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下一站!(谐音梗差评)
已经替换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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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就放在桌子上,木慈并没有太费心去藏。
现在离九点还有半个小时,左弦身上只有一块血眼纹身,于是他干脆跟着木慈一块儿进房间,像是只巨大的家猫那样占据对方的长沙发。
“你要拿出去吗?”左弦忽然问道。
木慈有些讶异地转过头看他:“什么意思?”
“如果最后凑足的道具只够买一张车票,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左弦慢腾腾地问道,“我是没有什么损失,可是你真的甘心吗?这可是拿你的命换来的。”
还能发生什么事……如果只有一张车票,所有人一定会为了下车不择手段,流血事件必不可免。
木慈的心猛然一沉,又颇为稀罕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想要那张车票吗?”
如果说这个车上最想下车的人,无疑就是左弦,他高频率地下站,几乎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喘息的时间甚至不够他安抚自己的情绪。
这种高强度的绝望经历,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发疯。
“从你要我说出这个猜测开始,我就没有可能得到这张车票。”左弦笑吟吟地回答他,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清道夫够强,苦艾酒够疯,夏涵的队伍人最多,可是他们现在并不齐心了。车上这么多人,你跟我排不上号。”
木慈很是认真:“我觉得就凭你这张嘴,也足够有威胁了。”
左弦只笑不语,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你忘记了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样的事,木慈稍一提醒都想得到,更不必说其他人了。
“确实……”木慈一怔,目光又收回,“可要是那样的话,大家岂不是……”
“是他们自己选的,我只不过说了一个可能性,他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左弦漫不经心地撩过木慈垂落在眼前的一缕头发,看上去有些奇妙,“难道你真的觉得,得知猜测后所有人都会齐心协力?”
木慈摇摇头道:“我当然不会那么觉得,不过我很清楚,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得到了答案,那么所有人都会齐心协力地对付你了。”
左弦虽然聪明,但只以为木慈善心发作,加上自己手上并没有多少道具可以实验,就想着不如拖所有人下水,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层,因此不由得怔了一怔,目光定定地凝在他脸上,心里像是春风化雨,好似绵柔了许多:“是吗?你是为了我?”
“我以前读过一本书,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上面提到一个例子,说是鸟群里有些鸟发现天敌后,会发出警告声来提醒鸟群,可是发出警告声,也就意味着将捕食者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看起来是一种完完全全利他性的行为。”木慈认认真真地说道,“但实际上,真是这样吗?”
左弦听到这里,已经猜出是什么书,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木慈继续说道:“如果小鸟发现了,自己飞走,那就落单了,被天敌捕食的可能性大大增加,所以它发出警告声,反而是为了让自己避免更大的危险。我其实不太爱看书,这本书我难得看完了,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只有我们两个人,未必猜得出来结果,也许在得到答案之前就死了。”木慈顿了一顿,“可是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就算大家心怀鬼胎,也一定会为了证实这个可能性努力下去,就算走得再慢,只要已经开始走了,总是比停留在原地要好的。”
木慈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确实是很担心你,不过也不完全只是担心你,只是觉得这样更好而已。”
“是吗?”左弦低声道,“这也很好了。”
鬼怪身上的物品,大多与他们的执念相关,想要拿到手里,就要深入调查相关的剧情,更不要说这些物品并不完全是安全的,有些还代表着危险。
清道夫的经历足以证明一两个道具最多让他们在火车上多苟延残喘几天,想要在短时间内集齐大量的道具,只能通过火车上所有人的合作。
“这本书还提到一件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雌性个体往往会挑选更优秀的雄性个体作为合作者,避免自己的基因受到蹩脚队友的牵连。这句话很在理,毕竟人天性慕强。”左弦仰着头看他,“可后来,人们又发明了爱情这一蛮不讲理的存在,让人克服自己的本能。”
木慈皱起眉头,格外谨慎:“我觉得你好像话里有话,该不会是想pua我吧。”
左弦只是柔柔微笑起来,拽住他的袖子:“原来在你心里,我是那个更优秀的个体吗?”
这让木慈一时语塞:“难道你想说你是那个蹩脚的队友吗?”
左弦并没有反驳,看上去很平静:“你还满意吗?”
