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小引在月色里站了许久。
“莫姨把哥哥的魂魄封在了幺鸡这张牌里。”她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是被她哥哥抓进来的么?”
“是拉不是抓。”周迟说。
桃小引没听明白。
“一副麻将牌里有四张幺鸡,每个幺鸡里封的魂魄都不一样。耀吉只是在其中一张牌里,出问题的不是他这张牌。”周迟解释道,“浩子奶奶想从牌里出来,所以想把你抓进去代替她,被耀吉察觉到,他拼力把你拉到了他自己的幺鸡牌里。你在这个世界里是安全的,他不会害你。”
桃小引原地懵了好一会儿,迟疑地问:“浩子奶奶?她的魂魄也被封在了幺鸡里?”
周迟点头。
“为什么?”桃小引不解,“她的死和莫姨有关系?”
“没有关系,是我把浩子奶奶的魂魄交给莫姨的。”周迟顿了下说,“用她的魂魄给你换了足疗年卡和推背拔罐年卡。”
桃小引倒是想起来这些卡的来历。
她被乌龟弄进冰棺里睡了一觉,桃知找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张建国带路领他们出去正气街,半路上被莫姨强迫着打了几局麻将,她不仅赢了好多钱还被莫姨塞了好多足疗店的消费券和年卡。
“你为什么要用浩子奶奶的魂魄给我换足疗卡?”
“因为我想让你高兴。”
桃小引:“?我的重点是浩子奶奶的魂魄。”
周迟的眼睛在月色里亮闪闪的,他说:“你先亲我一下。”
突然的一击。
桃小引虽然莫名其妙,但说实话有被电到。
周迟看着她,极其诚恳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桃小引扭扭捏捏地道:“……那我不听好了。”
周迟顿了两秒,说:“可是浩子奶奶的故事很复杂。”
桃小引装模作样捂耳朵:“不听复杂的东西,听不懂。”
周迟想了一会儿,抬手掰她捂耳朵的手,说:“我刚说错了,不复杂。”
桃小引就着这个姿势,猝不及防地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周迟愣住。
桃小引冲他笑了下:“好啦,你讲吧。”
周迟张了张嘴,过了会儿才说:“你等等。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桃小引的脸不可自抑地红了起来。
这种撩而不自知的男人最可恶了,臭和尚。
这一等,就是五分钟。
都够快枪手来两发了。
桃小引嘟囔:“腿好累,我想回家。”
周迟的身体这才动了动,他说:“我不想回家。”
桃小引:“?”
周迟的眼睛里透着些些茫然:“在这个世界你主动亲我两回。我不知道从麻将牌里出去后,你还会不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
桃小引又气又羞,臭和尚是茅坑里的石头么,又臭又硬。
我明天还是会喜欢你这种话,要她怎么说出口嘛。
又大又圆的月亮在头顶悬挂着,桃小引禁不住想,如果她说她明天后天大后天无数个明天都会喜欢他,不知道臭和尚会不会激动到飞到月亮上去。
周迟也在看着这轮月亮。
他说:“我也想把你囚在这里。”
桃小引没跟上他的思路,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周迟突然抓住她的手,说:“你要跟我在一起么?”
他脸上铺了一层霜白的月色,衬托之下,眼眸黑得能滴出墨来,眼睛直直看着她,睫毛的阴影扑在眼睑上,更显眼底乌沉。
他的手劲很大,桃小引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
桃小引仰脸看他。
头顶的圆月悄悄躲进云层里,天突然暗了下来。
桃小引看得清楚,他的脸在明暗交替之际变了模样。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被倒吊在树上的小母鸡。
小母鸡在树荫的明暗变幻里,一张脸在莫姨和小母鸡之间来回切换重叠。
月亮在云层里穿梭,天光忽明忽暗。
桃小引有点害怕,张张嘴想要叫他,却再次看到了长发的那个他。
他们的脸在阴影里重叠在一起。
透过他乌沉的眼眸,她看到了一个幻象。
幻象里,一个面容被黑雾笼罩着的怪人站在周迟面前,狠狠地甩了下手里的刺鞭,刺鞭卷着黑气在周迟身上过了一遍,他细嫩的小臂上顷刻血肉斑驳。
他的模样看起来也才七八岁,生生抗住这一鞭,眼睛都没眨一下。
又一鞭,再一鞭。
数不清的鞭影交叠。
直至刺鞭被血浸透。
怪人拿着鞭在鼻子前嗅了嗅,似乎不太满意上面的血腥味,他抬腿踹中周迟的心窝,骂道:“没用的东西。”
周迟被他踹倒在地。
“记住,任何人都可以是你的饲主。包括这根刺鞭。”怪人没看他一眼,把刺鞭收进腰间,黑靴踩着他的手指走出去。
只有七八岁的周迟躺在地上,遍体鳞伤,双眼乌黑死沉,身上没有一丝生气。
幻象在他的眼里缓缓倒转。
倒吊的屋顶,倒吊的骷髅头,倒吊的风铃,倒吊的炼狱之火,倒吊的月亮。
头顶的圆月终于从厚厚的云层里钻出来。
周围一下亮起来。
一抹飞红如影似剑。
桃小引又看到了身穿红色囍服的周迟。
他手拿一把大砍刀劈开云雾,从天而降落在她面前,笑意在眉眼荡开,朝她伸出一只手,问:“你要跟我在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