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白从房间里出去时,傅延川就在门口。
她愣了下,慌乱的神色一晃而过,只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的把房门关上,那个盒子仍拿在手里,神色平静,朝着他走过去。
然而,她并没有在他跟前停留,就这么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还是裴丛伸手拦了她一下,“你就这么走了啊。”
林宛白抱着盒子,侧目看了他一眼,说:“有什么事儿么?”
“你没看到傅先生在这里么?你这样,是不是也太不礼貌了?好歹,傅先生还救过你呢。”
林宛白轻笑,“我要怎么样,倒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她说完,想了一下,退回到傅延川的跟前,垂眸看着他,说:“你有什么事?”
傅延川看了她一眼,而后让裴丛他们都先下去。
等人都走了,他才道:“也别在外面说了,你推我进去说。”
林宛白说:“里面没东西。”
“外面冷。”
“里面也不热。”林宛白不动,盯着他,说:“你要说,就在这里说,想来我们之间也说不了太多,几句话的事儿。”
傅延川挑眉,兀自点头,最后将目光落在她怀中的盒子上,盒子看起来不干净,带着泥点。
林宛白注意到他的目光,说:“这是我的东西。”
“里面是你的东西?”
她不说话,只冷冷的看着他。
傅延川说:“小白,里面到底是什么?”
她笑了笑,“都是一些小玩意,没有任何意义。”
“给我看看。”
“我说了,都是没有意义的东西,你不相信我么?”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阵,傅延川不动声色就那么看着她,林宛白没有避开视线,与他对视。
傅延川说:“傅踽行不会有好下场的。”
“哦,那又如何?”
“你不要执迷不悟,错了一次再错一次,你会让很多人失望,也会辜负很多人。”
林宛白转开视线,抱着盒子的手紧了紧,笑说:“我可以回房间了么?”
她说完就走,傅延川倒是没有拦着。
她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抱着盒子坐在床上发呆,她就这样坐着,一坐便是一个小时。她再次打开盒子,那张照片被她揉捏过,她差一点给撕掉了,最后还是冷静下来,将其保留了下来。
照片是当年她被人侵犯过后的样子,照片里的她,因为药物的缘故,是一脸餍足的样子,面色红润,眼睛仿佛半睁着,很魅惑。
像个荡妇一样。
照片的背后,是傅踽行写的字。
只写了两个字,【我的。】
还有她的名字。
所以,他不但旁观,他还参与了。
林宛白无声的笑了起来,不管当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这都已经确定了,傅踽行是知道这件事,他知道,可他却没有救她。
他没有救,就这么任由她受到这样的迫害。
“嗬。”她瞧着这盒子属于她的一切,她不由的笑出声。
有人敲门,她深吸一口气,收住了情绪,将盒子关上放在旁边,起身去开门。
傅渺站在门口,手里端着午餐。
林宛白看到她的瞬间,立刻关上了门。
傅渺动作倒是很快,伸出脚抵住了门,她笑嘻嘻的说:“我是来给你送午餐的。”
“你让别人给我送。”
“我都已经到这里了,至于么。”
“至于。”林宛白不退让。
傅渺转了个身,猛地一撞,谁知道林宛白却在这个时候躲开,她用力过猛,人一下摔在地上,手里端着的饭菜也一起倒在了身上。
林宛白站在旁边看着,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今天有汤水,这么一来,泼的她一脸一身都是汤水。傅渺擦了一把脸,余光看过去,正好就瞧见林宛白笑着,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抓了个碗,就朝着她扔了过去。
只不过动作太慢,林宛白先一步就躲开了。
傅渺站起来,骂道:“你发什么神经病!故意的是不是?!”
林宛白点头,“对,我就是故意的。”
“我好心好意给你送午饭吃,你这算什么?!”
“我刚才是不是提醒过你,让你换个人给我送过来,是你自己非要进来,既然如此,我就让你进来了。谁知道你怎么就突然摔进来,这么不小心。我怀疑,你可能是故意的,就是不想让我吃午饭。”
傅渺给气笑了,指了她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小声的骂了一句,而后深吸一口气,生生把这口气给吞了下去,从口袋里拿了帕子,擦了擦脸和手,说:“行吧,我叫人再给你送一份午餐过来,你想吃什么跟佣人说,让厨房那边专门给你做一份也行。”
林宛白:“那真是谢谢了。对了,你吃饭了没有?”
