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发现逃票人员,为确保广大乘客的利益,火车即将采取行动清除该人员,请各位乘客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耐心等待。”
“重复,重复,车上发现逃票人员……”
这次的广播不再亲切和善,反而变得尖锐刺耳,伴随着警报声,整个火车都像进入高危状态,车厢内红光闪烁,催促着众人赶紧起身。
大多人不是在餐厅车厢就是在酒吧车厢,听到警报声后立刻往回走去,木慈不解地跟着众人一起站起身来,他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说不上来是什么。
“请在娱乐车厢的乘客留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我们会封锁车厢确保您的安全。”
娱乐车厢离最后的住宿车厢太远,短时间里根本赶不回来,这个安排倒算是比较贴心了。
这个时候还待在娱乐车厢的……
该不会是清道夫还在看电影吧。
木慈想起跟他一起看血浆片的经历,感觉额头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车上的人并不多,加上大家都见过世面,没有显得那么慌乱,倒是有几个显然跟木慈一样对眼前的情况不明所以,正不知所措地四处张望,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苦艾酒再度从人群之中出现,成了主心骨,招呼着众人往前走,木慈快步走上去问道:“怎么回事?”
“别担心。”苦艾酒懒散地挥挥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这种人,死在车上的人不比死在站点里的人少,回去看电视吧。”
虽然木慈明白这种事绝对不可能是第一次发生,但是苦艾酒的态度过于习以为常,让他仍然有点吃惊:“很多吗?”
“比你想得更多。”苦艾酒顿了顿,“这个这辆车上,最重要的不是运气,不是智慧,更不是力量,而是心态。这次应该是个新人,新人最容易出这样的问题,逃过第一站就以为是结束,往往接受不了第二站的开始,抱着侥幸心理龟缩在车上。”
木慈若有所思:“为什么火车让我们回房间?”
“噢,其实以前是没有这个规矩的,火车会自动清理。”苦艾酒似乎回忆起什么有趣的片段,他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那样赶走自己的记忆,忍俊不禁道,“不过大概在四个月前吧,有个逃票的跟左弦发生了冲突,想带他一起走……然后就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看的画面。”
木慈刨根问底:“什么程度的不好看?”
“他抓着左弦的时候爆炸了。”苦艾酒摊手道,“就像一具死去太久憋着太多空气的尸体,皮肉被拉伸到极致,内脏一下子喷出来,当时左弦首当其冲,场面非常惨不忍睹。”
木慈闻言忍不住皱起脸:“……”
不知道是木慈的错觉,还是事实如此,左弦实在倒霉得有点过头。
虽说考虑到他那张嘴也不奇怪,但每次发生什么麻烦事,他似乎都在现场。
车厢跟走道里都闪烁着让人暴躁不快的红灯,木慈还在人群里找到了韩青跟他的小伙伴,没看到高三生,估计是在房间里打游戏,确定没人落单后,木慈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一进入房间,烦躁的警报声就顿时消散了,木慈看了会儿电影,又拿起手机给清道夫发了个私人会话。
山有木兮:“你怎么样?”
清道夫:“安全。”
确认过清道夫后,木慈又给高三生发了个消息。
山有木兮:“没事吧,待在房间里别出来。”
然而高三生却始终没有回复,一开始木慈并没有在意,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立刻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高三生住在八号,房间上的名字还没消散,木慈心头的石头微微放下来,下意识伸手去按门铃,在心中默念着:“开门……开门……快开门……”
红光仍然在闪烁着,照得木慈严肃的脸格外恐怖。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来开门,木慈按得越来越快,下手也越来越重,门铃声急催,终于催来一个结果。
门牌上的名字,像是一滩不成型的沙,簌簌抖落,消散在木慈的眼前。
木慈按在门铃上的手一下子顿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真的是他。
木慈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发软,他靠着门板,身体慢慢滑落下去,最后瘫坐在地上,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猝不及防地袭击这具身体,让他陷入混乱。
明明活下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哪怕试一试。
过往的记忆再度进入大脑,木慈下意识按住头——
“你真厉害,永远都不会放弃,可是,你也很清楚吧,不是所有的事只要靠努力就能行。”
“因为不是谁都跟你一样!”
“明明一样努力!但我就是输你一点!”
