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颜色好像重了一些。”
散落在桌上的一盒盒胭脂,搭在一旁的件件外套,都代表着死国之神被削的眉角。
此番终归是他做的太过,哪怕事后将其中一切道明,甚至在两度交锋上大获全胜,依然被槐生淇奥轻松拿捏。
天人之相,白发白眉白肤,比其本相还要白几分,甚至白到有些诡异。
但这不是问题,她有的是时间,一样一样的试就是了,甚至还让对方稍微变幻了一下身形。
“淇奥,还不行吗?”
柔和的语气中,夹杂着三分无奈,以及一分认命,他向来是拿对方没办法的。
所以身为当事人,白秋霜只想把他那名义上的老丈人,血缘上的大舅子拉出来鞭尸。
空有一身实力,没有一点魄力,但凡当年雅狄王能来点作用,他现在都不用坐在这被拿捏,起码不会是被以这种方式。
“哈~虽然先父确实做人失败,但你这就有点过分了。”
通过对比又换了一盒胭脂后,槐生淇奥看着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她本来是不会这些的,但这段时间硬生生从熟能生巧练到精通。
从前的时候,她是以这种方式来窥得他身那几分真实,毕竟虽说他性格很差,但是脾气却意外的好,相处这么多年,别说生气,就连情绪波动都很少见。
如今得见完全的真实之后,自是要让其多停留一段时日。
“下次有这种念头,我会将其屏蔽掉。”
在他眼中,就算他人算计他,甚至冒犯他之类的,只要人死了,那他自会宽宏大量原谅对方。
“没那个必要。”
阅历的增多会改变人很多,对方共享给她的记忆,除了那丰富的典籍与武道经验,更让她有种在观看世界生灭演变的感觉。
“哈~”
“好了。”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大功告成,只见眼前之人身着白色高腰长裙,白发轻挽,白皙的脸上轻施粉黛,少了一分柔和,多了一分英气,槐生淇奥调侃道
“这才能称得上封后之位啊。”
就在此时,白秋霜倏闻时计之音响起,沉吟之际,眼前已是景换物变
“嗯?”
悠悠云海,缓然又静谧的气流,回绕在异空中,围筑起一座神秘异城。
满空漂流的时计,放眼无尽的时间,分秒落在耳畔。
“殊离山...”
功体自行运转,眼前景象消散于无形,他能够肯定,这不是天示意,其中却有天的意思。
“有事?”
察觉到对方情况有异,槐生淇奥当即放弃了下一步的动作,此番她已经把心中的气出完了一部分。
“嗯。”
殊离山时间城,也确实该走一遭了,毕竟那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说,与他可谓是关系匪浅啊。
顺便还能以此为借口,摆脱此时的状态。
一座以时间为交易的城池,其之存在,是一个不属三界五行的奇异空间,却掌控着人世的时间流转。
昔年他凭空多出来的十年时光,虽是此世之天运作,却与时间城脱不了关系。
………
殊离山顶,一座被云海包筑而成的隐密异境,杳无人迹,唯见一件件,被世人遗忘的时间,在半空飘浮。
分秒总在快与慢之间追逐,交叠后又分开,年年月月,重覆著相同动作。
人,亦渐渐在流逝中,失去存在意义,被时间掌控的人,最后被时间吞没。
倏然,山上阴云密布,乍见天地清浊紊乱之景象。
只见一道身影踏上岁月的长阶,虚假与真实交错,果与因逆转,抵抗着来自时间的侵蚀。
不生不灭的神能,将时间的影镇在岁月的空阶上,使其难以行进。
满空漂流的时计,亦因这股永恒神能而停止,人间无数的故事因此冻结。
寂静的长阶之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叩打着时间的心弦。
过往的一幕幕,如水溯流,自身边经过,年岁如过眼繁花,由艳开到凋敝,再由凋敝到艳开.幕幕叠叠,渐于无形。
清浊紊乱的失色天地,唯剩黑与白,始与终,因与果,虚与实,在时间的流逝之中,拨开云雾。
风催岁月,渐于无形,又在无形中渐形,一段风光要多少人事来磨,红尘一散,眼前一座巍峨殿门入目,无数时计漂浮在无波的流光中。
登上山顶的人,只闻声声流逝光影,在耳畔回响,经久不绝。
目光穿越空间之限,只见一座巨大日晷,沐浴在尘世光照之中,一名械人维持着其不息运转。
“苦境时轨之枢纽啊。”
