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阮茶,谈个恋爱吗?”
在阮茶离开后,任轻轻咬唇从外开的门后走出来,眉眼郁沉,心里又酸又涩,昨天晚上和自己说笑的人,第二天就告白别人了?
而且告白的居然是阮茶?!让自己最讨厌的阮茶!
徐深回神一回头,看到抱着书包的任轻轻后略有惊讶,而后黑眸里浮出微不可察的笑,“啧,偷听哥哥说话?”
说来,他对任轻轻的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大概就被雷击了,可没料到在前天,母亲竟然带着任轻轻回家,说是朋友的女儿,因着二中离家太远,暂时借住在徐家。
两日的相处,徐深觉得任轻轻的性子当真称心,不由的任轻轻就耐心了一些,不像对待其他女生一样冷脸。
当然了,最让他称心的当属长相符合自己审美,同时又敢玩欲擒故纵的阮茶。
任轻轻看着徐深脸上的笑,只觉刺眼,有种上去质问你眼瞎了吗,不然告白阮茶干什么的冲动。
可又清晰的明白到自己和徐深间的关系与差距,压根没有立场质问。
任轻轻没有回答徐深,抱着书包转身就走,见状,徐深三步并两步追了上来,语带调侃,“有谁欺负你?”
闻言,任轻轻冷笑,心里的酸涩,一齐涌上来,“用不着你管!”话落,加快了步子。
徐深看着任轻轻的背影,紧紧皱眉,却没有再追,他一向脾气不好,先被阮茶不给脸,又被任轻轻不给脸,能不发火就不错了。
一段插曲,导致两个人刚热络的关系急速变冷,整整一周,都没有回热的迹象,一时间,任轻轻复习都心不在焉。
至于阮茶,原本她觉得徐深和自己‘告白’,纯属脑子一时抽风,估计就某种奇怪的兴趣而诞生的产物,不理会的话自然而然就会消停下来。
然而几天下来,阮茶早上一来就能在桌洞里摸到徐深打包的早餐,忽然意识到事情和自己的猜测有些出入。
“阮茶,鸡蛋仔和包子啊,深哥可真贴心。”
“大早上就有热乎乎的早餐吃,太幸福了。”
教室里的男生们看见阮茶摸出的早餐,不由调侃,而徐深,对眼前的情况显而易见,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咸鱼了十几年的阮茶,罕见的暴躁,不管不顾的示好,又给别人带来麻烦,简直太可恨,太烦人了!
阮茶一想到未来几天都得不到安静,一狠心,猛地站起来,拿着装早餐的袋子,气势汹汹的就往后走。
众人见怪不怪,前些天,阮茶也是这般,摸到早餐就给徐深,徐深也不要,后来就便宜了后排的同学们。
林绫回头,心里恨极,狠狠的掐着掌心。
她被阮茶扭了手腕还没来得及报复,竟然又要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早上给阮茶带早餐,下课凑阮茶跟前。
阮茶不就一张脸和梁家的撑腰吗?她看得懂股票?品的出红酒?梁家甚至连精英类的管理课程都没有安排!
未来只配得到一点公司分红而已!
林绫紧紧的盯着阮茶,看她又准备怎么玩欲擒故纵,引徐深注意,不光林绫,徐深都饶有兴致的望着阮茶。
他对阮茶的告白,也就兴趣使然,以及被拒绝后的不服输,再说了,阮茶真没口是心非吗?
不说自己不信,全班的同学有人相信?
阮茶倒全然不知徐深本人的自恋,在全班眼皮子底下走到了教室后面,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阮茶没有去徐深面前,而是径直去了教室门口。
在教室门口,有套老师值班坐的桌椅,再有学校阿姨临时放着的装有楼层垃圾的塑料袋。
阮茶在塑料袋面前站住,丝毫不犹豫的抬手就把鸡蛋仔和肉包干净利落的扣到了塑料袋里,扔完后,回头对上十几束灼灼的目光,面色坦然,“大家别学,浪费粮食很可耻。”
说完,又扭头看向徐深,一字一字说的有理有据,“希望徐同学以后不要再做可耻的事情,谢谢配合。”
徐深:“……”
林绫:“………”
全班:“…………”
阮茶的话再听不懂,脑子真别要了,很明显,她在告诉徐深,你再打包早餐,它们的宿命就会和鸡蛋仔、肉包子一样的凄惨。
直到阮茶坐回座位,徐深的眼睛都没从阮茶身上离开,单手摩挲着下巴,看来阮茶不吃这一套啊,自己有必要改一改策略。
徐深能当上书里的男主,不光长相、智商,家世几方面很优秀,性子同样坚毅,一个能让他生出兴趣的女生,倘若轻言放弃,可就不是徐深了。
阮茶倒不知道徐深的打算,自从当着全班的面丢完早餐后,十班的同学们再没有谁当阮茶面调侃的了。
谁再说阮茶欲擒故纵,你他妈的去扔早餐打徐深脸啊!你敢吗?就问你敢吗?!
