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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更待细看去,整个身体忍不住向前倾去,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当心!”

一片柔软的温暖覆住她的额,下一秒阿沅闻到一丝入骨的腥甜,她猛地后仰,这才发现方才是书生护住了她,而自己的手背碰到了囚牢前的索仙咒,鲜血淋漓一片。

阿沅一怔,正要撕下自己的裙角被书生拦住了。沈易自己撕下一角外袍,阿沅本要上前帮他包扎的,然而那阵腥甜一阵又一阵地往她鼻腔钻,她只能离他远远的,缩在角落里。

沈易见阿沅略微急促的喘息,僵直的脖子愣是不看他时,他顿了一下,看着手背沁出的血珠,叹了一口气。

可惜了。

他咬着布条,自己包扎。过了一会儿余光瞥见阿沅慢腾腾挪过来,还是两手捻着自己的鼻子偷摸钻到他身边的,瓮声道:“对不起啊。”

沈易松开齿间,看着囫囵包扎,勉强过的去的手,轻声道:“你方才看什么看那么入神?”

“没什么。”没了那刺激的腥甜味儿,阿沅松开了鼻尖,接着以书生作为掩护,仍旧郁郁地盯着那年轻又貌美的僧人,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或许……我看错了吧。”

她没有看错,将琯琯镇入潭底的,就是他。

或许方才是阿沅的错觉,年轻的僧人并未看她一眼,而是俯下身去,两指虚虚在两个面容惨淡、神色惊慌的客商眉心处一扫,客商忽的就沉睡过去了。

那大汉殷切的围在僧人身边,似乎在描述他在客商识海内看到的景象。

“真年轻啊。”

书生忽然在她耳边叹了一句。

阿沅随便点了点头,眉头依旧紧锁着。

“可惜了,是个和尚。”

书生又叹了一句。

阿沅眉间蹙了蹙,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不过还是没说话。

书生接着又道:“和尚不能娶妻不能生子更不能亲近女……”

阿沅终于将黏在僧人身上的视线收回,莫名的看着身侧的书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书生对她笑了笑,学着她方才的口吻:“没什么。”

阿沅:“……”

……莫名其妙的。

阿沅的急性子又上来了,不过看到书生囫囵包扎的伤口,和仍显得有些病态苍白的俊脸,罢了,还是对人好点。

毕竟书生因她糟了不少罪。而且她现在没空和书生计较,她又扭头去盯着那个年轻的僧人,向来没心没肺的小脸难得有些凝重。

偏偏耳畔又传来声音,还说的一次比一次莫名其妙!

“他……很俊俏是不是?”

阿沅猛地扭过头,瞪着书生,低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书生微微一愣,凤眸下垂,竟然有些踟蹰:“我……见你盯着他不放……我在想你……”书生抬眸直视着阿沅,轻而清晰的问她,“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阿沅傻了:“啊?”

这哪儿跟哪儿???

书生自嘲一笑,这样颓唐又落拓的浊世佳公子的模样,阿沅竟恍然在他身上看到一丝丝……闺怨?

“方才你和那古怪老头的对话我听到了,‘季…陵’是么?我猜他一也定是个风神俊秀的青年。”

阿沅点点头:“他确实是。”

沈易一双眸倏然转冷。

阿沅又道:“不对,你突然说起他干嘛?”

沈易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只剩下委屈。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看着阿沅又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事了。

“小生不才,虽然知道皮囊乃身外之物,可也自知相貌还算过的去。想必你之所以在破庙救下小生,也是因……”

阿沅诚实的点点头:“不错。”

沈易:“……”

沈易的双手无意识的蜷了蜷,右手背忽的又溢出了零星的血迹,阿沅登时掩住鼻:“你、你怎么没包扎好啊!”

阿沅直接抄起地上的稻草覆盖上去,开玩笑,他以为这里就她虎视眈眈么?

那大汉身侧的女娃娃,还有嗜血如命的半瞎李,哪个会是善茬?

果然,阿沅微微瞥眼看去就和半瞎李撞个正着。

半瞎李独目迸射出精光,舌头还舔了舔唇。

阿沅浑身一抖,连忙缩了回来。用那稻草在书生手上缠了整整三个大圈,确保没有一丝血味儿泄露才作罢。

她抹了抹额上的汗,她总算知道书生什么意思了。没好气的瞪了书生一眼:“你们读书人迂回来迂回去是不会好好说话了吧?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沈易一顿,原本看着阿沅将稻草缠在他手上,唇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此刻笑意僵在嘴角。

望着阿沅,双目漆黑:“…你是这么想的?”

“你放心啦,就算我物色到下个,我也不会弃你于不顾的。”阿沅心想,这么个细皮嫩肉的书生头次离家出门先是住了黑店然后遇到行尸,又被她吸了不少血,现在还住进了大牢,内心不安是一定的。

啊,他此刻确实只能倚靠我了呢。

阿沅顿时油然而生无限豪情。她哥俩好的拍了拍书生的肩:“我们是朋友嘛!”

书生微垂头颅,轻声道:“……朋友?”

阿沅点了点头:“我说过了,罩你的嘛!”

阿沅听到书生低笑了两声,似乎说了什么。

她皱了皱眉,侧耳去倾听,忽然右侧传来一声大汉的高呼:“大师,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阿沅也就没听见书生说了什么,她寻声看向大汉处——

年轻的僧人摇了摇头,声音也意外的好听:“贫僧汗颜,贫僧的确无法解开这索仙咒。索仙咒的厉害之处便是只能从外部攻击,身中索仙咒之人是无法逃脱的。”

纵然身负屈辱的镣铐锁链依旧是一副高洁出尘、悲天悯人的模样。

阿沅嗤了一声。

装腔作势。

大汉面容愁苦的搓了搓手:“连摩柯大师都没法子的话……”

摩柯大师?

