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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1 / 1)

园子里冷风回雪,吹着有些透骨。

小道上覆了一层没来得轻扫的积雪,陆珏在前走得并不快,刚好够婉婉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但挨训总没有上赶着的道理呀,所以婉婉下意识地,一直跟他保持了两步的距离。

她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出声儿。

可就这么走了一路,婉婉瞧出来,这好像是去浮玉居的路,表哥一直不说话,莫不是还要带她去祖母跟前受教导?

她心里一下子好不得劲儿。

在后头望着陆珏挺拔的背影,婉婉兀自酝酿了半会儿,还是轻唤了声,“表哥……”

陆珏负手前行,嗯了声,却没回头。

婉婉两手揪着狐裘大氅的系带,清了清嗓子,才踌躇问:“你让我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陆珏默然片刻的功夫,婉婉已经做好了虚心听教导的准备。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早死早超生。

可是冷风拂面中,陆珏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随意极了,问她:“今日进宫一趟,玩得可开心?”

嗯?

婉婉重重眨巴了两下长睫,只听见他语气一贯淡然,也教人听不出是不是有意在挖苦她。

她兀自琢磨了下,试探性地、弱弱地回道:“……其实,还行……”

话音落,就听见陆珏好像极浅地笑了笑。

婉婉眸中一亮,这才来了精神跟他解释道:“表哥,我真不是有意违逆皇后娘娘的,只是觉得宁昭仪她并没有坏心,才会答应帮她堆个雪人。”

有些话对着程氏说无用,她却觉得可以对表哥说,表哥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她。

陆珏也确实没有要教训她的意思。

她是个聪慧的姑娘,心思单纯并不代表蠢,她分得清周围的善意与恶意,无需旁人用责怪去耳提面命。

陆珏闻言,停下步子转过身来,倒是反问她:“你心中既然自有评断,方才又何必自认错了?”

他的眉目隐在薄薄一层雪雾中,隔着冷风,目光却是极温和耐心的。

但婉婉被问得一滞。

她认错,那不是夫人说她做错了嘛,她是个长久生活在别人屋檐下的姑娘,遇事若不认错认怂,难道还要梗着脖子去与当家主母争辩吗?

“可是表哥……”

婉婉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得妥帖,站在风里一时有些进退维谷,被吹得耳朵和脸蛋儿红一块儿白一块儿的。

陆珏忽然淡声唤她,“过来。”

婉婉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挪着脚步走过去,站定在他身前。

便见陆珏抬起手,却是轻描淡写地,捏住了她再次因为带耳夹而充血红肿的小耳垂。

婉婉今日因为要进宫,盛装打扮过,有过上回万寿节的教训,她本不想带的,但面见皇后礼数不能不周全,这才又不长记性了一次。

她眼睫轻颤,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躲闪,就只听啪嗒一声。

陆珏将她双耳的耳夹都取了下来,温热的指腹捏上去轻揉了揉,好像在为她疏通血液,暖耳朵。

他神色寻常地就像是举手之劳,又告诉她,“往后不舒服的东西不必勉强佩戴,不想说的话也不必违心去说。”

耳夹的确不舒服,可……

可陆珏大概不知道,这举动对如今的婉婉来说,就像是个闸门。

闸门打开,她脑子里几乎一瞬间便不合时宜地,冒出来许多不该出现的画面。

水雾氤氲的浴间、他如玉修长的手、抚在唇上的触感,还有身体里一阵阵酥麻的渴望……

那么长时间努力地假装失忆,就只在一瞬间,溃不成军。

婉婉顿时没心思再去听他说了什么,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争先恐后地往她脸上涌,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正在对表哥想入非非!

她在他跟前竭力低下头,生怕被自己露出马脚,贻笑大方。

也得宜与她的身量小,刻意躲藏起来时,陆珏哪怕垂首也只能看见她绒绒的发际,和挺翘莹润的鼻尖,还有……

一双红的好似要滴血的耳朵尖儿。

陆珏瞧着微眯了下眼,捏着她耳垂的指腹稍用了点力,明知故问,“怎的这么烫?”

这简直要命了!

婉婉的耳朵这下子彻底烧得通红,她忙不迭地缩起脖子,拉起大氅的帽子把自己露馅儿的耳朵捂得严严实实。

“表哥……我、我怕是又发烧了,要先回去养病了……!”

她没办法在他眼前杵着了,怕出丑,说完便赶紧福身告辞,从他的视线里逃得飞快。

陆珏指尖停在半空片刻,在背后瞧着她小小的背影跑远,收回手时,终于忍不住摇头轻笑起来,牵动胸膛一阵颤动。

这样就吓跑了,真是个经不得逗弄的小丫头。

可她那时神志不清时,又怎么敢对他那般呢?

婉婉落荒而逃后,拐角风口处快站成冰雕的茂华这才好现身出来。

他在那当人桩好半会儿了,可因着视线限制,错位间只瞧着世子爷把婉姑娘抱在怀里亲近呢,哪里敢贸然打搅。

等瞧着人走了,茂华才一手撑伞,一手抱着大氅迎了上来。

“小的原在小道上等着呢,来晚了,爷这是要去老夫人那儿吗?”

陆珏嗯了声,踏着碎雪转身,茂华顺势上前将大氅披在他肩头。

他身形挺拔如松,宽肩撑起来厚重的大氅,周身沉静稳重,越发显得面如冠玉、气度非凡。

“今日可有消息传来?”