昂,你压根不会有徐深亲手打包的早餐。
往后的两节课,他们都在暗暗关注,他们觉得阮茶扔早餐拒绝示好的行为太不给徐深面子了,以徐深的性子,保准发火,一旦阮茶被打,他们得拉架。
而林绫,则心中暗喜,自觉阮茶欲擒故纵玩的太蠢,心里期待着徐深能狠狠教育一顿阮茶,同时帮自己被扭伤的手腕的报仇。
林绫从来不认为阮茶没看上徐深,毕竟自己喜欢的人那么优秀,阮茶从小镇里出来,有见过这么优秀的男生吗?
但让准备拉架的同学和期待打架的林绫都失望了,徐深不光没有教育阮茶,反而和没事人似的,再面对阮茶时,不仅继续笑,而且温柔的让人直冒鸡皮疙瘩。
阮茶见徐深仅仅笑,不说有的没的,索性没在意,一门心思的复习月考,故而十班风平浪静的度过周五一整天。
由于下周一有月考,晚上放学,阮茶带着满满一书包的重点资料回的家,可刚进院子,就被钉在原地,杏眸睁圆,惊讶不已。
有谁和自己解释一下,外公最喜欢的那个怪石嶙峋、清香四溢的大花园去哪了?!
摘下草帽扇风的卫皎看见阮茶,脸上浮出笑,忙挥手叫人,“茶茶,快来看看,爸爸和妈妈在弄温室,以后咱们在南市同样能吃到新鲜的大白菜啦!”
上次在饭桌上,阮茶说学校食堂的饭菜种类很丰富,让卫皎以后不用在早起做白菜便当了。
原本卫皎很高兴,可第二天居然偶尔听见家里的佣人说什么,让茶茶带白菜去学校很丢人,学校里的学生们吃的都山珍海味,根本看不上廉价的白菜。
卫皎既惊讶学校食堂的饭菜价格竟然那么贵,又生气佣人们误会自己闺女,茶茶明明在心疼自己,不让自己早起!
当然,卫皎认为闺女不带白菜便当去学校也对,在老家,一家三口整天吃新鲜的白菜,在南市,只有从老家带回来的十几二十棵老白菜,口味自然差。
“茶茶,你上次不说花园里的布景瞧着不舒服吗,爸妈索性给拆了,做个温室,正好咱们带来的白菜只剩两棵了,咱们种白菜,对了,你和你妈喜欢草莓,咱们再种点草莓。”
阮正非说完,又把刚剥好的瓜子仁塞到阮茶手里,示意阮茶吃。
作为同类咸鱼,阮爸阮妈两个人很会偷懒,一整天都在指挥着工人们来回做,自己则带着草帽,一边吃瓜子一边监工。
布景瞧着不舒服倒不假,阮茶住的卧室带个很大很宽敞的阳台,直面花园,虽然花园布置的精致又漂亮。
但阮茶瞧着,就很奇怪的觉得不舒服,有时候甚至胸口闷堵,或许布置的太规整了?
阮茶塞了一小把瓜子到嘴里,三两下的嚼完咽下去,又把剩下的塞回给阮正非,同时伸手扯了扯卫皎的衣袖,压低了声音说,“妈,咱们住在外公家,不在自己家,把花园改做蔬菜温室,外公和舅舅会生气的。”
“没事没事,不会生气的,你外公直接就答应下来的。”卫皎不在意的摆摆手,让阮茶别担心,话音落下,又指了指前面,“再说,咱们就占二十几平的位置,剩下的假山花卉,等温室盖完,再摆回去,刚弄有点乱,就全挪开了。”
说曹操、曹操到。
梁老爷子拄着拐杖,从别墅里出来,见到阮茶,笑着招招手,“茶茶回来啦,在学校玩的高兴吗?”