这次木慈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他仔细地看了看左弦,觉得自己怎么也说不出不满意这句话,可是他的性格偏向保守老旧,活像个八十年代的人,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说不出口不提,就连这种明晃晃像表露真情的话,都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他才瓮声瓮气道:“还行吧。”
左弦喜欢木慈,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尽管打一开始,他不过是觉得这活跳跳的羔羊身子骨还算结实,运气还算不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这滩浑水里翻滚;后来又被对方的决心、果敢所吸引,以为是只披着羔羊外皮的恶狼,站点的生活让左弦逐渐习惯肾上腺素的滋味,需要更大的刺激,他以为是好奇心让自己接近对方,试图借机将人拆分,看清楚这张人皮底下藏着什么。
直到月与海同在的那个夜晚,左弦才真正意识到,他需要的并非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同伴,也不是一个感到刺激的对手,这要人命的火车已经用最为野蛮跟原始的死亡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真正想要的是救下他的木慈。
木慈足够完美,只需要分出微不足道的一点关爱,就足以让疯狂又残缺的左弦重新完整起来。
可木慈到底有多爱他,左弦却没有把握。
九点钟,众人准时回到餐厅车厢。
夏涵跟温如水看起来已经解决他们的信任危机,仍旧站在一起,其他人也按时抵达,他们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拿,显然是藏起来了。
毕竟道具可以增加假期,难保会不会有人做出偷袭的事。
更何况木慈跟夏涵的经历都足以说明,道具是可以转赠给他人的,危险小,收益高,怎么样都值得尝试。
在所有被诈出道具的人当中,陆晓意跟马尾女显然是最弱势的两人,毕竟是女性,体能方面天生比不过男人,特别是陆晓意,她是以智力见长,因此这次她们俩干脆跟夏涵一行人同行。
苏凌跟罗永年是初次上车,连情况都没搞清楚,这次的对话听得都是一知半解;而苦艾酒身边的漂亮女人仍然靠在他身上,没有任何反应;韩青则抽了两根烟,目光凶戾,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扫了一眼众人,最终没有做任何事。
丁远志跟404则搭着肩膀,苦艾酒路过他们俩时,看着两人嘻嘻哈哈的模样,不由得挑眉一笑:“两位心态倒是不错。”
“嗨,我们俩就来看个乐子。”404挠了挠丁远志的头发,搔成一堆鸡窝,笑嘻嘻道,“来武的吧,打不过清道夫;来文的吧,我怕被左弦气死,夏老大那组人多势众,至于苦艾酒你吧,嘿嘿,你看咱们俩这体型差距,要说陆小妹跟艳姐,咱这好歹是个男人,总不好欺负人家姑娘家家的,所以这次就当来长见识了。”
火车跟站点不同,在站点下有了生死的矛盾,把人推出去当挡箭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是火车上仍旧形成一个稳定的小社会,就算组队,也没人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落单,就好比现在的情况,虽然大家都对道具非常眼热,但毕竟还没得到结果,贸然翻脸简直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特别是一旦翻脸,只要两个女人咬紧牙关不转赠物品,她们完全可以求助清道夫解决麻烦,他一定不介意杀掉现场任何一名没有拿到道具又显然有威胁的人。
毕竟一旦本人死亡,没有转赠出去的道具就会回归火车,他们眼下有相同的利益。
回家的前提,是活命。
餐厅仍然保持着会议厅的模样,一辆朴实无华的小餐车缓缓驶来,上面还放着两杯草莓奶昔。
众人:“……”
“看什么,难道我动脑子是完全不消耗的吗?”左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面不改色地取过奶昔放在自己跟木慈的面前。
木慈:“……”
他默默将奶昔送给身边看起来有点上火的韩青,对方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大口。
清道夫看了一圈,见没有人主动起身,干脆自己把东西放了上去,众人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块异常鲜艳斑斓的皮,考虑到站点的尿性,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人皮。
左弦嘟囔道:“这种东西都敢放房间里,真不讲究。”
清道夫:“……”
他冰冷的眼神像是要把左弦切割开来,被波及的木慈都忍不住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左弦毫无所觉地摆弄着吸管,得意地推搡了下新上任的恋人:“去吧去吧。”
木慈叹了口气,将玉佩放在了小推车上。
紧接着是被夏涵推出来的罗密桑跟温如水,他们俩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夏涵,最终还是把两颗红色的珠子放了上去,那两颗红珠中间有一道裂痕,看起来像是一对人眼。
怕珠子溜走,温如水特意用那块斑斓的人皮包了一下。
马尾女放下一枚琥珀,里面似乎是个婴儿胚胎,看上去很是怪异,她望着琥珀的模样充满慈爱,大概是有过一段什么故事,最后还是转开脸放下去;陆晓意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粗糙的平安符,最后才是苦艾酒,他给出的是一把银色的匕首。
小餐车上一下子摆满了东西,看上去有点像是他们在举办抓周礼。
“就这样了?”左弦架着腿问道,“还有吗?没有的话就送它走了。”
“等等……”安子忽然出声,她咬住嘴唇,像是挣扎许久,深呼吸了一口才走出来,她换掉了之前的长裙,这次穿得是一套比较轻便的休闲服,然后拉开衣服的拉链,将挂在衣服内侧能面之中的翁面拿了出来。
“还有我。”
她轻轻将面具搁置在了小餐车上。
木慈扫了一眼陆洺,见他似乎并不吃惊,显然是早就知道了,哪知道安子才放下面具,陆洺也走过来放下一个溜溜球。
左弦挑起眉:“现在不嫌晦气了?”