这妖僧,原来叫摩柯。

“这位姑娘,你说过你亲眼见到了塞外行尸,是否真朝长安而来?是否……成千上万之多?”

阿沅一愣,没想到大汉会突然问她。

登时,齐刷刷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包括那个所谓的“摩柯大师”。

见那双浅灰色的眸子轻飘飘落在她身上,阿沅偏过脸去,干咳两声,道:“对,只多…不少。”

囚房内静默了一瞬,骤然哗然起来。

大汉又问道:“你和它们交过手么?”

阿沅点了点头。

大汉追问:“如何?”

阿沅努力回忆着那天的场景:“身手很敏捷,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矫健。牙齿很锋利,指甲也很锋利,力气很大……”

阿沅话还没说话,相邻牢房的小道士先发起疯来:“我不要死在这里!我不要死在这里!”

小道士开始疯狂的朝牢门砸各种法宝,噼里啪啦,火花四溅。

那头半瞎李还在嘲笑:“好你个名门正派,满口的大义凛然,之前怎么不把宝贝祭出来?是想耗了别人的法宝自己捡漏吧?还自诩光明磊落,可笑!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最是可笑哈哈哈哈哈!”

法宝砸了半天,噼里啪啦,牢门却是纹丝未动。

大汉身后的小女孩忽然指了指牢房内的小小窗口,双目有些呆滞,充满童真的声音却是机械的:“看,乌鸦。好多、好多乌鸦。”

不知何时,小小的窗口已经被乌鸦填满了。

乌鸦越多,意味着行尸大军越近。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小道士的乾坤袋都掏见底了,连一条缝都没造成。他颓然的瘫坐在地:“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一时整间牢房只剩下小道士的啜泣声。

年轻的僧人又重回于黑暗的角落,大汉双眉紧皱不知在想什么,小女孩直勾勾看着窗口的乌鸦,面无表情。

紧绷的窒息感四处弥漫。

阿沅看了书生一眼,悄悄扯了下他的衣袖:“你不怕啊?”

从刚才开始,书生就一直没讲过话。

俊脸神情寡淡,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阿沅想,他是吓懵了还是……吓懵了?

书生反问她:“你怕么?”

“……我?”阿沅笑了,“我本来就死了,我怕什么……”

阿沅一顿,语气低了下来。她挠了挠自己的面颊,低声道:“书生,我可能……罩不了你了。”

太糗了,实在太糗了。

她才刚说要罩他呢,可是连这小小的牢门都出不去。

沈易看了她许久,忽然道:“如果有逃生的机会你会抛下我么?”

阿沅想也不想回道:“当然不会了!若能逃出去,我还带你飞上天!这次就不往长安去了,太危险,我们改道去……”

阿沅忽然被摁进一个怀抱里,卡壳了。

她听到耳侧胸膛传来的沉闷的笑声:“那小生先在此谢过姑娘了。”

阿沅顿了一下,耳尖悄然浮起一抹红,她一手毫不客气的拧了书生的劲腰一把:“干嘛呢?”

“疼疼疼疼疼……”书生龇牙咧嘴松开手,“我错了。”

阿沅:“……”

阿沅瞪了他一眼:“老实点!”

书生笑道:“学生遵命。”

阿沅:“……”

阿沅屏着一口气,将出不出的,偏过头不再去看他。

那厢小道士还在哭。

还有越哭越剧烈的架势。

就连阿沅也忍不住蹙眉,吵死了!

果然有人先忍不住了。

半瞎李冷冷道:“小道士,再哭丧信不信老朽废了你?”

“你来啊!你破的了索仙咒么?反正都要死了,老东西,你以为我还会怕你吗!有种你……”

半瞎李阴恻恻打断他:“如果我说我破得了呢?”

小道士一怔,一时,所有人看先半瞎李。

小道士急忙道:“你破的了?”

半瞎李独目掠过一抹浑浊的光:“准确说不是我破的,不过我确有办法出的去。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半瞎李阴邪的眸光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小道士:“我要你用一臂一腿来换,如何?”

小道士愣了一下,继而有些癫狂的大笑:“这里都是要出去的人,凭什么要我的手脚?他……”小道士手指大汉,触及大汉的眼神又将手指硬生生指向沈易,“他的手脚不行吗?“

阿沅登时挡在沈易身前,瞪了小道士一眼。

小道士又哭又笑的:”凭什么要我的?大家都是要出去……”

半瞎李森冷笑道:“因为你吵到老夫了啊。”

“给你一炷香考虑,过时不候。”

半瞎李留下一句话,就闭上了眼。

胸有成竹的模样。

小道士挣扎半天终于灰白着脸同意了。

阿沅狐疑的看着半瞎李,她可是和他打过交道,这人阴得很,诡计多端,莫不是诈这小道士……

小道士还在挣扎着:“如果不是你,是谁能破索仙咒?你若能破,早就出去了,何必等到现在?真有这人?半瞎李,你是不是在诓我?”

“确有这人。”半瞎李睁开了眼,独眼犹如冷血动物的眼珠慢慢挪动着,最后落在阿沅身上。

阿沅此刻挡在书生前面,避无可避,硬着头皮对视。

半瞎李盯着她:“这人,姑娘也认识。”

阿沅一愣:“……我认识?”

半瞎李笑了笑,竟然有几分和蔼:“你的老情人啊。马上要见到旧情人了,开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要见到小季了,大家开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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