立于时间城之前,白秋霜不由感叹道,若无相应的命数,要靠硬实力来这地方,属实不容易。
而那日晷,乃是苦境时轨之枢纽,平时由推时械人推动,也可由人推动,推动可以增长命数,在避死劫方面有奇效。
其受尘世三光照射方得以运转,一旦三光被黑暗力量遮掩,日晷就会停止运转,万物时针停止运转,会造成人间生不生不死的局面。
当然,这只是现在的限制。
他能清晰感觉到,随着苦境的变强,时间城这处关键所在,亦被天地力量所反哺,用不了太久的时间,便能彻底与殊离山脱离,遁入虚空之中,与天地相合。
届时,三光掩不掩,对其而言便不再重要了,而这未尝不是苦境针对诸神的手段。
就在白秋霜沉思之际,一股气机自时间城内四散而出,破去空中乌云,再闻
“掌无限于掌心,驻永恒于片刻。”
随后光球落地,时间城之主首现真身
“好友死国之神,久违了。”
明明能用其他的方式前来,对方却故意选择如此登山,是何种目的他一目了然。
不过十余年,便能做到这种程度,对方一身能为,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句受天眷顾可以形容。
而两人之间,虽是素昧平生,甚至在此之前都未曾有过联系,却是实打实的至交好友。
“哈~久违了,好友时间城主。”
见到来人,白秋霜亦将一身气机收敛,周遭一切恢复原貌,开始正常运转。
照面第一眼,他便能断定,眼前之人确实是如天者所言的那般大神通者。
完全发育起来的近神之灵,若是换作以往,他还需要忌惮一二。
现在的话,两人背后都是此世之天,在一致的立场之下,最多也就互相小坑一手,并无大碍。
“请。”
“请。”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亦有了认知,之后便是客随主便。
天池之内,一张圆桌,两人对坐,桌上置有三叠点心,以及一壶花茶。
谷/span盏斟七分满,将其推于白秋霜面前,时间城主出言道
“此乃时间城独有之天真花所冲泡的花茶,入口微苦,随即清甜之味会直贯脑心,好友请。”
一盏茶,是见面礼,是试探,亦是考验。
对一般人来说,时间城的茶,尤其是他这位城主亲自沏的茶,可不是那般好饮的。
当白秋霜看到茶盏那中几乎要溢出的时间能量之后,便对此行有了大致猜测。
端起茶盏,将其中花茶一饮而下,感受着时间能量对自身功体的促进作用,他确认了此行之目的的同时,暂时将其封存起来
“确实是好茶,只是不知好友此番邀我前来,所谓何事?”
虽说“天”是绝对强大的,但其自我意识还比较简单,能给他创造价值,便会给予绝对的支持,不能创造价值,便回归能量反哺天地,仅此而已。
而白秋霜之存在,在“天”的眼中,属于战功赫赫那一类,所以他得到的支持并不少。
当然,这并不是说“天”就不会犯病,毕竟懂得都懂。
“好友当真不知?我不信好友不知晓那样事物。”
对于止战之印的存在,他们两人算是给那至高的存在善后,但因为职责问题,他无法直接插手,故而才会有今日之会。
“哪个?止战之印还是圣魔元史?”
而“天”对他的支持,也并不一定都是他所需要的,正如没有人会愿意放弃自己,也没有人愿意一生都给别人打工。
该有的野心还是要有的,“天”的支持是一回事,怎么用这份支持便是他自己的事情。
“在原本的轨迹中,鬼觉神知借元史之能,盖下止战之印,逆动天下时轨,会使武林丢失十二个时辰。”
事情自然要处理,影响还要降到最低,让对方出手还要给予对方相应的利益。
“听好友的意思,此乃定数?”
时间城主考虑的是大局,而白秋霜所考虑的,是其中的可操作空间。
“是定数,亦是因果。素还真为复活叶小钗,为圣魔之战拉开序幕,本该由他背负的因果,因为好友插手而被极大的削弱。”
而这其中的债,却不能由他们两人担,所以便需要让原本该担债的人,把他们该担债担上。
“无所谓,于我而言,这并不重要。”
谁担责任,于他而言不重要,毕竟鬼觉神知他还留着,为的就是在需要的时候拿来顶缸。
“对好友而言,其实很重要。”
“因果,非那般好接的。”
“但时间,却正是好友所缺的。”
“呼~”
通过简单的试探,他确定了一下对方对他信息的掌握程度,似是而非,这很好。
以手指轻叩着桌面,似是经过了一番利与弊的权衡,最终吐出一口浊气,出言问道:“多久。”
“无法确定。”
“代价呢?”