“做什么?”
“要是不介意的话,你陪我一块吃,怎么样?”
傅渺挑眉,停了手上的动作,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你这算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来给我送饭,不就是想跟我聊天么?但现在饭菜都撒了,那不如,我们去餐厅,你陪我吃,顺便聊一聊。”
半小时后,两人一块坐在餐厅里。
佣人做了一桌子菜,林宛白起筷子开始吃。
傅渺坐在旁边瞧着,她已经吃过午饭了,这会没什么胃口。
她先吃了一会,等肚子半饱以后,动作就缓了下来,喝了口果汁后,看向傅渺,说:“我初中那会的事儿,你有什么想说的么?你专门来找我,应该是为了这件事吧?”
傅渺顿了下,盯着她看了一会后,笑了一下,双手捧住下巴,说:“你想起来了?”
“是啊,该想起来的,不该想起来的,全部都想起来了。那事儿,是你做的吧?”
傅渺也没想再瞒着,当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也不用再瞒着了,“是啊,是我做的。不过我要澄清一点,我当时可没想让那些人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让他们给你拍个裸照什么的,没想让他们真的动你。其实这事儿,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同伙,你应该知道吧。”
林宛白垂着眼帘,挑着豆子吃,说:“林瑶。”
“对,就是她。我猜,也许是她从中作梗,背着人指使那些人动你。她有这个动机。”
林宛白笑了下,“你现在这算是在推卸责任么?”
傅渺摆手,“都这种时候了,我也没必要再推卸责任了吧,我也没有再狡辩,你说是不是?”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的发生,你没有任何问题?一点错都没有?”
“错什么?我如今的下场,比你更惨。”
“嗬,你这种人,就是被人轮一万次,那都是活该的。”
傅渺哼笑,“你也一样,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好?把我哥害成那样,你身边哪个人不是被你害的?你以为你自己就很无辜,很可怜呢。你也是活该,你有今天,也都是你自己一手造成,怪不了任何人。我真的是瞧不出来你到底哪里好,有什么地方值得人喜欢的。”
“我哥一直没法放下你,林舟野也是。我哥都成那样了,心里还惦记着你,还对你这么好。要是换个人,你会像现在这么自由?可你一点也不领情,还对他那么坏,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你,他才被傅踽行打成残废。他这么好的一个人,你就一点愧疚心都没有?我要是你,我就以身相许,这辈子就照顾他了。”
林宛白看她一眼,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可笑。
“你还有这心思?有这种心思的人,怕是做不出什么迫害人的事儿。傅渺,你就不要在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说不亏心,我听着觉得亏心的很,还恶心。傅延川确实比你好一点,一直以来对我也还算不错,他被打成这样,我也很抱歉。愧疚倒是有一点,但也不至于要以身相许的地步。傅踽行这么对他,总是有点原因的,就像他对付你一样。多少不会无缘无故。”
她放下筷子,吃的差不多了。
傅渺啧了声,而后又叹口气,说:“我哥真是惨,想他也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即便之前一时昏头,对你做了不轨的事儿,可到底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他可是个正常男人,要做到最后轻而易举,他却及时打住,这还不能够说明他对你尊重?是真的爱你么?”
这一刻,林宛白想到了盒子里的那张照片,想到了她被人强迫的画面。确实,不是任何男人都能忍住不走到最后一步。
林宛白:“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儿,你作为一个外人,一个旁观者,不需要管的太多,也不在你的管辖范围内。傅延川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判断,用不着你在这里打好人牌,他也不需要你给她打这个好人牌。反倒是你,你这个妹妹不给他拖后腿,才是真的为了他好。”
傅渺盯着她,好一会之后,问:“你还喜欢傅踽行啊?”
