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逐渐汇聚了厚厚一层阴云,像是笼罩着这片土地的阴霾。
元承打量着那些宛如石雕般一动不动的俘虏,脸上的笑容有如浓墨重彩,却隐隐透着扭曲狰狞,高声夸赞道:“很好,很好……”
他放下酒盏,转向高台之下的围观百姓:“听闻江南的姑娘最是善舞,孤在西海城待了这么久,却一直无缘亲眼目睹。今日,孤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指了指那群不肯投降的俘虏。
“你们”,显然指的就是他们。
元承继续道:“一支舞,换一个俘虏的性命,如何?”
百姓哗然。
一支舞换一条命,自然是非常划算的。
更何况,对方还是满怀忠义的爱国将领。
当即就有不少热血少女,主动要求上台献舞。
谢麟低声:“我总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善舞,裴姐姐,你也善舞,当初花神节还曾被选为花神呢。元承没在城门口守株待兔抓捕我们,难道是在这里设了陷阱,想引诱你主动出面献舞?”
裴道珠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愿意去救俘虏的姑娘那么多,元承凭什么敢断定,出面的一定会是她裴道珠?
就在她怀疑时,忽然有一队侍卫鱼贯而入。
他们个个手捧两尺来高的铁荆棘,认真地布置在跳舞的圆台上。
铁荆棘枝桠纵生,镶嵌着红宝石和银叶子,看似华美古典,实则冷硬锋利,稍有不慎,便会被铁刺刺破肌肤。
很快,铁荆棘遍布整座圆台。
元承仍旧微笑:“孤还听闻,江南女子体态轻盈,昔年汉宫飞燕可作掌上舞,想必在场的姑娘里面,定然也能有人模仿飞燕做掌上舞。只是掌上舞看来无趣,孤倒是想瞧一瞧,美人在荆棘上起舞的风采。若是当真体态轻盈,想必这荆棘也不会伤到她分毫吧?”
在荆棘上起舞……
众人情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铁荆棘如此锋利,稍有不慎跌倒在地,说不定就会落得个肠穿肚烂的下场。
谁有本事在荆棘上跳舞?
谢麟紧紧抓住裴道珠的手:“久闻北国皇族个个疯癫,今儿可算是叫我涨了见识!裴姐姐,你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裴道珠的小脸略有些苍白。
她就知道,元承放人的条件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她嘀咕:“我才不去……我才刚嫁人,还没享受几天荣华富贵的日子,这种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的事,我是万万不可能冒险的……谢麟,我若去献舞,我便是圣人,我若是死在那圆台上,你把我烧了,说不定能烧出舍利子来……”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忍不住说起胡话来。
而刚刚那些自告奋勇想上台献舞的少女,也不知不觉地熄了一腔热血。
“看来,没有人愿意为孤献舞……”
元承满脸遗憾,薄唇却饶有兴味地弯起。
他怡然自得地抿了一口酒。
不过刹那,一名侍卫的弯刀就从背后插进了一名俘虏的心脏。
那俘虏白发苍苍,乃是西海城最德高望重的老者,曾在二十多年前的战役中侥幸活下来,比任何人都要仇恨北国军队,这次夜战,不顾自己已是古稀之年,提着宽刀,生生斩杀了十几名北国士兵。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他睚眦欲裂,恶狠狠瞪着元承,很快,就失去声息地栽倒在地。
元承微笑着扫了眼混乱的百姓,似是在看他们,又似是在透过他们,捕捉别的什么人。
他淡淡道:“继续。”
侍卫正要动手,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且慢”。
元承挑了挑眉,寻声望去。
百姓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
路的尽头,身穿白茶色罗襦裙的少女,俏生生立在江岸边,正伸手摘下覆面的轻纱。
江水染湿了她的裙裾。
几丝天光穿过万里阴云,温柔地落在她的周身,使她像是镀上一层轻光,肌肤白的宛如透明,更显得黛眉如远山,朱唇似含珠。
她扶着谢麟的手臂,忍不住轻轻发抖。
“见鬼……”她懊恼地闭了闭眼,“谢麟,我大约疯了。”
萧衡在信上说,今日就会抵达西海城,可到现在为止半点儿迹象也无。
鬼知道她发什么病,居然心疼起那些与她毫不相干的俘虏!
她的荣华富贵,她的锦绣前程!
她还是那个爱慕虚荣的裴道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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