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交应该是风光霁月的，应该是自在舒适的。
而不是像这样，变成累赘。
一个人逃避责任离开，另一个人为了所谓的君子情谊，拖累了一家人。
……
可饶是如此，程宏瞻也没明白，这一则小故事到底是哪里好笑。
若说是讽刺还可，但是好笑在哪里？
“程公子竟然不觉得好笑吗？”楚奕轩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神情。
这惊讶不是简单地惊讶，而是尾音慢慢上扬，眼睛微微斜视，乍一看就是一副鄙夷的模样。
仿佛不懂这个笑话，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君子一般。
程宏瞻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回过头来看，试图从沈卿绒这里得到安慰，但是当看到沈卿绒如出一辙的惊讶之后，那点心思终于被压下。
程宏瞻尴尬的扯动嘴角，扬起一个看上不伦不类的笑容，“程某愚钝，起先并不能体会其中趣味。”
“不过细细品味之后，倒是觉出了其中的意味，有趣，实在有趣，哈哈。”
楚寰宇点头，笑意藏在眼角眉梢，却并不明显，“我就知道程兄是聪明人，果然能理解其中的好笑。”
沈卿绒也点头，一副认同了程宏瞻的模样。
这场面实在尴尬，程宏瞻看着两个人的模样，越发觉得尴尬不自在。
“程某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和二位再闲聊了，先行一步。”程宏瞻拱手，这一回他有了经验，不等楚寰宇说话，就立马转身离开。
他觉得自己走的时候还算风度翩翩，但是那背影落在沈卿绒和楚寰宇严重，就只剩下了狼狈。
当他走远后，原地的两个人才当做若无其事一般的回头。
交叉而立，看上去就像是在各地打量眼前的花枝一样。
“质子殿下好兴致，瞧瞧这程公子被你糊弄成了什么样子。”沈卿绒轻轻抚摸住一片叶子，仔细观察起纹理图案。
楚寰宇打开折扇，作势观察折扇上的字，薄唇轻轻蠕动，“那也比不过沈小姐演技高超，轻而易举就将程公子唬住了。”
“只是不知道程公子心里怎么想，若是知道心上人联合旁人一起欺骗自己，我若是程公子，只怕要痛心疾首。”
他言语中带着揶揄，折扇一收一合，而后往左前方跨进一步，顺势坐在了凳子上。
而他身后，沈卿绒在听到‘心上人’三个字之后，眸光不由得为之一颤。
“心上人……，质子说笑了，程公子天资卓绝之辈，怎么会喜欢我呢。”她伸手拔下来一片叶子，看着断口的地方慢慢渗出汁液。
残忍的美丽。
沈卿绒心底生出几许畅快，这好似预示着复仇的计划，会顺利进行。
“程公子看你的眼神可不会骗人。”楚寰宇慢悠悠的，说话的时候仍像病时那样，拖着叫人心痒痒的意味。
“人心尚会自欺欺人，怎么质子光是看一个人的眼神，就能看出来真假了呢？”她毫不留情的挖苦，针锋相对之后，便是双方的沉默。
当日郊外一别，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说话。
从前没有考虑思量的东西在如今全都浮出水面，让人再也无法忽视。
良久，楚寰宇惯有的声音响起，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我不得不说，沈小姐大智慧。”
“彼此彼此。”沈卿绒道，然后转身离去。
她走后，楚寰宇还站在原地，眸光明灭不定，不知道是在看折扇，还是在看折扇后的人。
翌日。
沈卿绒如同往常一般，早起洗漱，而后便去了主院拜见邵沛岚，和两个弟弟说些话，教沈弘景认字。
在教弟弟认字的途中，她发现邵沛岚总是在看自己。
是那种不露痕迹，但是又十分想要说什么的偷看。
如此反复几次，沈卿绒就算想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也做不到了。
“母亲，你想说什么？”沈卿绒无奈道。
邵沛岚叹一声气，“我想说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上回我问你，你说没有那回事。”邵沛岚走到近前，轻轻抚摸着沈卿绒额头，目光里满是慈爱，“你长大了，会有少女怀春的心思，我都明白。”
“只是咱们两的关系严格来说不像是母女，倒像是亦师亦友，这么多年走来，你还是第一次对我有所隐瞒。”
看样子，邵沛岚是真的觉得她思慕了。
“母亲，我可以不说吗？”沈卿绒无奈道，这件事她解释不清楚。
可若是什么都不和邵沛岚说，又会引起无端的担心，到头来得不偿失。
邵沛岚迟疑片刻，点了点头，“你可以不说，只是你自己心底要有分寸，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沈卿绒点头，然后道，“是不是有人在你这里说了什么？”
“有，茵茵说你近日都不找她完了，打探一下你在干什么，就听到你今日和程家的公子相交甚欢。”说起这个，邵沛岚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她还和没长大似的，明明也是快要及笄的姑娘了。”
提起好友，沈卿绒也忍不住笑，“分明是她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我每每去了舅舅家里，都见到她一门心思读书，根本顾不上我。”
宫里的课结束了，但是邵家的课还停。
沈卿绒这里还好，要学的东西不多。
但是邵茵的课业一天比一天重，除此之外，还有礼仪制度要学。
沈卿绒想到这个，不由得发问，“母亲在闺中的时候也学了这些东西吗？”
“我没有。”邵沛岚面色平静道，“我还未及笄时，当今陛下便已经育有数子。”
邵氏女的命运有好有坏，好的可以自由择夫，不好的就要被从小寄予厚望。
学习无数女戒女德，最后被送进那个地方，成为至高无上的身份。
沈卿绒神情微动，“母亲，那件事，是不是快了？”
太子年岁渐长，有些事情，是该要定下来了。
“是，哥哥同我说，陛下数日前曾召见过他一回，隐晦提起过这件事。”邵沛岚点头，然后叹一口气。
“茵茵聪慧，知道自己的命运。”邵沛岚感慨，“所以从前我们不拘着她，便是想让她能过得更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