陆洺嘿嘿笑道:“兵不厌诈嘛。”
倒是安子看着溜溜球瞪大了眼睛,她转头看向陆洺,脸上难掩又惊又喜的神色,眼睛霎时间红了一圈,最后一拳捶在陆洺的身上,却没有说什么。
现在总共是九样道具,就连左弦都忍不住咂舌,九样道具,如果换成个人来收集,运气最好也要下起码九次站点,更别说还不一定每次都能拿到,拿到了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在这众人期盼的目光下,左弦忽然凉凉说了一句话:“这就是许多人小时候的梦想啊,世界上所有的人给我一块钱,我就能身家过亿。”
苦艾酒摸了摸下巴,问道:“可是如果没有用处,那么左先生,你想好下场了吗?”
他的口吻已经完全从之前的戏谑轻浮变成了掩藏在玩笑下的冷酷,听起来有点咄咄逼人。
“我要想什么下场。”左弦冲他眨了眨眼睛:“我不过是提出意见,可没有逼每个人做事。如果你现在想收回去,那还来得及,我是完全不介意。顺便,清道夫就在这里,你如果想无能狂怒一番,我想他也不介意送你去见上帝。”
清道夫:“……我不介意送你们俩一起去。”
苦艾酒只是举起酒一笑:“是我失言。”
小餐车缓慢地滑出去,进入车厢节,倒不是没有人跟着小餐车试图寻找火车的秘密,只不过坐在餐车上的人没有回来过,导致当天火车几乎没有人敢点肉吃。
这左弦身上的这块血眼纹身无法交易,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想,血眼纹身的特殊性,导致左弦能短期内不断切换站点。
如果道具真的有用——
车厢里一时间云雾缭绕,被迫吸取二手烟的木慈趴在桌子上,效仿火灾的基础逃生操作,他突然感觉到肚子空空,有点遗憾把草莓奶昔让给韩青。
一分钟后,车内忽然响起广播,众人不禁吓了一跳,没有人拿到车票,更没有人逃避下站,不由得莫名其妙起广播怎么会突然响起。
可这次的广播内容却出乎众人意料。
“恭喜清道夫先生、木慈先生、罗密桑先生、温如水女士、尹艳女士、陆晓意女士、苦艾酒先生、安子女士、陆洺先生九位乘客开启回程套餐,报名将于一个月后停止,请感兴趣的乘客踊跃参加,如到期人数未满二十人,该套餐将作废。若期间有人退出套餐,将重新计时。”
“请全体乘客注意,即日起,火车重新开放回程套餐,请各位乘客按个人需求选择是否购买。”
还没等众人消化这段信息,小餐车重新回归,带来一块轻薄平板。
众人心内不由得一热,只见餐车先停靠在清道夫桌前,他拿起飞快看过平板上的信息,倏然皱起眉头,重新放在餐车之上,全程行云流水,毫无挂碍。其他人却没这样的好耐性,各个仿佛被提着脖子的大鹅,从座位后头探头仔细观察,辨别平板上的文字。
左弦看着清道夫的模样,心下稍安,有时候信息不必要看,从他人的神态上也能推断一二,更何况广播已经足够明显了。
餐车之后停靠在木慈面前,左弦伸手一拿,平板上依旧只有一套看起来不像订票的订票系统。
左弦若有所思地打开“添加”选项,其他人的名字皆是灰扑扑的,唯有他与“404”的名字明亮耀眼。
“哟,真是日久见人心,要不是这一遭,我实在是没看出来,大家各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左弦笑眯眯地抬起头,“老四,有兴趣入团吗?”