茂华能在他身边伺候,自然心细如发,脑子里顿时一一将今日暗卫送到淳如馆的消息整理一番,有条有理地回禀了出来。

临了又补充了句:“爷,午间时候,霍小侯爷还教人传了密信来,像是挺着急,说请您看后尽快回信。”

的确着急,能找到陆珏这里的,哪一件不着急?

陆珏习以为常,一时间并没有多做回应,倒先过问了另一件事,“灵州那边如何了?”

说起灵州,那自然跟婉姑娘有关。

上回祠堂外茂华听云茵提了一嘴,说婉姑娘想家人时,连家人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光只能空想,听着都可怜见儿的。

但茂华当然没本事凭空去搜罗出几幅画像来,这种事情,理所应当还是回禀了世子爷。

果不其然,只需世子爷一句话,派往灵州的人当天傍晚就快马出发了。

只是现在毕竟时过境迁,当初太子教人将疫病的消息传出去后,方圆百里的人家大多避之不及,纷纷搬走了。

现在找起来不亚于大海捞针,找到了再由口述绘制画像更不容易。

茂华道:“先前是说他们已收集了几幅画像,只是无从判断究竟有没有出入,所以还在继续比对。”

钟家宅子里的人,那时除了老夫人与姑娘之外全部遇害,外头现在传的姑娘是老夫人故人之女,其实不对,老夫人那也是头回结识钟家老爷和夫人。

所以世子爷发现婉姑娘,当真实属偶然。

茂华现在还记得,那会儿的景象太惨烈,满院子都是面目全非的尸体,男女老幼都有,姑娘被藏在书房后的一处极狭窄的暗室里。

暗室是世子爷发现的,门打开,婉婉就抱膝蜷缩在角落。

世子爷伸手去拉她出来,便教她害怕之余,一发狠张口咬在了手腕上,不知用了多大的劲儿,一时咬得鲜血淋漓,险些把茂华的魂儿都给吓飞了。

其实按世子爷的身手,想躲开轻而易举。

可他当时偏就没有动,直等她咬累了渐渐松口,他提拎着脖颈将人拿开些,瞧着她满嘴的血,目光浑似幼兽凶狠,这才略蹙了眉。

那后来便是世子爷十几年来,头回大发善心了。

他将她从那处不堪的宅院中抱出来,带回客栈洗干净,没有什么千回百转地思虑,也没有试图给她找人家寄养,过于顺理成章地就留在了身边。

茂华就觉得,这不是缘分,又是什么呢?

时下天暗得早,陆珏从茂华手中接过伞柄,没再教他继续跟着,独自一人去了浮玉居。

踏进正屋时,李嬷嬷正吩咐几个小婢女传晚膳,应是没想到他会这时候来,一时还颇为意外。

“是容深来了吗?”

里间罗汉床上,陆老夫人隔着屏风隐约瞧着人影,欣然招呼他快进去。

老夫人面上含笑,“平时从不见你这会子到我这儿露面,还没用晚膳吧,待会儿教她们添副碗筷,你正好陪我来用顿饭。”

陆珏自没有推辞,应下来。

他常日待人虽冷淡疏离,可于老夫人跟前却足称得上孝顺二字,平日老夫人的脉案会亲自过目,命人五湖四海地寻些稀有灵药送来浮玉居也是常事。

“祖母近来身子如何?”

陆珏在罗汉床一侧落座,接过李嬷嬷递上的清茶轻嗅了嗅,想着道:“昨日库房新得了几罐雪峰浮翠,改明儿就教人给您送来。”

陆老夫人欣慰,“我这身子还能如何,能吃能喝,天天乐呵着就是老天爷恩赐了。”

祖孙二人淡淡说了几句,老夫人挂念着婉婉进宫的情形,正好问起他来。

婉婉进宫谢恩之事,老夫人先前自然与陆珏商议过,眼下听说皇帝被国事绊住了脚,没见到婉婉,心下一时安稳。

可……可这法子没有再二再三,下回再去,怕是就躲不过了。

老夫人说起来颇为发愁,“那孩子命实在苦了些,我又不想随意将她的终身大事交代出去,现在再去寻好人家,真叫个临时抱佛脚。”

陆珏闻言,垂眸风轻云淡地笑了笑,“祖母不必再寻旁人了,我娶她。”

话音方落,陆老夫人正要去执茶盏的手,一个不慎抖了下,茶盏顿时歪斜了些许,温热的茶水倾洒了出来,打湿了膝头的衣裳。

幸而不烫,衣裳也厚实。

李嬷嬷在旁也呆住了片刻,回过神儿才要上前来擦拭,却被老夫人抬手制止了,而后遣退了屋中一众下人。

待屋中只剩下祖孙二人,陆老夫人才又确认道:“容深,方才那话你……你再说一遍?”

陆珏声音并无甚起伏,“祖母,我今日前来便是想与您商议此事,请您择日,当众为我与婉婉定下婚约。”

今日婉婉进宫谢恩,只此一回不会再有第二次。

皇帝都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陆珏不会教她进宫去受那样的委屈。

那时带回来才及他腰间的小丫头,陆珏曾像养一只猫儿似得养了两个月,她不会说话,安安静静地很合他心意。

后来入宫伴读,陆珏将她交给了老夫人照看,老夫人也将她教养的很好。

可老夫人属意为她挑选的那些人,没有一个能入得陆珏的眼,全都是平庸之辈,反倒是外头一堆觊觎的眼睛盯到了她身上,一个个全都不怀好意。

狼环虎伺中的姑娘,陆珏要留下她,便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在她的名字前,冠上他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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