搀扶着梁老爷子的唐画,听清内容后,险些笑了,以前梁老爷子对家里小辈一视同仁,都很严厉。
自己的两个儿子,加上傅忱和孟雨,谁回来都会被老爷子教育上几句,“有认真学习吗?你们不能仗着家里有钱就不学习,学习很重要的。”
阮茶刚上学第一天回来时,梁老爷子几乎脱口而出一句有认真学习吗,谁知不等开口,就被卫皎抢先,后来两天,梁老爷子再没有机会开口,短短一周,就被卫皎同化了。
“外公!在学校很高兴!”阮茶跑上去抱了抱自己外公,说完,又扭头和唐画打招呼,“舅妈晚上好。”
“晚上好,茶茶。”
唐画温柔的笑着,心里软乎乎的,生个闺女真好,自家的臭小子,上学时晚上回来都看不到人,老大太严谨正经,老二又太闹太搞事。
“爸,嫂子,你们别看现在有点乱,半个小时我们就收拾完了。”阮正非指着刚搭的温室,“你们有喜欢的水果吗?咱都种下去。”
“我没关系,你们种的高兴就行。”
唐画见老三两口子看向自己,怕他们觉得自己对温室有意见,莞尔一笑,“种点小番茄吧,有空我和你们学学。”
其实唐画对在院子里搞温室,真没意见。
先不说房子属于老爷子,而且偌大的院子空出个几十平的温室不算什么,单说平时圈子里的太太们,就有几个在自家院子里种花种水果的,修身养性的很怡然。
最重要的,唐画觉得老三两口子在种白菜上真有天赋,带回家的几棵大白菜,水灵灵,胖乎乎,做完一吃,鲜的让人差点咬舌头。
至于自家院子,前些年被二妹找人设计的,又严整又讲究,精致有余,鲜活不足。
几个人闲聊的间歇,一辆宾利和一辆兰博基尼,一前一后驶进院子,由于温室材料挡在中间,领头的宾利不得不停下来。
梁宗旗理着西服袖子,从宾利里出来,几乎同时,坐在兰博基尼里的梁倩玲跟着出来,径直跑向梁宗旗,“大哥,我是不是你妹妹,那个项目稳赚不赔,现在只差投资了,你都能把公司分红给不着调的老三两口子,都不看一块长大的妹妹吗?咱们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你——”
“啊!!你们在干什么!”梁倩玲看清院子里的狼狈景象后,恨不得瞎了眼睛,一眼锁住了罪魁祸首,阮正非和卫皎,崩溃的怒吼,“我辛辛苦苦让郁大师布置的花园,你们居然拆了!想种地你们回小镇去种啊!”
梁倩玲简直快疯了,心里恨死了阮家一家三口。
前些年,由于宋家经营不善,公司缩水,梁倩玲将主意打在了娘家头上,一次两次的,梁老爷子和梁宗旗的确有帮,可再要投资,一个个的狠心不再给。
再后来,梁倩玲很不容易的搭上了在玄学界特有地位的郁大师,郁大师听完自己的诉求后,就让她在梁家的别墅里布置出独特的花园,有花园在,就能把梁家的财运转到宋家。
事实证明,花园的作用非常明显,几年里,宋家先后拿下了两个原本属于梁家的项目。
可不等梁倩玲高兴,居然亲眼看见给宋家招财的花园被平了!!梁倩玲简直气炸了!望向阮爸阮妈的目光又凶又恨。
“你们——”
“别!!”
阮茶和长辈们见梁倩玲瞪着眼,径直往院子里来,忙出声阻止,无奈梁倩玲眼里只能看见被嚯嚯的不像样子的花园,挥着胳膊就冲来了。
“啊——”
一席小黑裙,拎着铂金包的梁倩玲,张扬舞爪的在众人眼前,一头跌到了黏糊浓稠的水泥坑里。
四周泥点子飞散。
整个院子,从主人到工人,表情都空白了一瞬,四周出现了诡异的宁静。
“啊啊啊啊啊!”梁倩玲疯狂尖叫,自己从小到大何曾这么丢脸!
她顾不上来扶自己的梁宗旗,穿着站着水泥印子的小黑裙从坑里爬出来,目光死死的锁在卫皎身上,“卫皎!你就非得把穷酸的小市民做派带回梁家吗!在家里花园种白菜——”
“你给我闭嘴!”
一直没开口的梁老爷子,冷声斥责,拿着手里的拐杖就往梁倩玲胳膊上敲,“你有脸说皎皎穷酸?皎皎好歹往家里拿东西!温室自己出钱自己出种子,而且提前问我!你干嘛呢?你天天净想着怎么瞒我,怎么从梁家往宋家划拉东西!”
“我们梁家百年世家,竟然生了你这么个恋爱脑出来!在项目上算计自家人,在圈子里败坏皎皎一家的声誉!”
梁老爷子几日来身子骨养的特别好,面色红润,健步如飞,跑着打梁倩玲都不带喘的。
“爸!”梁倩玲躲着拐杖,头发凌乱的散开,整个人狼狈的不行,又恨又怨,“你真就为了卫皎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么?!”
“我不认一个叉烧!你把脑子里的浆糊空出去再问我认不认你!”
梁倩玲拿包当着拐杖,声音尖利的喊着,“我为宋家谋求利益有什么错!我给自己的丈夫谋求利益有什么错!”
“爸,你以后就会后悔的!”
梁倩玲重重的推了下梁老爷子的拐杖,面红耳赤的回头就跑。
“噗。”
一个不注意,二进水泥坑。
阮家三口:“……”
梁家几人:“……”
阮茶看着再次掉坑里,有些懵的梁倩玲,目光复杂。
自己的二姨,曾经,也是个体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