404忍不住叹气:“我难道能说不吗?”
二十个人,一个月,现在加上他们俩也不过是十一个,还有九个人,要在一个月内集齐九样道具跟九个参团的人。
一个月……他们这群人里还有些人可能会死在站点里,九个人是最乐观的局面了,更不要说,就算所有人都活下来了,一旦时间到期,绝对会有人毫不犹豫地杀掉其中一名参团者来重新计时。
更何况火车根本没提退款的事,说明一旦套餐取消,他们都要从头再来。
404简直想不通,这种希望到底是光明还是黑暗?
左弦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两人,他实在很好奇,火车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收走自己的血眼。
就在左弦很是愉快地按下“确定”键时,忽然感觉到肩头传来一阵剧痛,脸色顿时变得扭曲起来,皮肉仿佛活生生被人撕扯下来,平板自然不受力地掉在了桌子上。
“你怎么了?”木慈低声问他。
左弦眼前一阵阵发黑,汗珠从额头滑落,他说不出话来,木慈顺手将平板丢回到餐车上,让对方平躺下来,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好在这时众人的心神几乎都随着平板转动,没人在意左弦的动静。
这种痛楚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剩下令人心有余悸的痛觉久久徘徊在大脑里,左弦伸手撇开一角衣领,低声道:“看看。”
木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才恢复的血眼纹身又再变得黯淡无光,就像是在伊甸画廊里时一样。
它是会恢复的。
木慈的大脑像是被一把大锤重重砸了一下,他下意识捂住了左弦的肩膀,只是低声道:“你好一点了吗?”
“好一点了。”
左弦缓和了一会儿,这才坐起身来,而平板里的信息也传递得差不多,最后仍然传回到了他们的手上,众人得到足够的消息,也相应散去。
只有寥寥几人还坐在餐厅车厢里。
木慈是正好饿了点晚饭吃,而左弦则在认真地看着平板上的所有信息,上面的许多介绍都足以解答他的疑虑。
小餐车尽心尽力地推来晚饭,木慈端走自己的那一份开始扒拉:“看出什么别的东西了吗?”
“嗯,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没有任何信息了。”左弦扣下平板,目光幽深。
“说来听听?”
左弦微微笑起来:“我们在火车资源最充足的时间段。”
“呃,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这辆自动化的火车刚开始行驶或者是资源不足的时候,它的程序会为了自救跟继续行驶,主动提示乘客做任务,为此,它会开放给乘客许多权限;可我们上车的这段时间,也许是之前的乘客太有本事,又也许是死的人太多,给火车加足了能源,它的服务理念就从延续变成了专心服务乘客,因此它的兑换机制虽然还存在,但是需要我们主动摸索开启。”
木慈咽了一口口水:“这……算是我们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呢?”
“你认为呢?”
“……”
木慈很认真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但是不妨碍我现在很想把饭摔在地上。”
“那你为什么不做?”
