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惊怒吼:“什么人敢跟小爷动手……”
话音被重重一巴掌打断。他两眼发直,鼻流鲜血,向后就倒。
他身后四五个侍卫一涌而上,扶人的扶人,拔刀的拔刀,叫嚣的叫嚣。
盈儿被筐儿筥儿扶着退到一旁。这边杨陌的乔家的侍卫们二十来个,一半将对方的人三下五除二利落制服,一半排成一排将盈儿护在身后。
筐儿在人墙后气得跳脚直骂:“什么狗东西,灌了两口黄汤就不知道姓什么了。连我家姑娘都敢来调戏。”
盈儿却看清了打吊梢眉的人是谁,心里一时有些说不清楚的情绪。
他身边的侍卫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哪里用得到他堂堂太子当街出手打人。若是传出去,岂不是个笑话。更何况,他向来斯文从容,冷静高贵,怎么会做出这样冲动的事情?
可他偏偏就做了。
不仅如此,此刻还脸色铁青,眼神比手里的剑更寒冽。若不是常夏挡在他身前,乔檄又死死抱住他的腰,他简直一副要把那个吊梢眉搂成马蜂窝的模样。
盈儿心中冷笑。也许这一切只是做得乔檄看的吧。好让乔家毫无顾虑地答应把她嫁给他。
吊梢眉及一干侍卫倒也不蠢,早瞧出不对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
乔檄忙抢着道:“镇国大将军乔家。”
镇国将军乃武官正一品。本只授予皇亲别支。只因为乔执当年救了皇帝的命,这才格外恩赏。因而本朝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对方一听,虽是一惊,却也腰杆顿壮。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镇国将军乔家!敢打伤本小爷?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吊梢眉擦着鼻血,口齿含混地骂道。
乔檄惊疑不已。这人明知乔家,还敢口出狂言,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反倒是杨陌似乎已经冷静下来,拍了拍他的胳膊。
乔檄忙松开他,顿时又有了底气。这天底下再硬的后台也硬不过身边这位了。
“你是何人?”杨陌冷声问。
“爷是辅国公钟家嫡长孙钟成康,字威来。”
论爵等,辅国公是超一品。但钟家这个超一品,又是超一品中的超一品,因为他爷爷不仅有爵位,更有实权,当年硬是去考了科举,一路做到当朝内阁首辅。
钟家的嫡孙女儿,也就是这个钟成康的亲姐姐,还嫁给了建王为妃。
也难怪钟成康不把乔家放在眼里。只可笑他尚未入仕,不曾见过太子。
杨陌微低了头,嘴角轻勾,冷笑一声:“那我今日便替钟国公这老头儿教育教育不肖子孙。”说罢,他动了动右手食指。常夏会意,上前左右开弓,连着打了钟成康四五个耳光。
啪啪啪,一声一声地,乔檄觉得十分解气,可心中更加左右为难。
本来在后头看见有人调戏盈儿,他正准备让侍卫赶上看看。哪知杨陌竟是随手从侍卫手中夺了一柄剑,箭一般奔出。关切之情,比他这个哥哥可急迫多了。现在明知钟国公家在朝中举足轻重,杨陌又正值用人之际,他竟然还是毫不迟疑出手教训钟成康。
这番举动实在不像那个向来谈定自若,谋划精准的太子。反而像个恋爱中热血冲动的毛头小子。他如此着紧盈儿,如果乔家真装傻,硬把盈儿嫁了他人,岂不会被他记恨一世?可要真把盈儿嫁他,又怕盈儿将来在宫中吃苦。
乔檄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钟成康被打得鼻子口来血,杀猪般叫唤。当街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盈儿就听得人议论纷纷。
“哎哟,这什么人呀,连辅国公家的人都敢打。”
“不是乔家的吗?”
“乔家的是那个。打人的是那个!你眼神不行。”
“那位公子长得丰神如玉,难道是武安郡王世子?着急护着自己儿媳妇儿?”
“我说你眼神不行,这消息也不行。这武安郡王世子早跟乔家姑娘退亲了。”
“你行,你行,那你说说,这位公子是何人?跟乔家什么关系?为什么为了乔家姑娘得罪权倾朝野的辅国公?”
另一人哑口无言。
盈儿听得心中烦躁。就算她对前朝事所知有限,可要说拉拢朝臣,辅国公家可比乔家势力大多了。建王不就上赶着娶了他家的嫡女?现在他要是得罪了辅国公家,等于逼着辅国公家彻底倒向建王。这不像他。
上一世,她记得他虽未与辅国公家联姻,却与辅国公维持了良好的关系。及至登基,还继续重用钟家,世人无不赞他胸襟宽阔。
而且,她也实在没想到这看上去十分不成器的东西,居然是未来的少年状元钟成康。
常夏打完,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还叫,只打你几耳光已经是看在老国公的面子上了。”
钟成康被打得晕晕乎乎,正要怒骂,听到常夏声气,他却双眼一翻,晕倒过去。
常夏无语。他明明没敢下重手,这钟成康也太不经打了吧。
两个侍卫上前,抬起晕倒的钟成康扔还给钟家侍卫。
钟家侍卫扛起钟成康,吓得一溜烟跑了。
围观的人全在指指点点。
杨陌看着盈儿,幽黑的眸子好像有火苗在烧:“这样你还有心情去吃你的猪蹄子么?”
