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瑞白赶来时,牧虞已经醉了大半。
雁平长公主吐脏了衣服,领着两个面首去了浴池,又吩咐下人将牧虞送去干净厢房。
下人劝牧虞歇下,牧虞心里却还记挂着女儿,让下人端醒酒汤来。
云瑞白这时冷着脸进来厢房中,余光却下意识地先在屋里四处掠过。
牧虞支额,勾起唇角问他:“找到人没有?”
云瑞白不愿与她说话,便要往外走去,只是手才搭在了门上,就被人搂住了脖子。
身后一个温软的身体贴近,他一下子便被压在了门后。
云瑞白怒道:“放手……”
妈的,这次回去至少一个月都不上她的床了!
牧虞在他耳边呼着热气,眸光微闪,“你这个男人真没意思,每次嘴上说不要,下面都……”
云瑞白蓦地捂住她的嘴巴,脸色涨红,“住口!”
醉酒后的牧虞仿佛变了个人,周身的寒霜消散几分,反而却是妩媚横生,眸色勾人。
“方才与雁平喝酒时,便一直在想你,想得恨不得立刻回府上去找你呢。”
云瑞白脑袋贴在门板上,避开她的嘴,道:“那就回府上再……再那什么……”
“不行。”
牧虞摇头,晃得头上一支珠钗滑落,乌黑的发丝蓦地倾泻,叫她愈发似个妖物。
“我就要在这里……”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第一次在那些人中间瞧见你时,我就想上了你这只小绵羊……”
云瑞白恼羞成怒道:“你这个淫、妇……”
“嘘。”牧虞压住他的唇,另一只手探入他怀中,笑说:“不要让别人知道。”
云瑞白愈发气急败坏,心道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了。
别人只知道牧虞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哪里知道她的酥、胸纤腰长腿,以及帐下予他勾人夺魄的美艳姿容。
这个妖女,每次都能要了他的命……
翌日清晨,云柒过来给母亲请安,便瞧见牧虞神色冷清地坐在堂屋中。
牧虞夜里便已经回了府,只是未令人惊动两个孩子。
云柒道:“若是妹妹要寻看合适的人家,母亲何不直接请媒婆做保?”
牧虞道:“你妹妹在外十几年,有几家不会衡量计较,焉能真心待她?”
说白了,他们要的不过是家世与名望,而后便要做媳妇的端庄贤惠,相夫教子,勤于中馈。
牧虞不愿女儿这般辛苦刻板,私下里也想过,但凡有些家底的人家皆是如此。
索性便想叫云黛择个自己喜欢的,待云黛挑中之后,她自有办法叫对方奉女儿为明珠,不论什么时候都不敢冒犯半分。
“母亲若不介意,我倒也有几个模样周正,性情温厚的友人……”云柒说道。
牧虞道:“不急,得要你妹妹喜欢才行。”
云柒微微颔首,与母亲说完了话,便出了门去。
马车一路行至京都大街,在一家珍宝斋前停下。
云柒下了马车,掌柜亲自出来迎他。
“云公子,您请!”
云柒进了铺子,便径直上了二楼。
楼上有一间隐秘的密室,推门进入,便瞧见屋中不少珍稀奇玩。
而屋头早有一人再此。
云柒上前行了一礼,“殿下。”
叶清隽让他坐下,云柒扫了他一眼,却拿出了那裂成两瓣的玉兔搁在桌上,语气颇是复杂,“想来,这是殿下的东西。”
当日他回府时便在珍宝斋中相中一对玉兔,岂料却被这位皇子定下。
他正要离开之时,这位皇子却让出了一只,让他甚是不解。
两只玉兔若不细看,自然看不出区别,可他却知道两只兔子的耳朵有些细微差异。
如今再想起这些,他竟隐隐明白了几分。
云柒道:“我是有想要同殿下合作的意愿,只不过……”
叶清隽不冷不热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家里人怕是不知道你与天机阁的关系。”
他口中的天机阁,正是一个消息组织,还是当日云娇去买通杀手的地方。
云柒目光微闪。
“你是个聪明人,不然怎么能从一群嫡子中冒出了尖,叫霁国公府收养了你。”
云柒笑说:“哪里比得上殿下,殿下看似不知情,被玄耀侯府与天子派去的人接入京中,可近几年我接触到的几家珍宝斋与酒楼客栈,却是您早几年安插下的才是。”
他的话点到即止,虽未明示,但也与叶清隽说明了天机阁并非是一无所知。
他缓了缓,又道:“您垄断了客栈酒楼的消息,让我极不好回去交代,天机阁不会卷入朝廷的事情,不过我可以提供殿下想要的消息。”
叶清隽抬眸,“果真?”