“浪费粮食可耻。”
“……”
铁骨铮铮的木慈颇为食不知味地吃完了自己的那顿饭,知道火车能源充足之后,这些美味的食物,还有完善的设施都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这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大多数人都没有睡着。
回程套餐的开启并没妨碍所有人的正常作息,第二天上午十点,丁远志跟尹艳一同下车,可见凑不足二十个人,所有人的命运都无法改变。
第三天的晚上七点,夏涵拿到了自己的车票,车上没有人与他相同,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下车的是三个人,温如水跟罗密桑都做好了全副武装,沉默无声地陪在他身边。
温如水跟罗密桑都是套餐里的参与者,当时在餐厅参团的众人欲言又止,可谁也没有出声阻拦,毕竟活着不容易,求死却不难。
眼看他们三个人一条心,总没人上去找不自在。
血眼纹身黯淡无光之后,左弦昏昏沉沉地病了两天,他把自己的房间权限开放给了木慈,木慈起初只是过来照顾他,后来干脆就在左弦的房间里打了个地铺,也省得跑来跑去了。
倒是这段时间又上来几个老人跟新人,看见平板上新出现的回程服务,通道里顿时热闹起来,只不过这些事也都跟他们两人无关。
世事变幻莫测,一开始众人还以为自此之后有没有道具会分成两拨人,没想到天意难测,还没等他们势成水火,就被火车被动捆绑在一起。
缺失的未必只有九个人,毕竟眼下的十一个人,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会变成几个人。
第四天清晨天才亮,门外就响起了铃声,木慈打着哈欠去开门,这两天的地板睡下来,他居然觉得比床上睡得舒服。
经过训练的运动员难免会带着伤病,游泳也不例外,他的腰、肩、膝盖都出现过一定的毛病,不过离开高强度的训练之后,倒也慢慢康复过来,只剩下一点无足轻重的小毛病,比如说睡不得软床。
门外是清道夫。
清道夫并不在意木慈出现在这里,只是询问:“左弦在吗?”
“在,不过还在睡觉。”木慈眯了眯眼睛,使劲儿从睡意里挣扎出来,“怎么了?”
“转告他,下次我跟他一起下站。”清道夫言简意赅,说完就走,全无半点拖泥带水的意思。
木慈摸摸头道:“哦,好。”
既然人已经醒了,木慈就趁机去洗漱,刷牙时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两个水杯,忽然感觉到了一点不习惯。
他已经孑然一身很久了,久到只不过两个杯子放在一起都多少显得有点不习惯。
薄荷牙膏在嘴里久了,微弱的凉意消散,几乎变得没有任何味道,木慈从味道的变化上察觉自己失神太久,赶紧漱漱口,将水吐了。
这时候左弦已经醒了,他仍然躺着,没有睁开眼的打算:“刚刚是清道夫来了?”
“你不是听见了吗?”木慈将脸埋在毛巾里蹭来蹭去,声音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我只是听见了敲门声。”左弦说,“还没醒,随便一猜而已。”
木慈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讲话:“哼哼,猜得真准,为什么是清道夫?”
“因为他不笨。”左弦懒洋洋地撑起身,靠着窗户看远方的汪洋大海,他似乎很喜欢海景,每次木慈想换,没多久就会被换回来,“上来这么多人,你看套餐里有添加新人吗?剩下的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想着如何用这件事谋取更大的利益,又或者骗一些新人入局,真正急切的,是我们这十一个人。”
“一个月太短了。”木慈赞同道。
“不错,一个月不过是清道夫的休假日,太短暂了。”左弦慢悠悠地坐起身来,像个幽魂一样飘进卫生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开始翻找冰箱里的食物开始做饭,“你想吃什么?”
木慈说:“清汤面就行。”
病人也要合理运动,才能好好恢复健康。
左弦给他下了一碗面,又做了份三明治给自己,两人坐下来一起吃早饭,木慈其实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左弦要多此一举,明明食材都是火车出的,直接叫外卖岂不是更干脆,不过左弦只给了他一个“不解风情“的评价。
不解风情就不解风情,有面吃就好。
木慈两筷子下去,碗里的面就下去一半,左弦叮嘱他吃慢点,又不紧不慢地解释起来:“血眼被收走,在它重新复苏之前,我的假期应该能够回归正常,不过其他人不知道,以为我这两天就要再下去,所以如果有人会来,一定是清道夫。”
“不能是苦艾酒吗?”
左弦轻笑了下:“你不了解他们俩,苦艾酒确实是疯,可是不到最后,他不会孤注一掷,反而会始终保持在一个足够冷静的状态下,他不会贸然展示自己的态度;清道夫不一样,他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呆在电影院里,你以为他只是在娱乐吗?”
“呃,不是吗?”
“难道你们只有比赛的时候才训练?”
这让木慈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是在训练自己,保持最佳状态面对每一站?”
