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还处于正常状态,即便考虑到交通,三十公里也花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
可毕竟这个世界已经完全瘫痪,总是时不时跳出来一些阻碍,加上一些山路,他们花了五个小时才看见在指向赫默本的路牌掠过车窗,可没多久,房车就迫不得已地停在了公路上。
路被封住了。
无数的车辆围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远处甚至还有人为制成的路障,显然没办法靠房车开进去,而他们现在的物资不少,子弹却完全不足。
在有丧尸威胁的外因下,还选择在热气腾腾的大正午到高速公路走上起码一两个小时,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选择。
人在留有余地的情况下总是会比较放松,清道夫几乎没怎么考虑这个选项,干脆利落地换了方向,他们绕了个大远路,导致地图上的三十公里被开成了三百公里,好消息是路上找到了不少补给,路上房车又加了几次油,也没再发生之前的那些麻烦事。
在第十三天的凌晨,他们终于从另一个被破坏的路口进入到了赫默本的边缘,然后在车上安静地睡了一觉,直到天亮才开始真正进入这座城市。
死城的情况比预想得要更糟糕。
之前的弗朗戈市的市区几乎没什么威胁,大多数丧尸都徘徊在郊区附近,只要绕几个弯就能轻而易举地甩掉,很可能是晚上才发生转变,导致大部分人还有时间逃离;而作为死城的赫默本正好相反,郊区零零星星地散落着几只,可还没进市区,已经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丧尸在四处游荡。
显然赫默本是在上班时间段发生了异变,四人完全能想象得到挤满人的地铁跟马路的车流之中接二连三地出现丧尸会是什么模样——简直是一顿人类自助大餐。
苦艾酒吊儿郎当地靠在车窗上,用他从商店里搜刮来的望远镜看向远方,由于距离较远,引擎并没有惊动任何一只丧尸,他们得以悄悄潜伏在路上。
“我说认真的,这显然是丧尸围城了,贸然跑进去完全——完全不是正常人会想的主意。”苦艾酒试图用语气来强调自己的不赞同,“我知道我们团队里有些人心肠不错,不过帮自己一个忙,就让我们老老实实在这儿待到明天下午两点。”
左弦只是递出车票,声音低沉:“恐怕没这么简单。”
其余三个人都凑了过来。
车票上还没有显示他们检票成功。
可是他们已经进入赫默本,甚至是进入到郊区部分了。
“看来死城虽然在赫默本之中,但是死城并不是赫默本。”清道夫的脸色照旧没有什么波动,他抬头看着远处让人头皮发麻的丧尸,面无表情地说了个冷笑话,“就像手是人的一部分,但是手永远不是人,而我们只需要手,不需要一个缺手的人。”
苦艾酒翻了个白眼:“谢了天才,这会儿听到你的笑话真是振奋人心,所以怎么办?离检票还有十五个小时,我们得想点什么办法去把这张票给检掉?”
“之前的警报器。”木慈突然说,“我们可以利用这个。”
“啊哈哈哈哈……”苦艾酒干笑了两声,尽管这个话题是他自己最早挑起来的,可不妨碍他小心眼地认为木慈提起警报器是在针对自己,“真是太有帮助了,我谋杀那个蠢货的时候可没来得及把那玩意带出来。”
左弦无奈道:“他是在说我们的房车,如果你还记得这玩意有音响跟警报功能的话,我真是感激不尽。”
苦艾酒一时语塞。
清道夫只是安静地听着,懒得理会他们的吵嘴,然后把各自的背包拖过来开始分装物资。
“我们不能带太多东西。”清道夫提醒他们,将手/枪别在裤腰带里,“情况危急的话连包也可以丢掉,尽量把东西放在身上,最好的情况是不要用到枪,这玩意装了□□也太响了。”
“你们说还会有人活着吗?”木慈点点头,他把衣服下摆塞进腰带里,免得被哪个不长眼的丧尸抓住,一边询问,“还是他们都跑了。”
“从我们入口的地方来看,有些人显然是跑出去了。”苦艾酒沉思道,“这是个好事,毕竟一部分丧尸可能也跟着跑了,毕竟我们完全不知道这座城市的人口是百万级别还是十来万级别。”
清道夫干巴巴道:“只能期望不是前者了。”
这让木慈倒吸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哪怕是人口达到百万级别的城市也不会全部都变成丧尸,可光是想想几千只丧尸密密麻麻地涌出来,就够他头皮发麻了,更不要说是上万。
