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宏瞻红了脸，瞪着眼睛看着楚寰宇，一时间却说不上话来。
他也没有想到，原来兰幽从前是妓子出身，过去看的书只有只言片语，他只知道有这个人，知道她与路渐的轶事，却不知前情。
此情此景之下，程宏瞻甚至不敢回头去看旁人的视线，生怕看到什么嘲讽的目光。
随着楚寰宇一步步的靠近，程宏瞻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到最后，他高喊一声，“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纷纷回神，都俯身，朝着楚寰宇……身后那人行礼。
魏恪摆摆手，本来不欲这么夸张，却没想到被程宏瞻给大声宣扬了出来。
结合方才的场面，年轻的太子很容易就想到，自己只是程宏瞻打破僵局的工作。
他略有些不爽，却还带着笑意，带着礼贤下士的宽和，“众位方才在说什么，本宫好像听到了要给胭脂取名？”
他一路进来，已经听邵茵介绍的差不多了，本来他对此一点都不敢兴趣，不过程宏瞻用他打破僵局，倒是惹得他有几分想要计较一下了。
人群里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太子也不急，而是对着程宏瞻道，“你是哪家的，怎么看着有些眼生？”
“草民是漕政司程家人，月前刚入京。”程宏瞻回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措不对了，可话已经出口，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了。
太子点了点头，“原来是程大人家里的。”
“都起来吧。”太子挥手，踱步走到了诗卷呈列处。
太子慢慢看，楚寰宇也跟在身边慢慢悠悠的走。
等太子看的差不多了，才微微颔首转过头来看着程宏瞻，“你的诗倒写的不错，不知道写起策论来，有没有这般的才思敏捷。”
程宏瞻低头不敢说话，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哄哄女子倒是可以，但若是用以策论上面，他只怕被人发现自己根本不行。
太子瞟一眼，看到程宏瞻大气都不敢出，不免觉得有些无趣。
他和楚寰宇对视一眼，问道，“方才你说兰幽，本宫倒是从未听说过这则典故，快来细说与我听听。”
楚寰宇很上道，“红颜知己的故事罢了，只不过兰幽身为妓子，最后却成了一家主母，格外的叫人觉得惊叹罢了。”
“原来如此。”魏恪点头，“只怕世人只记得她的结局，对从前倒是一笔带过了。”
不管是什么时代，哪怕女子身份渐渐贵重了起来，也不足以叫世人对妓子有所尊重。
沈卿绒听着觉得膈应，可在太子面前，也不好说什么。
可此时，楚寰宇却主动提到了她。
“沈姑娘若是真想找人给胭脂取名，我看在场所有人都可堪此任，唯独程兄啊，不大好。”
明晃晃的嘲讽，赤裸裸的看轻。
沈卿绒看到这一幕，真的笑了。
前些日子还‘程兄长程兄短’，没想到到今天就成了‘不太好’。
这个人未免变脸也太快了。
可程宏瞻有口难言，典故是他用错在先，原想讨好沈卿绒，却没想到最后落得个贻笑大方。
“那依质子高见，不知该找和人赐名，才是最好？”沈卿绒将问题丢给楚寰宇。
楚寰宇打开折扇，自从演了那出神医的戏码之后，他这‘回光返照’的状态，倒是演的更好了。
他直接将目光对上了太子，意图明显的不得了。
沈卿绒表面微笑，内心里却将楚寰宇骂的狗血淋头，太子是何等贵重的身份，又是一国储君，若是和胭脂水粉的东西搭上了边，不说太子愿不愿意，朝中的大臣都要说道几句。
要她看，楚寰宇就是想她死。
太子也微笑，不动声色，就是不搭理。
最后还是邵茵凑上来打圆场，“质子殿下说了这话，想必是胸有成竹，不如就请质子取个名字吧。”
沈卿绒松了一口气，“茵茵说的是，质子连野史典故都能记得如此清楚，想必是学富五车，由质子取名，是再好不过了。”
她说的动听，楚寰宇想要搭话，却又被她抢了话头。
“不过，若是质子看不上我这小门小户的东西，不愿意取名，小女也不强求。”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寰宇要是推辞，就是如沈卿绒说的那样了。
楚寰宇顿了顿，“岂敢岂敢，沈家高门大户，做出来的东西定然也是十分不凡。”
他摇了摇折扇，在香膏面前踱步沉思，最后回过头来。
“就叫绿腊未展，如何？”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这四个字，觉得朗朗上口，却还不明白是何典故。
沈卿绒问，“这四个字，可有什么由来？”
“那倒是没有。”楚寰宇笑道，原就精致非凡的容貌仿佛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亮的周围的人都不敢再去看他。
若是没有见到楚寰宇之前，只怕他们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好看的人。
沈卿绒也被这笑脸迷惑了半刻，可很快，她转头，“质子学富五车，总不至于无的放矢，还是解释一二吧。”
“唔。”楚寰宇走过来，思索道，“倒也不是全无典故，只是这典故和方才程公子所说的兰幽有些关联。”
一来一回，最后竟然又说到了程宏瞻身上。
可程宏瞻早已经缩到角落去了，只差半点就能将自己淹没于众人之中，没成想又被楚寰宇这样拉出来说道。
“兰幽制香粉乃是一绝，其中最有名的，便是一种颜色偏绿的香粉。”
“拂于面上，只消一点，便能使得面上透出莹莹光泽。”
楚寰宇娓娓道来，而众人也听得入神。
“而香粉瞧着是绿色的，到了脸上却没有半点颜色，于灯下，于堂前，时隐时现，莹泽透亮，实则美不胜收。”
“故命名为‘绿腊未展’。”
一语落定，众人皆如醍醐灌顶。
沈卿绒听完之后也觉得不错，看向楚寰宇的眸光，不自觉就带上了审视。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在这时候出现在众人面前。
也不明白，明明到了该走的时候，为什么他还留在这里。
甚至将自己暴露于众人眼底，暴露所谓的……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