云柒并未立刻作答,心里却衡量了一番。
他们这些人嘴上说不愿投靠任何势力,可实际上三位皇子里必然是会有所选择,毕竟日后谁能继承大统,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至关重要。
“自然。”他只给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
叶清隽却勾起唇角,道:“那就劳烦云兄了。”
云柒因他这声“云兄”顿时恍惚几分。
“劳烦……?”他的眼中俱是迷惑。
叶清隽道:“我喜欢令妹许久,还得劳烦云兄配合一些了。”
屋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云柒脸色缓缓青了几分。
那种感觉极难形容……
他原本正在与人正正经经地谈着生意,本就是明码标价、你情我愿的事情,结果对方忽然在快要谈成的时候暴露了些龌龊的企图,提出想要他家中一件贴心的小棉袄穿穿。
云柒最终阴着脸出了珍宝斋,也愈发觉得妹妹是该快些给她寻个合宜的人家了。
这日云黛在家中闲着看了些书,见云柒过来寻她,便略羞涩地将书本合上。
云柒见状,颇是好奇:“妹妹在看什么?”
云黛道:“我之前总喜欢写错字,嬷嬷说多看些书,能改了这毛病。”
云柒赞道:“懂得上进便是好事。”
云黛愈发不好意思地将书压到袖子底下,唯恐哥哥看见了“富家千金与穷秀才”这几个字。
云柒却与她道:“今日哥哥带你去见一个故人可好?”
云黛疑心得很。
她的故人都在暮州,哥哥如何能知晓?
待她换了衣服,随着哥哥去了一家茶楼,便瞧见一个身着蓝袍气质清逸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一早便到,见到云黛时,竟忍不住扬起唇角。
“云姑娘,可还记得我了?”
云黛诧异得很,却又有一种见到故人的欢喜。
云柒见她欢喜,便抚了抚她脑袋,与她道:“坐下说话。”
待几人寒暄了一阵,云黛才道:“哥哥与程公子竟也相识,想来也真真是缘分。”
程微景道:“我既与你哥哥是朋友,你便也随你哥哥那样叫我便好。”
云黛浅笑,白嫩的面上露出梨涡,叫程微景愈发觉得眼前姑娘明艳招人。
他终于知晓那股熟悉感是自何处来了。
霁国公年轻是那般霁月光风的男子,他幼年见过自然也是印象深刻。
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真有另一番曲折家世,还会是霁国公府的千金。
“程哥哥。”
小姑娘颇是软糯地唤了他一声。
他扬唇一笑,那日自驿馆失落出走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待回府路上,云柒便与云黛坦诚说道:“家里人都想为你寻个合适的人家,哥哥也是这般想的,母亲更希望你寻的夫婿会是你喜欢的。”
云黛微微颔首,也隐隐明白了府里这几日的安排。
若是要嫁人,她自然希望寻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婿了。
既然家里人都这般期望,她便也该尽心尽力为自己物色合宜的人选。
云黛见过程微景没两日,便又收到了程微景让人送来的一篮子模样可爱的兔子点心。
云黛极是喜欢,又听送篮子来的人捎带了一句话,说是近日天气晴好,对方想约云黛去南山脚下放风筝。
云黛听到这话时,牧虞也在身旁。
她虽有些不好意思,可对放风筝这事情却是极感兴趣。
“你若是想去便去。”牧虞与她说道。
“母亲,为何……”云黛总觉母亲过分宠溺自己,反而生出迟疑来。
牧虞道:“按着景国的风俗,婚嫁之事都要听父母的,男女之间若是私交过甚,到了最后双方父母都不能答应,必然会传出闲言碎语。
可我的女儿却不必理会这些,你只要看上了谁,母亲都会帮你,不论是谁,他都得娶了你。”
云黛想到牧虞为自己煞费苦心,便羞涩地钻到母亲怀里去,闻着母亲身上的香气,舒服地哼唧了一声。
“母亲真好……”
牧虞露出笑来,抚着她的软发,有女儿在膝前,心里好似也柔软得一塌糊涂。
这厢陈皇后身体每况愈下,病发的也愈发频繁。
她俨然是日暮途穷,众人心知肚明,却无人将这事实主动戳破。
牧虞在她又一次晕倒时,便因对方嘴上的想念,又领着云黛进宫去探望。