“我跟你之间,好像不是可以谈心的关系。”
“我也还喜欢你舅舅,我不想跟林舟野离婚。其实我很早就看出来他喜欢你,上学时候就看出来了。其实你也怪不了我当初想那个馊主意,谁让你各方面都比我强,光环全在你身上,连我喜欢的人都喜欢你,那时候嫉妒你的人可多了,那些明面上与你关系好的,你以为她们就真的跟你好啊?背后哪一个不说你坏话?就算是梁知夏,也是一样的。”傅渺盯着她,笑眯眯的说;“一个人要是太过完美,总归是要遭人嫉妒,所以其实这样也挺好,有污点了,大家心里都舒服。”
林宛白看向她,见着她说的那样理所当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道理当然还是有的,我现在看到你,就一点妒恨都没有了,我甚至觉得我还能跟你做朋友。”
她笑着摇头,不再跟她多说一句,起身就走。
傅渺立刻跟上去,说:“说真的,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为了我哥。你能不能陪陪他?我知道你不可能以身相许,但你总能抽时间陪陪他吧?你不知道,自从他四肢全废,人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平时对谁都冷冰冰的,唯独对你,还有一点情绪,偶尔还能从他眼神里看到以前的样子。”
“就看在他对你用情至深的份上,你就给他一点时间。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也愿意跟你道歉,真诚的道歉,我甚至还能给你跪下。真的。我就这一个哥哥,他变成这样,我心里也一直都不好受,谁让他喜欢你呢,所以我只能来求求你。”
林宛白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她,目光冷冽,说:“你跟我道歉,是应该的。但就算你不道歉,我也不会怎么样,因为我压根也没有对你这种人抱过希望。不过我相信这个世界有因果报应,你做了这些事儿,总会有报应的。”
“至于你哥,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儿,轮不到你来说,也轮不到你来求。更何况,你该知道,我那么讨厌你,你来求我,一点意义都没有,我根本就不会接受,说不定,还会起反作用。所以你这个举动,不是在为你哥好,完全就是在害你哥。”
傅渺微微张嘴,不等她说出一句话,林宛白便打断了,“你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之后最好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以前我是不记得,现在我的记忆恢复,那感觉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所以我对你的恨,很有可能会让我做出极端的事儿,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说完,她深深她一眼后,自顾自的走了。
傅渺原本还想跟上去,被人拉住。
她转头,拉她的人是裴丛,而他们的后侧,则是傅延川。
他很平静的看着这边,目光确实穿过他们,看向走远的林宛白。
……
梁家别墅。
梁溪站在梁钰盛遗体的身边,梁钰康收到消息,赶了过来。
他原以为是假的,眼瞎看到遗体,才终于相信,他一只手捂住嘴,好一会才稳定住情绪,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看向梁溪,问:“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会那么突然。”
梁溪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叹口气,声音又开始哽咽起来,捂住了嘴,别开了头,小声啜泣起来。
片刻之后,她稳定住情绪,看向坐在那边的秦光,说;“我想了一下,爸爸身前那么低调,这追悼会咱们还是取消吧,就让他安安静静睡。秦叔,你看怎么样?”
秦光抬了眼皮,眼神死一样的沉寂,蒙上了一层灰,说:“他确实喜欢低调,追悼会那么形式主义的事儿,他确实不太喜欢。”
梁溪说:“咱们就单独发个声明吧,不要搞那么隆重了。”
秦光点了下头,默了一会,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阿行呢?还没有消息么?”
梁溪说:“没有,雷森说他可能是出了事儿,遇上棘手的情况了,所以赶不回来。其实赶回来也不能怎么样了,人都已经没了,见最后一面也不能怎么样。阿行有什么就是太自作主张了,做什么都不跟人商量,一意孤行。如今树立了那么多敌人,还波及无辜……”
正说着的时候,雷森突然闯了进来。
他原是被锁在地下室,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秦叔,你不要听她胡说了,梁先生出事,就是她一手策划的,她想趁着傅先生不在的时候,夺走朝盛!”
秦光缓慢转头看过去盯着他。
雷森说:“现在整个梁家都被黎汀的人控制住了,我好不容易逃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梁溪便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我看是你,趁着阿行不在的时候,想要造反吧!”
