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宁氏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不嘲讽，“去问刘嬷嬷吧，或者去问问那海蓉，看看这两人是什么说法。”
刘嬷嬷已经死了，海蓉也早就不知去向。
看来，宁氏是不打算说了。
姜玥并未逼问，至少现在她很清楚，宁氏对她的恨定是有原因的。
这原因是什么，倒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毕竟十多年过去了，该结的梁子早就已经结下了，不是轻飘飘地说上几句就能冰释前嫌的，j既然宁氏铁了心瞒便瞒，她也没那
个功夫劳神费力地非要打听清楚。
姜玥面色淡淡地起了身。
宁氏白眉微蹙，没弄明白姜玥肚子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怎么，问到一半就打算走？”
“祖母莫不是忘了，我还有一大堆账本要清算呢，哪有时间陪您在这儿闲扯？”姜玥反唇相讥。
宁氏脸色一白。
“来人，好好伺候祖母。若祖母再寻死觅活，就去何家药铺请那王大夫来，王大夫医术高明妙手回春，定能让祖母针到病除。”
姜玥朝一旁的几个下人吩咐。
宁氏的脸已臭如茅坑里的石头。
姜玥抬脚出了门，压根懒得再理会她。
“这个……这个小贱蹄子……”宁氏气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抚着胸口只觉得一口气卡住了，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得，只恨不得将
目光所及之处的杯杯盏盏尽都砸个粉碎才好。
上一次她动这么大的怒，还是好几十年前。
那时她刚嫁入姜府不久，很快就怀上了身孕，本打算给姜老爷子生个一儿半女，也好坐稳这姜家当家主母之位，哪晓得胎还没
怀稳，就被那时还是毛头小伙儿的姜明坤从身后一推……
宁氏一辈子都记得那时的情形。
那天下了场雨，路本就十分湿滑，假山附近又长满了青苔，她挺着大肚子哪里站得稳？一下就从石板路上跌了下去，险些摔进
了莲花池里，当即大出血险些连命都保不住，更别说肚子里的孩子了。
事后姜老爷子不是责问过姜明坤，可姜明坤非说是在和府里的丫鬟玩儿捉迷藏，压根没瞧见是她，所以才有那一推。
她心里不是没有恨，但毕竟是个续弦的后母，也不好苛责。
就这么过了三年五载，她迟迟未再怀上。
请来大夫一诊，才知原来那次的大出血伤了根本，竟是这辈子也没法儿再坏孩子，而先前来诊治的大夫之所以未说，是得了姜
老爷子的授意，怕她忧伤过度……
宁氏心里何止是忧伤，她心里的恨简直浓烈如鸩酒。
她不是没想过要杀了姜明坤，可那时姜明坤早已不是年幼的孩子，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夭折”的。
就这么一晃过了十几载，姜明坤也成了亲，有了姜玥这个女儿，而宁氏始终膝下空空，索性在后院深居简出，不再过问这姜府
的任何事情。
直到宁竹筠这个表外孙女的出现，让她心里多少燃起了一丝希冀。
她渐渐明白，时至如今自己需要的不是孩子，而是一颗能和姜家作对的棋子。
她这辈子受了如此多的苦，流了这么多的泪，几个姓姜的也统统别想好过！
“怀卉，怀卉。”她沉声朝外头喊。
丫鬟怀卉很快就进来了：“老夫人，您有何吩咐？”
“去槽帮，请杜彦白杜当家的过来一叙。”宁氏道。
槽帮那地方可谓乌烟瘴气，怀卉一个姑娘家自是不愿去的。
她眼珠一转，很快就有了说辞：“可……可姜小姐吩咐奴婢，要照顾好您，万一您的身子再出事，奴婢可担不起这个罪责啊。”
她嘴上不说，心里直悱恻，眼看宁氏失了势，自己作为宁氏身边的丫鬟，在这姜家是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倒不如趁早投奔那姜
玥姜大小姐，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不是有句话，叫良禽择木而栖吗？
宁氏哪会看不出她心里那些小九九，一张老脸登时气得满是褶子：“你这贱蹄子要是敢有二心，我即刻就把你拖出去打死！”
怀卉束着手，面色讪讪。
她自是不敢忤逆宁氏，却也不敢因此得罪了姜玥和陆南风陆少帅——就是傻子都猜得到，老夫人这是在想法子对付姜小姐，自
己要是帮着老夫人，那就是为虎作伥。
一旦事情败露，老夫人会不会安然无事谁也说不清，可自己这个当丫鬟的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你不是有个弟弟今年刚满七岁吗？这笔银子，够他找个好学堂念书了。”宁氏闭了闭眼，从枕下取出一个钱袋，钱袋里是满满
二十块大洋。
她当着怀卉的面数了一遍，把二十个大洋分作两份，叠在红木桌上。
怀卉仿佛一只见了骨头的狗，当即看得咽起了口水：“够……够了，老夫人仁慈，怀卉感激不尽！”
“拿了钱，赶紧去槽帮，回来之后我还有赏赐。”宁氏道。
怀卉连忙伸手取了钱，一股脑揣在兜里，连连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说着，一溜烟就出了门。
宁氏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不止：“没骨头的东西……”
这日下午，姜玥闲来无事在府里荡起了秋千。
秋高气爽，院子里满目金黄，落叶缤纷，从她眼前飘过，那场景像极了一幅西洋来的油墨画。
杜彦白登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恍然觉得，就是画都画不来这么美的场景。
“高点儿，再高点儿……”姜玥一点也没察觉不远处多了个人，依旧兴致勃勃地催促身后的迎云。
“小姐，再高可就要摔了。”迎云人高马大，胆子却不大，生怕姜玥有个什么闪失。
“怕什么，”姜玥迎着拂面的风眯起眸子，鸦羽长睫在眼睑投下一片浅影，眸光清冽宛若一池清澈的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难
不成连这点分寸都没有？”
迎云嘟囔起嘴：“奴婢知道您有分寸，奴婢是怕自个儿没分寸。万一要是摔着了您，陆少帅还不扒了奴婢的皮？”
言语间，正端茶过来的小葵瞧见了杜彦白，朗声说道：“小姐，杜当家的来了！”
杜当家的？
姜玥转目看去，见杜彦白站在花门下，碧绿的藤萝垂在他肩上，他也不知伸手拂去，眸光定定的，不晓得已经占了几多时。
小葵这一嗓子，可算是让他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