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我们得先研究个方案。”苦艾酒舔舔嘴唇,也有些紧张起来,丧尸跟鬼怪相比较起来当然没有那么恐怖,但是它们给人添堵的时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麻烦,“总不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来。”
左弦对这一点很赞同:“没错,我们要避开人群高流量的地方,像是娱乐广场,办公楼,还有学校跟地铁站包括医院这些地方,丧尸不一定会停留在原地,不过这些地方仍然很危险。”
感谢旅游手册,它们再一次派上用场。
左弦利用仅有的情报在地图上画出了一条路线,在对城市完全陌生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暂时选择避开有可能的高危场所。
随后他们跳下车,没惊动任何一只丧尸,在走到足够安全的地方时,清道夫按动了车钥匙上的锁车功能。
陪伴了四人好几天的房车立刻发出叫唤,吸引走了拦路的绝大多数丧尸,不过还有一只丧尸留在原地,完全不动弹,它要么生前是个聋子,要么还残留着点守家的本能。
清道夫直接上去砍掉了它的脑袋,又一次按响房车来掩盖自己发出的声音,苦艾酒回头看了一眼被丧尸包围的房车,带着不知道哪来的多愁善感:“我会想念它的。”
左弦跟清道夫显然完全不买账,只有木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这种遗憾并没有阻拦苦艾酒的脚步,他们趁着车辆闹出来的动静成功进入市区。
事情没想象得那么顺利,为了避开大部分的丧尸,四人大概在路上花了一个多小时来绕路,还遇到了十几只丧尸,好在它们不是一拥而上,而是零散地出现,让四名幸存者得以用悄无声息的方式解决掉它们。
从建筑跟丧尸的数量来看,这无疑曾是个非常繁华的都市,因此众人几乎是提心吊胆地穿行在街道里。
赫默本上还残留着混乱的遗骸,被打砸破坏的车辆跟建筑设施遍地都是,它跟弗朗戈完完全全是两种死亡,如果说后者是病入膏肓后缓慢地逝去,那么赫默本显然是个猝死的患者,它的喧哗跟热闹被僵硬地凝固在数月之前。
唯一变化的就是植物,赫默本的植物要比弗朗戈的要夸张得多,就像是竞赛一样,几乎攀到了十二层高,不过大厦更高,几乎穿入云霄,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层。
“我们得在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谁都不知道死城的范围圈到底是多大,跑过头跟找死没差别。”清道夫的嗓音在太阳的炙烤下发干,他们躲在一处绿荫里,在高温跟运动的双作用下不停流着汗,必须找个地方休息。
苦艾酒挑挑眉毛,视线扫过三人:“一楼不算太安全,考虑到丧尸不坐电梯,高层会更适合,不过现在停电,我们没办法找个升降机把自己送上去,也不能坐电梯,高度在三或四层会更好,这样就算发生什么意外,往下跳的时候也不至于出太大问题。”
木慈默默道:“我觉得有大问题,如果我们要跳楼的话,我申请三楼。”
清道夫没对这句话做出任何反应,总之在这个意见全票通过之后,他们就近找到了一座非常偏僻而复古的公寓,脱漆的消防梯,陈旧的蓝色遮阳棚,浅红色的砖墙,让人想起希区柯克的《后窗》。
大门没有上锁,空荡荡的一楼看上去简直像个被放了十几年的屠宰场,脏得一塌糊涂,里面游荡着两只丧尸,在它们发出叫声之前,苦艾酒用手织的桌布拧断了它们的脑袋。
“恶。”苦艾酒发出恶心的声音,那些黏液正顺着纤维的缝隙渗透出来,他在沾到手上前嫌弃地把桌布丢在地上。
他们花了点时间确定一楼没有任何能动的东西之后,就把门上的锁栓插好,开始往二楼移动。
二楼非常的……惨不忍睹,一些门被完全破坏了,另一些门则死锁着,都没有任何声音,考虑到外面的消防梯,有些住客很可能是从消防梯离开,他们大致看了几眼就往三楼走。
木慈忽然发现窗外飞过两鸟,正在啄食一些面包屑。
“那儿。”木慈说道,“对面的楼上,好像有人在喂鸟。”
清道夫最先看过去,他的表情微微变化了一下,似乎是在评估距离,不过没说什么,只是简洁道:“那我们得小心点,最后一天了,可别阴沟里翻船。”
最后他们停在了404房间,三楼跟二楼完全没区别,还能听见丧尸的动静,可门都锁着,他们没费劲去消灭,直接上了四楼,四楼其他的房间都锁得很死,只有404开着,里头似乎是个画家的住处,到处都是画布跟干涸的颜料,消防梯连接在阳台上,还铺着一卷正在腐烂的棉被。
