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褚才刚刚缓过神来,见顾念山这样问,觉得有点懵。
他软软嚅嚅的唤了声:“公孙先生……公孙瑜!”
顾念山只觉得这样的语调,让他无端的想起一个人。这么多年来,能让他记住且不敢忘怀的,也只有萧如钰了!
“朕,知晓了。”
这番闹剧,在顾念山这里算是过去了。他跟着恍恍惚惚的陆褚往最大的风月之地走,这时才想起来,问:“丞相,现下是什么时辰了?朕现在觉得有点脚软,要不朕还是早点回宫,省的到时候又要害人跪在宫门口。”
陆褚差点就要说“陛下,您可真体贴微臣”,却听到顾念山说:“算了。此番我们总要把糊涂事都做完,这样跪在宫门口的人,才能不吃亏啊!”
“微臣遵旨!”陆褚觉得,他现在有些腿软了。
等走到最大的风月之地——花满楼,顾念山的那点醉意早就被风吹散了。
他所见所闻都觉得异常惊喜,什么时候见到过这样的光景,那些女子倚在高楼之上,眉眼之间都带着无限的风情。怪不得,常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顾念山清楚的知晓,今日的他做不了那个风流鬼了。
方才进门的时候,他就感受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现在看到来人的目光,顾念山只觉得他好似有些可怕。
只是,在这里的他,也好似沾染了些醉意。
即便入眼的有那样多千娇百媚的女子,他的眼中还是只能看到他一个人。他就坐在最高处的雅间之中,透过纱帘望着下面的自己。偶尔的眼神相撞,还是顾念山心虚地笑了,而后慌忙躲开,就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陆褚心中有事,并未注意到顾念山的反常。他跟在顾念山的身后,傻傻的笑着,呢喃着一个名字——公孙瑜!
“这位公子倒是特别,竟然还带着夫人来我们这风月之地玩耍!也不知带个夫人过来,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任何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而这个地方的规矩便就是不能带女子过来。陆褚带着女扮男装的顾念山,也不知花费了多少银钱,才破了这个规矩。
起初,人们都有些不自在。任谁都不无法想通,为何会有人带着夫人过来?过了一会儿,那些人好似忘记了顾念山的存在,依旧是搂着怀中的温香软玉,倾尽了一世的风流。顾念山在这样的地方,看到了许多不曾看到的事情。
男子跟女子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偶尔还有些许嘤咛从唇齿之间溢出。不知为何,这样旖旎的风景看在顾念山的眼中,却不敌楼上那人偶尔的皱眉。
“姑娘,你想要公子吗?”花满楼的老鸨久经风月之地,一眼就看穿了顾念山。
见顾念山只盯着楼上看,还面带娇羞,她捂着嘴问:“姑娘身后跟着一位公子,为何还要盯着楼上的公子?莫非,姑娘的心中有两个人,你们想一起……”
陆褚最是听不得这些污言秽语,也害怕这些话玷污了陛下的耳朵。顾念山来到这里,也不过好奇罢了。若是顾念山真的被这里的老鸨给教坏了,萧将军是一定不会放过他。
“夫人,不如你跟着为夫回去!”陆褚在顾念山的耳边,一声一声的念叨着。
只是,从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的那个人一直吸引着顾念山的目光。他根本无心其他,只含含糊糊地说:“罢了,我想再看看!”
顾念山思量了一会儿,又说:“你去外面等我,记住!”
他甚少这样说话,此番也不过是为了单独去见见他。身为臣子,他怎么能在这等风月之地?而他,亦不想跟在身后的陆褚白白看一场笑话。
陆褚能够位居丞相,本就是靠着善解人意。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他有些担忧顾念山的安危,小心提醒,“若是有急事,夫人可大声呼喊。夫君就在外面等着您,不会耽搁您什么,夫人也要好生照顾好自己。”
“好了。别啰嗦了。”顾念山眼看着楼上的人要走,耐性已然用光了。
陆褚叹了口气,这才不情不愿的往出走。
花满楼内,顾念山慌忙将鞋袜脱了,提着裙角跑得飞快。总算是赶上了,他止不住的喘气,盯着那人带着怒气,“你……你……”
“这位姑娘,我们可认识?”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带着些许恨铁不成钢!
