姜黄的味道。回头看了看张海盐的手,忽然恍然大悟,立即大怒。他再次回去,看到张海盐上手就是一副好牌,立即对他说道:“你出千骗钱?”
张海盐愣了一下,何剪西抓住他的手,闻了一下,没错了,姜黄味,对众人说道:“他手上有姜黄标记了这些牌,他出千骗钱,这里的人哪个人的钱不是血汗钱,你这么骗钱,他们会死的,你们这些人把我们不当人看,就不怕瘟神来找你们么?!”
所有人都看着张海盐,张海盐面对着何剪西的指责,目瞪口呆,还没回答,边上的船客就一把抓住了张海盐的领子:“好啊,你出千。”
张海盐被一拳打翻,撞得何剪西也摔了出去,就看到三个麻将搭子都起来,向张海盐围过来。龙哥立即过来扶张海盐,但其他船客都围了过来看热闹,一下水手和船客就成了两派。
“你们这些跑船的,串通这种骗子出千在船上骗我们钱,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把钱还给我们!”为首赌博的船客喊道,船上的其他人之前都被水手欺负过,已经很恼怒了,一听立即附和。何剪西大喜,看到大家团结起来,站了起来:“还抢钱杀人,我们是买了票的船客,我们要我们的权益!”
众人呼喝。
船客人多,围的人越来越多,水手一下就慌了,看了看张海盐:“盐哥,这出千,就是你不对了。”
“我没有出千。”张海盐笑着说道,“用姜黄的是他们三个。我手上是粘到的,不信小兄弟,你可以闻一闻,谁身上的姜黄最重,是我,还是他们?他们是职业骗子,在马六甲骗够了钱,准备去旧金山行骗,手段高明,本金充足。如果留他们在船上,你们都会倒霉。”
此时何剪西已经发现不对,因为两队人分开之后,他明显闻到了姜黄是在他自己这一边。他动了动鼻子,刚想说话,那船客一拳打在何剪西鼻子上,把何剪西打翻在地:“你信他的鬼话,别跟他们客气,从现在开始,船上我们说了算。我们人多!你们看看我们的钱在谁身上,我们像是骗子么?”
众人看着张海盐,实话实说,张海盐更像,其中有一个看热闹的船客就说道:“这个人有隔间住,我们都住通铺,他年纪轻轻有钱住隔间,肯定是骗来的钱。”一下子四处开始议论,为首的船客冷笑地看着张海盐,喊道:“说得对,都是脏钱吧,你身上肯定还有很多钱吧!”
龙哥看情况不对,马上一把把张海盐推了出去:“别轻举妄动,你们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别惊动了船老大,否则谁都到不了三番。”
“这么没义气啊,龙哥。”张海盐狠狠地抽了口烟,看了看众人,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但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出手,都在观望状态。毕竟他们的专业是骗子,不是煽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僵持了一会儿,“你这种恶人,就让海上的瘟神收了你吧。”刚才的那个妇女忽然说了一句话,那为首的船客一下醍醐灌顶,立即附和:“对,把钱抢回来,把他抛到海里,让海上的瘟神收了他。瘟神的嘴巴里有刀片,让他割了你这张谎话连篇的臭嘴!”
真是羸弱的坏逼,整天和这种人做对,自己能不退步么,张海盐心里说。为首的船客看还是没有人动,和三个麻将搭子一使眼色,三个人分三个方向拔出匕首就开始包抄。
第一个冲到张海盐身后,张海盐轻微闪身,一肘将那人的鼻梁骨直接打碎,人翻了出去。他闪身正好面对第二个,直接一下拍头,把人拍得撞在地上。
整个动作之快,根本无人看清,为首的船客到他面前的时候,已经一把被他捏住脖子,举了起来,吻了上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那船客被吻得四肢乱舞,但完全无法挣脱。
张海盐松手,那船客倒地,捂住喉咙开始呕吐,一边的妇女冲了上来:“你这个杀千刀的,你轻薄我男人。”
为首的船客推开妇女,抓着脖子开始呕吐,吐出了无数的血和两三块刀片。刀片落在甲板上的时候,围观的人全部都退后了一步。
“不是想见瘟神么?”张海盐背对着夕阳,双手插兜,张开了嘴巴,嘴巴里寒光凌厉。“好久不见啊,各位。”
哎呀呀呀,张海虾不在身边,我有点放肆啊,但是好舒畅啊,果然还是放肆让人身心愉快啊。张海盐心里说。
何剪西倒在地上,最后一个念头是:他仰慕的英雄,海上的瘟神,保护航路上华人的侠客,是个阴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