愈发到了最后,陈皇后便越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是以时常要叫牧虞进宫来说话,想要牧虞明白她的苦楚。
可牧虞如何会是个心软的人,莫要说太子自己不争气了,即便他果真是个可怜的人,牧虞也绝不可能因为同情就将女儿嫁给对方。
云黛与牧虞进宫后,便随着宫人往皇后殿中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云黛便瞧见屋里头另有人在。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叶清隽。
只是先时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太监却是故意将汤药洒在叶清隽的衣摆上叫云黛瞧得清清楚楚。
“你连这小小的条件都不能答应……给本宫滚出去,莫要叫本宫再瞧见你……”
一个瓷杯在叶清隽的面前炸开,叶清隽面容沉静地给陈皇后行了礼后,便离开了屋中。
云黛见他路过自己身边,便压低了声音道:“您到外面等我……”
她说的很快,他也并未停留,是以云黛也不能确定他听见没有。
牧虞已经进了屋去,云黛忙跟上前去。
过了片刻,云黛便借故出了大殿,出来张望了一圈,并未瞧见叶清隽人。
她想了想,便又去了那日瞧见他的凉亭跟前,见他果真在那里,顿时松了口气。
“亏得您在这里。”
他前两次待她都不爱理睬,她唯恐今日他也不会理会。
他并未应她,云黛便拿出了一只完好无损的小玉兔,低声道:“上回都是我的不是,您的兔子被磕坏了,这只虽然是我的,却与您那只一模一样呢。”
叶清隽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玉兔。
“你抢走我的东西,叫我颜面受损,撕坏我的衣服,令我那日险些出丑,还曾恐吓于我,叫我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他抿了口桌上的凉茶,语气亦是平缓:“最后就拿一只小兔子打发了我?”
他的指责一句接着一句,云黛每想反驳时,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他说的都是确有其事……
是她抢了他的兔子,也是她撕坏了他的衣服,他心里落了阴影也是正常的么……
她这般一想,便愈发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对不起……”她极是惭愧,又小声道:“这只小兔子给您当个抵押,日后我再补偿您行吗?”
叶清隽闻言,这才勉为其难地接过了小兔子。
“你果真没有如旁人那般瞧不上我?”他打量着她诚心诚意的模样,便又装模作样地问她。
云黛忙道:“怎会,我也是在他处生活了十几载,后来才与母亲相认得呢,你我命运相似,我怎会瞧不上您,只是……”
她迟疑地打量他道:“您果真不是叶家主吗?”
叶清隽望着她,缓声道:“我上回告诉过你了。”
“是……我记得。”云黛与他道:“往后我也不会再认错您了。”
叶清隽瞧着她那副傻样子,愈发手痒想要将傻兔子揣在怀里如从前那般肆意揉捏。
只是他捏了几下小玉兔,到底是忍住了,又与她道:“可惜我却没有你这般好运气,旁人都嫌我晦气,自然也就无人愿意与我相交。”
云黛疑惑地望着他,不知他是哪里晦气了。
他对她道:“我一出生,母亲便去世了。”
云黛一听这话,目光顿时盛满了同情。
“亏得你不嫌弃我,愿意同我做朋友。”
云黛又变得茫然。
她同情他……愿意与他做朋友?
叶清隽打量她的表情,声音蓦地低沉几分。
“难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云黛忙摇头,“自然不是,你我同病相怜,我怎会不愿意与你做朋友呢。”
叶清隽勾起唇角,与她温尔一笑:“那就好。”
云黛“嗯”了一声,却还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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