“好友已经付过了。”
在此之后,白秋霜径自离去,在对方的眼中,是他需要足够的时间参悟五气之能,但时间真正的作用,却是让他借机再完成一次功体演化。
而在其离去之后,时间城主通过特殊手段,感应了一番那杯花茶的去向,反馈回来的结果却是有归于无。
倒也在他理解之中,毕竟到了他们这一步,时间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
苦境某处未知的所在,通过这段时日以来的一番运作,鬼觉神知最终借助御神风等人之手,成功把号天穷送走,并且准备好了掀桌的相关事宜。
“如果我永远都拘束在这一步迈不出去,那我永远是只是鬼觉神知,永远都只是圣魔之仆,我不甘心!我怎能在此停步!这种永恒的生命,留着还有什么意义!”
字字句句,是不甘,是怨恨,是决然,却唯独没有后悔。
正当鬼觉神知引动异力,欲盖下止战之印,却见天地失色,果与因的逆转,将周遭一切冻结。
“呵,你能活到现在,自然有其意义。”
一掌盖下,神能破开圣魔元史,打开空间通道,将双魔打入不毛矿坑之后,元史天宰自其中脱身而出
“元史天宰叩见神之者。”
元史天宰是没有想到,是这位至高的存在亲自来将他解放,哪怕对方只是顺手,但这份情他得承下。
熬了这么久,他所等待的养老生活,终于近在眼前了。
“三机谶,四奇观,恶鬼三凶,丘山百妖路,武道七修,奇花八部,逆海崇帆...”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白秋霜道出的同时,不灭剑光斩入鬼觉神知意识之中,对其记忆进行了简单的修改
“既然是因果,便不能让素还真继续闲着,止战之后的事情,交由你给他安排了。”
同时也帮其进行简单的蜕变,至于说其追求的所谓长生不死,不过笑谈罢了。
“遵神旨。”
对于鬼觉神知的遭遇,元史天宰不为所动,反正他已经上岸了,这傀儡就算现在被打死,也跟他没关系了。
但如今看这情况,对方还有一定的价值,真是可悲。
再一掌盖下,受到引动的止战石约阖印刹那,一道亘古玄力拓染天下。
止战约力横扫天下,时空,冻结在失去色彩的瞬间,变数,在不该流动的时刻出现异兆。
劫光披靡,天下共业,风不扬,鸟不语,花香无处,天下若死。
止战石约之前,白秋霜眉头一皱,由他盖下的止战之印,动静虽然是相同的大,但作用却是远远不如,其中或许有圣魔佛厉四方之战,在此之前便早已完结的原因。
怪不得就连时间城主都无法估计,此番到底能挤出多少时间。
所谓的洗去记忆,对他而言根本没必要,他所需要的,只是这庞大到不可计数的时间。
随着时间涌入白秋霜体内,坍塌,出现在了他之功体上,在苦境时序暂停的当下,其当机立断,开始了第三次的功体演化。
他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天”予的好处消化,将其中的弊端一点点剔除,这条路从一开始便无法回头,而他唯有将其走通一个选择。
精气神因坍塌而收缩,万象因坍塌而毁灭,最后尽归一元,随后一元归入寂灭,白秋霜陷入了无天无地无定无力无向无物无我的状态,连本身的意识亦归于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异光划过天际,静止的时空开始流风曳动,引八风共逆,神能席卷天下,天地恢复花月风清。
………
距离止战之印被盖下,又过去了一个月,江湖上看似风平浪静,但暗潮已经开始涌动。
当然,这都与死国没什么关系了,在花费了一些时间,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白秋霜以历练为借口,将长子踢回了杀戮碎岛,处理一应事务。
随后与槐生淇奥一起将行李收拾好,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至于说他在出发之前,不止捏了一批质量不错的手办跟周边,还从所属势力要了些人,顺便还又走了趟中原...
苦境人民帮九界人民搞一下建设,他觉得完全没问题。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