之前应该是下过几场雨,不单单是棉被受害,就连屋内的墙纸也爬上了脏兮兮的黑斑。
屋内虽然乱七八糟的,但一目了然,既没有腐烂的尸体,也没有糟糕的异味,仰赖这位之前的房主把窗户跟门都打开了。
“看来他手头不宽裕。”左弦眯着眼睛当侦探,他在房间里逛了一圈,确保没有角落能塞下一只丧尸,还闻了闻颜料,“不开空调,不开电风扇,把金钱全花在虚无缥缈的艺术上,大夏天在阳台上睡觉当休息。”
木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挺好的,多舒服,暖和和的阳光晒在被子跟人的身上,然后散发出那个……叫什么来着?螨虫尸体的气味?”
火车上有模拟的阳光,可总没这么真实。
清道夫跟苦艾酒都在憋笑。
“没必要这么专业,我们又不是在进行公务员考试。”左弦只是目光温和地看过来,太阳照得他整个人都泛出一层柔光,“阳光的气味更动听。”
清道夫一本正经:“如果你们想的话,外面的棉被可以随便使用,反正我们正好需要看楼梯的人。”
他们干脆利索地锁上门,为数不多的家具堵在门口,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火车会直接开到楼下来接人,那么他们只需要熬过剩下的十几个小时就好了。
由于之前木慈发现了人,因此清道夫特意去确认了下情况,毕竟楼与楼之间太接近了,几乎是一目了然。
鸟在二楼的屋檐上被发现的,说明对方在三楼的可能性最高,四楼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三楼的窗户大半都拉着窗帘,有一扇窗户搭着鸟巢,一只手正偷偷摸摸地从鸟巢里收回去,速度很快。
“三楼。”清道夫迅速锁定目标,“鸟巢那里有活人。”
跟其他人流密集的地方不同,公寓是住所,通常供应单人或是情侣,还有混租的陌生人,这意味着它的容纳度是有上限的,而消防梯供以人快速逃离,加上之前经过那么长的时间,这些公寓虽然不是正常人活下去的最佳所在,但却是他们完美的容身之处。
毕竟他们只要待到明天下午十二点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现在还待在公寓里的,要么是那种时刻担心着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的生存狂魔,他们有足够的装备跟充足的资源,并且在房间里搞起了生态系统。
要么就是……意识到了车票的新人。
不论是哪个,清道夫都不打算跟对方来一次友好的会面,时间很漫长,可不足够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寻找疫苗或是病毒的起源,他也不想为了一个机会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不过……
清道夫转头看了看木慈,对方奇异的什么都没有说,苦艾酒好奇地问道:“我还以为你见到活人会希望我们来个合作?”
“如果是路上的话,当然是能帮一把算是一把。”木慈叹了口气,打开一盒鹰嘴豆罐头,“可现在我们才是后来的,人家能在这座城市里活下来,有他自己的本事。我们明天就要走了,要是新人还好,要是本地人呢?今天说哈喽,明天就说拜拜吗?我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没必要打乱人家的生活节奏。”
苦艾酒显然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说出这番话来,于是“哇哦”了一声。
四人吃了饭,画家还有一张吊床,大概是为了节省空间,放张单人床显然太占地方,苦艾酒像是只豹子一样挂在网床里微微晃悠,而清道夫则再次开始整理武器,左弦从书柜上翻了几本书,而木慈则干脆坐在椅子上,被太阳晒得迷迷糊糊,慢悠悠地入睡。
在睡着之前,他忽然又想起好几天前的那辆卡车,还有卡车里的丧尸。
那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的呢?
困意比这个问题更快地淹没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设定时间了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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