“我们当然认识,而且我们认识了很久了。”顾念山满心欢喜地上来,无非是想要使个性子,顺便问问他为何会在这里。
可是,见到人了,他却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他心中恼怒,可不好太过失礼,于是只说:“看着这位公子长得月朗风清,为何会到这样堕落之地?”
“我教的人堕落了,我只得在这堕落之地教他回头。”
无端的,顾念山觉得心中满满的,如此这般他就能放心了。不料,那人开口道:“这位姑娘冰清玉洁,为何愿意自降身份到此游玩?”
顾念山在心中想了许久,最后颇为不要脸地答话,“某日,我读书时,读到一句话觉得不解其意。我去问师父,师父只说我太过愚笨,要多体会体会。后来,我体会到了。人啊,总不能太过忧患,在安乐之中沉溺才是人的本性啊!”
一口老血在喉间,气得萧如钰只想将面前的人抓走。他究竟是有什么胆子,敢跑到这样的地方来,难道真的是怪他管束得太过严厉了吗?可,历来哪位君主,能够像他这样放浪形骸!他改日一定要好好查访这些青楼酒肆,不给顾念山放浪形骸的机会。
那丞相也真是的,竟能任由顾念山跟着自己胡闹,一点分寸都没有。
这时,站在门口的陆褚不自觉地打了个喷嚏。
萧如钰指着门口,对着顾念山,一字一句,说:“姑娘这般年轻貌美,还是不要在此地堕落的好。这天下,人人都可以沉溺在安乐之中,可只有一个人不可以。那个人现在还是懵懂少年的模样,自以为是!”
顾念山听出了这是萧如钰在数落自己,“那人一直以来,都是自以为是的模样。本姑娘倒是想问问公子,为何今日的那人不能沉溺在安乐之中?”
“江山社稷在身,谁人能够真正的安乐?这世间的人,大多都是不自由的。姑娘且好生看看那些卖笑的女子,在夜晚的时候是如何哭泣?姑娘被保护得太好,也终究还是浅薄了些。”萧如钰只觉得心头的火气都压不住了,此时一点废话都不想跟他讲。
身为帝王,怎能打扮成女子的样子?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纵然是心中有气,他也刻意收敛着自己,“姑娘,在下的府中有万千书籍,姑娘可愿同我看完这些书?”
这句话,怎么……有点,不怎么对呢。
往常,萧将军不是最讨厌跟他一起看书的吗?其实萧如钰倒也不是多讨厌跟他看书,而是不喜欢顾念山一口一个歪理。
那些歪理听得多了,萧如钰都要怀疑是否是自己错了。
“敢问公子,何为风月?”
顾念山不知为何,就问出了这句话。他只想知晓,如萧将军那样的人,是否也会沉溺在风月之中。
萧如钰一脸的正经,低声道:“姑娘所求的风月,从我所知的风月有些不同。我心中的风月,就是真正的清风朗月。我的心中,早就没有了旖旎心思,只盼着那人能够早些觉悟。”
这样说起来,萧将军倒是一位靠谱的将军。
听闻这句话后,顾念山乖乖巧巧的跟在萧如钰的身后,“我知晓自己错了,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反省自己。长兄,今日的我,可是让你失望了!”
“你今日倒是挺懂事,不过做错了事便就是做错了。”萧如钰仍旧是那副样子,脚下的步子微微停住,“明年的时候,你便不能这样做错事情了。今日之事,切不可再次发生。你身边的那些人,都是为了保护你,怎能那般任性?嗯?!”
今日的萧将军似乎很是近人情,顾念山借势走到他的旁边,低语:“萧将军啊,今日之事都是朕的错。丞相他只是听着朕的吩咐办事,我们回去了之后,您能不能不要为难丞相啊!丞相他昨夜都没有睡好,专门给朕找这些地方!”
“糊涂!”
“朕总是这般糊涂,萧将军又不是第一次知晓了。丞相就委屈了,丞相只不过是跟着朕糊涂了一把。朕想跟萧将军商量一下,您真的不能放过丞相吗?”顾念山心中感念陆褚一路上都在护着自己,何况他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
“陛下要是再说,本将军就让陆丞相多跪几个时辰。说起来,也是奇怪得很,陛下倒是很少这样惹祸上身。”
顾念山心想:朕说了吗?朕说了啥?那什么,全都不是朕说的!
顾念山望着萧如钰的眼眸,字字诚恳,“朕,真的知晓自己错了!”
“知晓自己错了,下次继续再错下去?”萧如钰笑了,微不可查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