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的父亲是卧底警察。一直潜伏在金三角,为了深入内部,他娶了金三角里的一个女人结婚。
陆阿婆是陆离父亲的救命恩人,同时她也是父亲联络外面的线人。
在陆离三岁的时候,母亲发现了父亲的身份,她是一个传统固执的缅甸女人,她怎么允许自己为之活命的工作因为自己的丈夫给破坏,母亲要去向上头禀报。
陆离亲眼看到父亲亲手扭断了母亲的脖子。
他忘不了父亲看见自己绝望的眼神,也忘不了,父亲吞枪自尽的样子。
再大一些,陆阿婆给了他父亲的日记。知道了父亲种种的不易。
后来的后来,一个叫梁正的警察找上了自己。
也是7岁,和当年邵嘉树遇见自己的年纪一样。七岁起,他成了梁正的线人。
陆离想过,他这一辈子,注定是在泥泞中挣扎前进。
梁正说:“你父亲是个好警察,他一直希望你能简简单单活着,他知道他回不来了,因为有了牵绊,他能做的,就是在这满是危险的沼泽,尽力做着他最后能做的。他和我说过,他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他托我要我好好照顾你。”
15岁的陆离对他说:“我不会辜负他。”
那笔南美洲的交易中,老帕沙也叫了他的人一起跟着,其中有个卧底暴露了。说是暴露,应该是说,老帕沙从没相信过他,那个警察只是为了测试陆离。
老帕沙的人一直逼问着他,他们这群人里还有谁是警察。
卧底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他到死,眼睛都没有看向陆离。
半夜里的枪声,送走了他。
陆离的心揪在了一起,可他必须要装作无所事事的态度,不能让这年轻的警察白死。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邵嘉树的出现。那个牵绊了他半辈子的女人。
那天和陆阿婆的对话,他知道邵嘉树躲在门后面偷听。这傻女孩偷听也不知道把声响弄得轻点。
让邵嘉树知道又怎么样呢,这本来就是事实啊,他喜欢她。
“等她长大,再大些。我会和她说,我喜欢她。”
“你把她保护的很好。”
“我身边沾染的东西都太脏了,她不适合这些,我只想让她简简单单长大。”
“你真那么喜欢她?”
“是啊,特别喜欢。”
喜欢的不得了,舍不得碰她一下,就算发高烧那天,邵嘉树脱光了衣服给他取热,他感受到自己的欲望已经到达了顶峰,他依旧没有转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甚至想过,他要怎么求婚,是用西方人那一套还是金三角里的民族婚礼,他为此纠结过好久。他不愁钱,买了黄金白银给邵嘉树打了一对戒指,一直藏着。
最后,他还是给嘉树戴上了。
火化前,他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手指已经有些僵硬了,可还是很顺利地套了进去。
握着邵嘉树早已灰白的手,他吻了一遍又一遍。
他亲手点燃了那把火,看着火光里静静躺着
的邵嘉树,再一次模糊了双眼。
仿佛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嘉树,这次,真的回不来了。
从江丰市回来,陆离带着邵嘉树的遗物来到了她的墓前。看着相片里美丽的女孩,似乎是在呼唤他,“陆哥,陆哥。”
他伸出手,却只抓到空气,并无其他。
突然之间,陆离觉得,人世间无比灰暗。
那只古板的老手机再次响起,但这次,是电话。
“陆离,老鬼已全面收服。这次,要不是你,我们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没关系,这是我该做的。”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事情全部圆满结束,你可以结束卧底任务了。”
“梁队。”
“嗯?”
“我不回来了。”
“陆离,你......”
“梁队,我从七岁就跟着你。可是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出生就注定我不能回来。我的父亲,到死,都没有一块像样的墓碑,回不了自己的国家,被随意的葬在这丛林里。我属于这个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无比熟悉,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我所有在乎的人,都在这里。我怎么回得来?梁队,二十三年了,说实话,我有点累了,但我不后悔,只要你能记得,我是一个好人,这就够了。”
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在地上,用脚轻易碾碎了它,掏出那张电话卡,咽进了肚里。
重新看向了墓碑上笑的灿烂无比的邵嘉树,好一会,突然间,他笑了。
一手抱着手里的铁盒子和长裙,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
一声枪响,惊起林中飞鸟。
若干年后。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拿着一束蓝色妖姬颤颤巍巍地在旁人的搀扶下哆哆嗦嗦地下了直升机。
走几步,歇一会。
不长的路,却足足够了半个小时。
他来到了一处公墓,他将蓝色妖姬放在了一处公墓前,点了两只白色的蜡烛。
老人抹了抹泪,浑浊的双眼里看到了墓前那两张年轻的相片。
“你们啊你们。”
“答应嘉树好好活下去的是你,等不及去找她的也是你。你叫我不要经常看嘉树,你会嫉妒,这下倒好,我永远都嫉妒你了。”
“每年都来看你们,你们都没老去,我都老的不成样子了。不知道到了下面,你们还认不认得出我。”
“不知道还有几个年头可以来看你们了。”
念叨了一会,老人扔开拐杖,俯身上前,枯槁的双手颤抖着抚去相片上的灰尘,相片上的人被阳光晒的都有些褪色了。
15岁的女孩依旧笑的灿烂,26岁的男生微微扯开一丝嘴角,虽然笑的很淡,可眼里似乎看到什么美好的事物,眸里都是星光。
起风了,老人重新柱起拐杖,伛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处。
——嘉树,对不起,我等不了那么久,没了你,我怎么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