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布更合适。送水工面目很是英俊,身材虽然瘦削,但是肌肉结实,满身大汗,破旧的汗衫贴在了他身上,勾勒出腹部的肌肉,如刀削的轮廓上也有汗水滴落,他抹了一把汗,连月站在他面前,感觉一阵雄性的味道扑面而来。
啧啧。连月咂了一下嘴。她侧了侧身,让男孩进去帮她把水换一下,几十斤的水桶,她可搬不动。
男孩规规矩矩的在门口开始套鞋套。她看见他的鞋,普通的布鞋,上面还有破洞,大拇指漏了出来,倒是洗得很干净。
她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心里没有嘲笑也没有同情,平静无波。
这个男孩是个穷人。很穷的那种。
社会底层吧。
可惜了这张帅脸。
她连月也是穷过的,最穷的时候连布鞋都没有。她知道穷的感受,就像个溺水,水环绕在四周,无法呼吸。身上还有石头,拉着人不断坠落。
万幸她足够幸运又足够努力——她抓住了一根稻草,爬上了岸。
可惜很多人还在水里——或者他们连自己在水里都不知道。就这么被活活溺死。
10.送水工
她对这些人没有同情。她的同情心早已经在挣扎上岸的过程中消失殆尽了。
——这么热天还穿布鞋,肯定是穷的买不起鞋了。她还有空想。
世人唯有自我救赎,绝不可尝试依赖他人。
自己拼命挣扎妄求救赎的时候,可没人向自己伸出援手——不止如此,多的是人想把自己往下拉,深陷泥潭的他们已经毫无希望,卑劣狭隘的心绝对不想让其他人有机会脱离苦海。
还好她拼了一口劲儿,抓住机会,不择手段地挣脱了那个泥沼。
现在回想起以前的绝望和挣扎,连月觉得自己三伏天都还会被冷出鸡皮疙瘩。
男孩帮她放好水桶,又解释说不好意思弄迟了。他一路堵车,到了楼下电梯又正在维护,他只好自己扛了上来。
十楼呢。
连玉看看他被汗津津的破旧汗衫紧贴的腹部肌肉,原来是这么练出来的啊。又看看那张年轻英俊的脸,颜值高的人总是容易得到别人的善意。
她看了看他的破汗衫,想了想说,“你等下——我这里有几件文化衫,你不介意的话就拿去穿。”
男孩被人看出来穷困,很是尴尬。自尊心让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他一口拒绝说,“谢谢你,我不需要——”
真不需要?连月看看他的破汗衫,都快烂成布条了。
她眯了眼,想笑。
穷人要什么自尊心?她也是穷过来的,肚子都吃不饱,衣服也穿不暖,自尊心有个屁用啊。
随便你,她想。自己的同情心本来已经极少,现在难得使用一次,又被浪费了。
“姐姐,我不要衣服——”男孩看了她的书架一眼,涨红着脸,眼睛看着别处,喏喏地说,“你可不可以借两本书给我看?”
他刚刚一直在瞄她的书架,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连月噗嗤一声笑了。
也是个在妄图自救的人啊。可是稻草不是谁都能抓得住。
自己书架上的书大部分都是小语种的专业书籍,剩下的小部分还是全英文的,中文书寥寥无几。
连月任由房门大开,走到了书架上,看了看几本为数不多的中文书,拿出了《追风筝的人》,“你要看这本?”
他的水平大约也只能看这本了。
男孩子摇摇头,说,“姐姐,你能不能借我这本——”他然后发了几个英语单词,字正腔圆,“being?and?time。”
哲学书啊。他看得懂这本?姑且不论这本书是全英文的,就算是中文,估计也极少有人能看的进去。
连月挑挑眉,把书抽了出来,拿到手里含笑问他,“你知道这书?”
“《时间与存在》,海德格尔的。”男孩红着脸点头,视线看着她手里的书。
“以前看过?”
男孩点点头,又低下眼,什么都没说。
“那来一句?”连月问。
男孩想了想,开口背了一段。
“if?i?take?death?into?my?life,?aowledge?it,?and?face?it?squarely,?i?will?free?myself?from?the?ay?of?death?and?the?pettiness?of?l……”
英文相当流利,不像是个送水工的水平啊。他一边背,连月一边上下打量他,没等他背完,连月直接把书递给他,“拿去吧。”
“谢谢姐姐,我看完会还给你的,姐姐。”男孩红着脸接过了书。
11.赠书
连月看着男孩小心翼翼的抱着书,脱下鞋套装裤子口袋里,走出了门。
这英文水平不错,怎么来送水了——她跳出泥
潭之后才知道世界上来钱的方法太多了,很多人在泥潭里打滚,蝇营狗苟,根本没办法看到还有其他的路。
环境决定视野,视野决定选择。
机会从来不会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它玩弄世人,漫不经心,只会随机选择幸运儿。残忍而又现实。
连月一直靠着门站着男孩,直到看见他转身要走,她喊住了他。
“你等下——”
男孩回头,涨红着脸,不敢看她。
连月皱眉,“你看起来年纪不大,是没读书了还是?”
男孩红着脸笑了,低头说,“在读。”
连月点点头,不知道为何觉得松了一口气,“高中?大学?”
“开学就念大学了。”男孩抬头微笑,天气很热,汗水顺着他英俊的脸庞滴落。
“哦。”连月点点头,笑了,“是来做暑期工的吧。”
“嗯。”男孩点点头,又看她似乎不准备说话了,转身要走。
“诶——等等。”连玉喊住他,去衣柜拿了几件还没开封的文化衫递给他,“你拿去穿吧,我放着也没用。”
去给展会做口译的时候,主办方跟不要钱似的给她发了不少,她故意要了最大的号,宽宽大大的,适合拿来当睡衣用。
给他正合适。
“不用。”男孩涨红着脸不接。
连月捂着嘴笑得弯了腰,强行塞给了他。男孩拿着衣服,想还给她,却又不敢还——他怕去触碰她。
他看了连月一眼,涨红着脸迅速挪开了眼。他不敢看她。他出生赤贫,艰难苟活,成长路上受尽了漠视和白眼,上个月来到京城挣生活费他才第一次知道天有多高——哪里可曾有这么美丽的女人对他笑?
错了。他的过去阴暗而穷困,根本没有出现过这样美丽白皙,笑起来眼里如有一汪清月的女人。
连梦里也没有。
他感觉自己碰她,都会弄脏了她。
他死死地捏着衣服,粗大的指节已经变白,却红着脸呐呐不敢言语。
“好了好了。”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