“梁溪,是你逼我的,所有的证据我已经全部交到巡捕的手里,很快巡捕就会上门来抓你。你谋杀自己的养父,等着坐牢吧!”
梁溪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住,眼中含泪,“雷森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想让我跟你在一起,可我真的不喜欢你,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来毁掉我么?我知道黎汀这人不怎么好,可他对我真心的,我也是真的很喜欢他,我们两个已经领证了。他知道你因爱成恨,会在这种时候陷我于不义,所以才安排了那么多人在这里,是为了确保我的安全。”
“我真没有想到,你真的会做出这种事儿。”她捂住嘴,满眼的不可置信,“但是你说的那些,也太离谱了,他可是我爸爸,是养育我长大的爸爸,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害死他,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转而又捂住了自己胸口,痛心疾首一般,“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说这种话,我不喜欢你,是我的错么?”
话音落下,这屋子里,只有梁溪喘着粗气的声音,表情丰富之极,像个演员一样。
雷森觉得还蛮可笑的,在这之前,他对她还有些感情,但这一刻,那些感情成了他的污点,喜欢这样一个人,真叫人羞愧。
雷森看了秦光一眼,他看起来很平静,似乎对这些事一点都不关心,倒是梁钰康,被他们给说昏头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雷森站直了身子,下巴微微扬起,看着梁溪,说:“没,没什么,一切自有真相大白的时候。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我相信在梁先生落葬之前,真真假假,都会有个定论。梁溪,我劝你,在还可以挽回的时候,立刻回头,不然的话,到时候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梁溪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她瞪着他,许久以后,才压着嗓子,说:“你够了。”
雷森说:“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梁溪知道雷森的能耐,她想了一下,拉着他到了另一个房间,把门关上并上了锁。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他的手腕,说:“算我求你好么?大不了等事成之后,我可以分你一半,或者到时候我们甩了黎汀,我跟你结婚,这总可以了吧?”
雷森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别跟我说这些,我现在给你机会,你不要么?”她抿着唇,数秒之后,很是懊恼,压着嗓子道:“傅踽行现在的状态你还看不出来么?按照他那个状态,他很有可能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林宛白,由着林家报仇!我爸爸心慈手软,还把傅踽行当做是自己儿子一样,到时候说不定还真用自己的公司去献祭了。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为了我爸爸的心血,你明白么?!”
雷森抿着唇,并没有说出反驳她的话。
梁溪慢慢靠近,两人的距离拉近,她点击脚,嘴唇慢慢凑上去,她轻声说:“做人,总要为自己考虑,不然到最后,受到迫害的就是我们。他傅踽行自己心甘情愿,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赎罪,可我们没有必要啊,我们只是他手里棋子,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的什么,难不成他的错误,还要让我们一起去赎罪么!”
雷森伸手扣住了她的腰,说:“你说的很有道理,其实他很多决定,我也不赞同,但他是老板,我只能听他的,按照他说的去做。”
梁溪眼睛一亮,“就是啊,所以我才会做这样的事儿,也许极端了点,但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被人驱逐出境,流浪到异国他乡,等到那个时候,就没有资本再重回巅峰了。”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雷森问。
梁溪笑了下,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说:“只要你愿意配合我,等事成之后,咱们在联合起来把黎汀踢出去,咱们就能结婚。但现在,我们还得利用黎汀的那点势力,不然的话,很多事儿,咱们都办不成。”
“我们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等傅踽行回来,一切就晚了。”
雷森握住她的手,侧头在她的掌心轻轻吻了吻,说:“只要你说话算话,我就定会配合你。”
“那是当然。”
说着,她主动的在雷森的唇上亲了亲,而后又欲擒故纵一般,从他怀中退了出去,“接下去要怎么做,你知道了吧?”
“知道。”
“那你先离开这里,等我爸爸火化落葬,律师宣读遗嘱以后,办完手续,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雷森离开了别墅,梁溪看着车子远去,眼里闪过一丝狠劲,她给黎汀打了电话。
“雷森出去了,别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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