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似乎来的尤为晚。
原本应该在团圆中阖家度过的春节,并没有在一片喜悦的红色中过去,而是在战争中度过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胜利最终虽向着尹朝这方倾斜,但获得胜利的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并不强烈,因为他们也并非毫发无损。
没有人喜欢战争这种残酷的东西,或许有热血为国的臣民和将领对此欢呼雀跃,但士兵们却都只能打从心里觉得疲惫,然后是庆幸,最后才是那么一点点归家的喜悦。
晚风还夹杂着冬末最后的一点儿寒冷,暖阳徐徐从西边落下,地上的一层薄薄的寒霜在正午的时候就化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的渗入溅满鲜血的泥土里。
尹十四站在高高的城墙边上,负手而立,看着边界的一大片土地还有战场上遗落的兵器,残破的战旗,苍凉的景象却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背脊挺拔,身影被拉的很长,身边却再没有谁,在渐渐失去温度的阳光下孤傲又无限寂寥。
他在想刚才属下的回报,回报着两军中都未曾发现某个男人的身影,他原以为自己会万无一失的,他要的是弄死所有和他争抢的人,把那几个碍眼的插足者全部除掉!然后再趁机派人去蛮夷帐中将宁竟瑶接回来,他要的是这样!
如今的结果非常不完整,失败了一半既是惨败。况且他现在还不知道他要找的人又被弄去了哪里,究竟有几个男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他的瑶瑶在一起了?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尹十四在变的越发残忍冷漠的心里不止一次的不能理解自己和瑶瑶是怎么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很好么?
尹十四一直期盼着宁竟瑶回来,现在完美的,总是能一下子就吸引住他全部目光的人从世界的某个地方回来了,那个完美漂亮的躯体里又住回了原来他最爱的人,他做好了给男人说这五年来自己对他失去记忆像是变了个人的痛苦和无奈。
他想要让男人知道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没有,只能每每夜晚偷偷和瑶瑶见面的人了,他有强大的力量保护他,他甚至要光明正大的娶了他,到时候尹朝不会有谁说什么,也没有谁敢说什么。
尹十四看着自己的手掌,还记得当初在蛮夷人的地方自己想要牵牵男人的手时被一下子拍开的触觉。
怎么说呢,瑶瑶的手还是那么的软……
仔细想想,他和瑶瑶似乎在男人傻了后,除了那次和尹深一起做的那愚蠢的事情,就没有再和男人有过接触了。
威严强大气势凌厉的新帝站在高高的城墙边,笑的莫名渗人又凄凉,一旁刚汇报了任务结果的一干侍卫却如临大敌。
但是侍卫们想象中的责罚没有到来,只是远远看着他们的君王在那处站立着,直到星光铺满天空。
而孤傲的帝王看着满天星辰,忽然想起某个许久未见的人来,他该感谢双生子之间偶尔奇妙的联系……
再说了,几个月前‘帛岐’将军不是失踪了么?之后在蛮夷那可汗的册封大典上见到尹深后又不见了,真是奇怪呢……
尹十四突然笑出了声,修长白皙的手指继而在斑驳的城墙垛上有规律的敲出节奏,一如他在草原上时,即将见到宁竟瑶时那样,一下接着一下,敲的让人心慌。
……
宁崇云在一个世家行医的人家养伤,他的上身被缠了一大片的绷带,阴柔的脸上惨白着,却丝毫不减阴戾。
他暂住在属于北桐城郊的大宅院中。
大宅背靠大山,一片枯木影影绰绰打在地上,显得有些空旷,下人极少,连主人都只留下个老头儿在这里,固执的守着。
宁崇云受伤的消息传回了西梁,西梁国上下震惊,君主立即派人去想要接其回去,生怕这个在他们国家有特殊地位的使者再出现什么意外,毕竟宁崇云给自己创造的身份格外玄妙。
但宁崇云却简单的打发部分人回去说他有必要晚些回去,剩下来的人则大部分被派出去找人了。
隐蔽行踪的藏在这里的宁崇云有自己的思量,他将着宅院中守着的人都安排在暗处,很少和宅院中的老头儿接触,仅仅单纯的换药后就再无其他,于是那老头儿也不知道宁崇云的身份。
没有谁知道宁崇云安静的等在这儿是在干什么,但是宁崇云就是这么等着,好似笃定有谁会来似的。
这儿的主人不过七八旬的岁数,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还没有到老糊涂的时候,却着实看不懂这个长相过于漂亮的青年。
直到有一天,老头儿被打晕在自己的小菜园里,有黑衣人迅速将他背起,逃离此处。
而一直暗地监控着的宁崇云得到消息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棋子随意丢回去,好像根本不在乎背后伤口是否再次裂开似的起身,披上外衣,道:“走,跟着。”
于是,当老头儿醒来时,慢吞吞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后,抬眼见着屋内格外淡雅的布置,才将视线挪向一旁便见数月前被蛮夷人掳走的男人被一身着暗纹白衫的俊美青年揽在怀里。
男子手搭在自己那像是孕妇般大的肚子上,和最初见的脸色一样不大好,朝他笑的勉强,声音轻轻的,说:“余老大夫,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请你来……”
话音刚落,外面一阵刀剑相碰的声音,像是要碰撞出火花般刺耳,房门在瞬间被‘砰’的一声从外被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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