“差距太大了。”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放弃吧。”
“我尝试了,对不起。”
“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走下去,教育、天赋、环境,醒醒吧,从来就没有公平。”
…………
记忆的碎片鱼贯而入,像是要活生生撕扯开木慈的大脑,他竭力控制着自己,试图将那些纷乱的记忆再度压制下去。
车厢里的红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走廊上仍然是空无一人,木慈几乎喘不过气来,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视线模糊一片,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大脑过于混乱导致的幻觉,手脚发麻的厉害,让他几乎找不到自己的肢体。
该死,他惊恐发作了。
不知过了多久,木慈忽然感觉有人把自己拉拽了起来,是左弦。
他身上都是血,一股子腥味,低声道:“我们走吧。”
木慈被带着进到左弦的房间里去,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太见,只有眼前这条路,跟眼前人被血浸透的背影。
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哗哗的水声,木慈被安置在懒人沙发上,陷进去,豆豆袋被他的体重撑开,像一块被戳开的温泉蛋,慢慢在地上摊开。
很快,一杯热牛奶被递到木慈的眼前,左弦问道:“他逃票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是谁。
木慈已经缓和一些了,他“嗯”了一声,拿过玻璃杯,太阳穴滚烫,让木慈毫不怀疑这杯热牛奶再离自己再近一点,能沸腾起来,于是又把玻璃杯放在了手边的茶几上。
左弦看着他的举动没说什么,而是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喝这个?”
“不用。”木慈摇摇头,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把牛奶拿起来喝了半杯,“我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唔,很难说谁吓到谁。”左弦搔搔脸颊,灌了口啤酒,“我觉得当时的我可能更吓人一点,不过你经常这样吗?”
木慈摇摇头:“偶尔,我已经很久……大概五年吧,没有发作过了,可能是最近太焦虑了。”
“哦。”左弦点点头,手扶着冰箱,观察里面的食物有没有腐坏的痕迹。
左弦的房间布置出乎木慈想象得温馨,基本上都是暖色调的,用楼梯隔成上下两层,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应该是特意地重新设计过一番,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很可能会以为这是温如水的房间。
“你怎么样?”木慈又喝了一口热牛奶。
“活着,然后带着一身黏糊糊的血被关在过道里。”左弦轻哼了两声,“刚刚才被放出来,所以,不怎么样。”
木慈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笑意又很快淡下去。
“对了,上次忘了告诉你,我喜欢芙蓉。”左弦撑在冰箱上,温柔道:“所以……你想跟我一起种盆花吗?”
“不用了。”木慈拒绝了,他摇摇头,“没有这个必要。”
左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有什么喜欢的花吗?”
木慈:“……木芙蓉。”
“那我的该叫左芙蓉吗?”左弦看着他惊讶的表情笑道,“开玩笑的,顺便,我说的也不是水芙蓉。”
木慈啼笑皆非。
由于不想一个人独处,加上左弦没有提,木慈就厚着脸皮在他的房间里待到了晚上,然后极为自然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起吃晚饭。
虽说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要结盟或是组建团体,但木慈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跟左弦之间有一种纽带在形成,就像是夏涵跟温如水那样,比寻常的同伴更加亲密的关系。
他们现在是一个二人小队了。
不过木慈也不清楚是不是他的自作多情,毕竟左弦看起来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平淡的生活又过了一周,车上的人也下得只剩下个位数,在一个清晨,木慈拿到了他的第三张车票,这次没有可供参考的线索,只有一张毫无信息的车票。
而且人数极多,居然足足有七个人。
木慈、左弦、苦艾酒、还有四个只能算见过面的女生。
苦艾酒戴着墨镜等广播,敲了敲桌子,揶揄道:“左大美人,你觉得这次会有几个新人?”
“我猜这次会有不少死人。”左弦冷淡道。
几个女生:“……”
木慈:“……”
左弦这倒霉劲儿。
广播很快就响起,木慈下车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火车,发现车门很快就闭上,这才安心地微微松了口气。
这次没有人逃票。
作者有话要说:芙蓉(木芙蓉):木槿属植物,正常意义上的芙蓉花。
水芙蓉:莲科植物,是莲花的别称。
惊恐发作:焦虑症的一种表现形式,患者会有胸闷、出汗、心悸、呼吸困难等表现,伴随着强烈的濒死感,一般发作时间在五到十分钟,可自行缓解。
还有个是上一章的:
圣三一:苦艾酒的主要原料是茴芹,茴香及苦艾,这三样经常被称作「圣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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