“没错。”左弦喝了一口牛奶,“清道夫不会对任何情况掉以轻心,也不会像苦艾酒那样计较利害得失,因此他要是做出一个决定,也很难有人能说服他。现在情况很简单,十一个人已经下去了四个,他如果想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尽可能增加参团者,那就只能找一个可靠的合作者,比如我。”
“他并不难猜,只是太强。”左弦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眯了眯眼,“对普通人来讲,强得蛮不讲理。”
木慈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歪了歪头,这个姿势是左弦习惯做的,大概是呆在一起久了,两个人的行为变得有些相似:“厉害,猜得一点都不错,他就是来找你一起下站的,说起来,你好像很了解他。”
“怎么,吃醋了?”左弦将半张脸藏在牛奶之后,隔着玻璃展露那双笑眼,被玻璃扭曲得像是外星人特效。
木慈不知道该不该点头,他使劲儿想了想,迟疑道:“不知道,我只是很好奇,不过应该有一点吧,因为我对他本人没什么兴趣。”
他所好奇的,是左弦看见的清道夫,却不是清道夫本人。
左弦没料到是这个回答,一口牛奶呛进气管,用手捂了半天都没能阻住,尴尬地冲进卫生间去洗手了。
“奇奇怪怪的。”木慈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将地板拖了拖,站在外头问他,“喂,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左弦咳得像是二十年烟瘾的老烟民:“没事。”
很快,门被打开,左弦眼睛都咳红了,加上肤色比较白,看上去简直像是只能踹鹰的红眼兔子,他沉默片刻后道:“你一直都是这样讲话的吗?”
“我也会委婉一点。”木慈想了想,“我学过,老板以前为了这个还特意找我谈过话,说来健身的客人有时候受不了真话,让我包装一下,不过那样讲话很辛苦,而且你都听得懂,干嘛非要费那劲儿。”
左弦:“咳——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同情那些人,还是同情我自己。”
等回到桌子前,左弦又再继续之前那个话题:“所以,是健身教练?”
“现在是。”木慈点了点头,他的清汤面这会儿连清汤都没有了,只剩下瓷白的碗跟一抹翠绿的葱花,他把筷子放下,“你好像不是很惊讶。”
“你的身体。”左弦道,“就连艾巧把你拽脱臼那里,你的身体都没出现过任何意外,说明你退役很久了,久到身体足以恢复成正常人的水平,起码不是一身伤病,只除了一点心理疾病。”
木慈赞许:“难道你当时猜裁判、教练之类的,我还以为你是根据年纪跟名气猜的。”
“你现在可还不算大。”左弦捧着脸看他,“我知道你会游泳,很有天赋,讨厌放弃,还有什么是我要了解的吗?”
木慈叹了口气:“你已经足够了解我了,只除了天赋那样,我简直实在想不通你还要再怎么了解我了,总不能要我跟你说那些小时候的训练吧,都是些老黄历了,看体育竞技方面的小说都指不定比我的人生更热血沸腾,好歹人家还有起承转合,我……就那样。”
“就哪样?”
木慈想了想:“你真的想知道?”
“想。”
“就……小时候在那个小小的鱼塘里,我还算是有点本事的一尾小鲤鱼,游得足够快,所以也挺骄傲的,很多人坚持不下来,我只觉得是他们心态不佳。”木慈沉默片刻,又很快继续下去,“后来跳到了湖里,开始吃力,可日子还过得去;再后来,就是河,再是海,我也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越龙门的那条鲤,无非是技不如人,就这样的一个故事。”
技不如人,这四个字何其简单,轻易抹消一个人付出的无数努力。
努力不过是基础,天赋是一条令人绝望的天堑,横跨在无数努力者的头顶上。
木慈有足够的天赋触摸到那座只欢迎天才进入的殿堂,却不足以留下任何痕迹,半步之遥,他永远无法跨入那扇门。
木慈说起来口吻平淡,听不出任何不甘:“不过好歹也算见识过龙,知道差距,后来也就看清楚,早些退了,我比一些人好,一些人又比我好,哪怕是现在称霸的人,以后也会有后来者赶超。我仍然喜欢体育,只是不想绝望地消耗自己,不如急流勇退,做些喜欢的事。”
“这样啊。”左弦若有所思,“那你助人为乐的爱好呢?是家庭培养吗?”
木慈的神情顿时古怪起来:“这件事,以后再告诉你吧。”
“我还以为你会跟我说,好人做好事,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我还没有厚颜无耻到这地步。”木慈叹了口气,“不过你要是想要这个答案,倒是也无所谓,也省得我解释了。这件事……说来其实挺可笑的,现在我还不想说,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告诉你吧。”
“听起来,真是个令人心动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