盈儿本来已经不想去,可被他这样一问,就心生逆反,扬眉嘻嘻一笑:“为何没有?”
她抬脚就往流香楼走,还没忘了吩咐筥儿,让她去把那老婆婆的花儿连筐一起全买了。
可等她在楼上雅座安顿下来。筥儿拎着花筐回来,身后跟着常夏,说花儿是常夏付的钱。
盈儿有些忍无可忍。上一世,他便是最会做这种小情小意儿的事,哄得她团团转。这一世,她才不吃他这一套。
见杨陌正慢条斯理地用茶漱口,她更觉火上心头,“谁买的,就给谁好了。你拎着做什么!”
杨陌闻言脸色一沉,“你若不要,便一把火烧了罢。”
乔檄见状,忙给筥儿使眼色:“盈儿,殿下好意,你还不赶紧谢过?吃饭,吃饭,天都黑了。”
盈儿见经过钟成康一事,乔檄马上向着杨陌说话,心中更是有苦说不出,憋闷难受,只好拿猪蹄子泄愤,啃得满嘴油花。
瞧杨陌坐在一旁,一副满脸尴尬,食难下咽,只能喝闷酒的模样,她又幼稚地觉得大仇小小得报,有些畅快。
可到底还是躲不过。戌时,他们回到了杨陌的私宅。
这座院子虽小巧别致,可房舍不少。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命运,她居然住进了上一世住过的那间尽欢阁。
这里与正室金樽堂共用一个院子,中间用花墙隔断,墙上开了一扇月亮门。
她散了头发,正准备歇息,筥儿过来问那筐花儿是不是要带回京,她好收拾起来。盈儿沉吟片刻,道:“院中有个流水花池,把这花儿都倒进去吧。”
这些花儿随水流出,流到哪里便是哪里。若叫人捡了去戴也是造化。
筥儿听了,便跑了出去,一会儿空手回来,又兴奋又好奇地问:“姑娘怎知这院中有个流水花池?我找了好一会儿,原来藏在院子那一排木香藤后面。”
盈儿一愣,旋即强自镇定道:“我猜的。这院子瞧着就像有流水花池。”
筥儿心思单纯,笑得可爱,拍手道:“姑娘好厉害,这都能猜中!我……”
话被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随即就听有人怒叫:“乔盈儿,滚出来。”
盈儿心头大惊。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声音竟然是杨陌的。
前世和他一起那么久,就是紫宸殿那一次大吵,他也没这般失过态。
见筥儿吓得缩到帐子后头,她强忍心慌,道:“筐儿,你到前头,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筐儿去了,可还没到门口,就听得“砰”地一声,门被人踢开,筐儿惊叫一声:“殿下!”
“乔盈儿,滚出来!”
“殿下,您冷静一下!殿下!”常夏劝阻的声音十分焦急。
盈儿见是躲不过去了,只得伸手扯了外袍披上,趿拉着鞋朝外面走,嘴里低声骂道:“也不知他在发什么疯!”
哪知刚掀开猩红毡帘,身前一个影子就扑了上来。她吓得惊叫一声,已经被铁箍一样紧紧勒住,寒气中带着丝丝酒气,唇却是灼热的,压下来,将她的惊呼全数堵在了嗓子里。他攻击得没有丝毫温柔,蹂.躏得毫不迟疑,激烈中带着深深的渴望和满腔的怨恨,好像这不是一个吻,而是一场对仇人的搏杀。
她彻底僵住,一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熟悉的亲密让她羞耻又无助,她只能拉回残存的意志,尽力挣扎。
衣衫滑落,露出雪白娇嫩的肌骨。
火热又疯狂的吻蔓延开来。
“啪”的一声,盈儿终于挣脱了一只手,一巴掌胡乱打出去。
响亮的声音让杨陌浑身一震停住,盈儿趁机气息喘喘大声呵斥,喊:“杨陌!”
杨陌似乎突然清醒过来,自厌地一咬牙,猛地将她一推。
她毫无防备,腿又发软,重重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他怔怔看她,满眼赤红,咬牙切齿。
胳膊上传来刺痛,她清醒一些,这才看清,他下半身全都湿透了,手里攥着一把红红绿绿的绢花,还在滴滴答答地滴水。
难道他下水捞那些花儿了?她怔怔发呆,良久,才听到他冷寒彻骨的声音。
“你不要太……”说到这里,他声音梗住,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眼里有晶莹的东西在流动。随即把手中的残花狠狠往她身旁一掷,转身而去。
劣质的花儿渗了水,黄色绿色蓝色混杂在一起,在红色的地毯上画出奇怪的图案。
目光停留在那一团混乱上,一如她的心。
他刚才眼中的晶莹是什么?她不要太什么?什么意思?
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她瑟瑟发抖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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