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因为朱阁一事,苏阮战战兢兢了好几日,连芊兰苑的院门都不敢出,只让平梅时不时的出去打听打听消息。

陆朝宗的消息没过来,反而是那衍圣公府的人来了。

“二姐儿,大公子正带着那衍圣公府的人在游园子呢。”半蓉急匆匆的提着裙裾回到芊兰苑主屋,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咱们府门口又来了一架马车,那驾车的人是刑大人。”

苏阮端着茶碗的手一抖,赶紧从绣墩上起了身道“瞧见谁从马车里头出来了吗?”

“未曾瞧见,不过奴婢听说不光大公子去迎了,就连那衍圣公府的人都急匆匆的一道去了。”

能让衍圣公府都去迎的人,当然是只有陆朝宗一人了。

苏阮慌手慌脚的盖好茶碗,然后一扭身往内室里头去道“若是有人来唤我,便说我已经歇息了,不见客。”

“哎……”半蓉刚刚应声,就听到主屋门口传来一阵轻笑声道“苏阮姑娘可是要歇息了?那奴才真是来的凑巧。”

听到刑修炜的声音,苏阮站在珠帘处的身子一僵,她缓慢扭头朝外看去,只见那刑修炜毕恭毕敬的候在主屋门口,戴着太监帽的脑袋低垂,黑底红色帽纬轻动,让人看不清神色。

“主子吩咐,让奴才将这绣帕交与苏阮姑娘,说是那日朱阁……”

“刑大人。”苏阮瞪圆了一双眼,略微惊惶的打断刑修炜的话道“这绣帕我找了好几日了,未曾想竟然是被刑大人给捡着了。”

刑修炜笑着不接话,只将手里的绣帕递与苏阮道“主子在与苏大公子游园,邀苏阮姑娘前去一叙。”

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面色微白。

那厮这是在拿朱阁一事要挟自个儿?所以那日里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与他同塌而眠的事?

苏阮站在原处踌躇片刻,然后才缓慢朝着刑修炜点了点头道“刑大人稍等,我去换件衣裳。”

“是。”刑修炜应声,躬身往一旁退了退。

苏阮进到主屋,慢吞吞的往彩绘纱屏后去,然后光是挑拣短衫长裙便挑了半日。

“半蓉,你去将刑大人请到外室吃茶,就说我还在挑衣裳。”苏阮伸手拉过一旁的半蓉,压低了几分声音道“端热茶。”

“是。”半蓉明白苏阮的意思,径直便出了内室将那刑修炜请到外室,端上了滚烫的热茶。

一盏热茶端上来,直至凉透,苏阮还未从内室里头出来,刑修炜也不急,只慢条斯理的用茶盖子撇去茶面上的游沫轻啜。

“走了吗?”苏阮从彩绘纱屏后探出半个脑袋,抬手招过一旁的半蓉。

半蓉摇了摇头,面露难色。

苏阮抿唇,朝着那刑修炜的方向瞅了一眼,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刑大人久等。”

“不敢不敢。”

刑修炜急忙从绣墩上起身,朝着苏阮拱手道“苏阮姑娘如此重视主子,奴才定会如实相告。”

“不必了。”听到刑修炜的话,苏阮急忙打断,有些尴尬的抚了抚垂发。

半蓉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苏阮,赶紧上前打圆场道“刑大人误会,摄政王是何等权贵风流人物,咱们二姐儿敬重,特意挑拣了件极好的衣物,又重梳了发髻,这才耽误了些时辰。”

“是。”刑修炜笑眯眯的应了,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侧身与苏阮道“苏阮姑娘,请。”

苏阮侧眸看了一眼半蓉,然后一言不发的踩着绣鞋出了主屋。

已然耽误了将近两个时辰,苏阮不知那陆朝宗瞧见自个儿时是何模样,不过她想着,大哥与那衍圣公府的人都尽在,那陆朝宗也不至于为难自个儿。

天际处绯霞漫天,层层叠叠犹如裂绯残风,相比起前几日,这几日的天又闷热了不少,拂拂热风仰面吹来,苏阮拢着罗袖,裙摆轻动,窈窕的身姿裹在一袭短衫长裙中,走动时珠摇玉脆,腰臀尽显。

“苏阮姑娘,这边请。”

后花园子里头夏花正盛,深浅芬葩,莺飞蝶舞,陆朝宗身穿乌色玄袍,负手而立于一石亭内,周边空无一人。

“刑大人,不是说大哥和衍圣公府的人在陪着摄政王游园吗?”苏阮顿住步子,有些紧张。

刑修炜转身,语气和缓道“苏阮姑娘耽误了些时辰,苏大公子和衍圣公府的人都已然去膳堂用膳了。”

所以原本她刚才直接来,可能还能跟在大哥与那衍圣公府的人后头转转便回去,现下来就要与这陆朝宗两人独处了?

她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过来。”陆朝宗转身,阴翳双眸半阖。

对上陆朝宗那双眼,苏阮登时一颤,磨磨蹭蹭的提着裙裾走到了陆朝宗面前。

“给摄政王请安。”苏阮微微屈膝,敛目低眉的给陆朝宗请安。

陆朝宗轻抬了抬眼皮,扬手将站在一旁的刑修炜挥退。

园子里头静的很,苏阮的耳畔处满是那扰人的虫鸣鸟唤之声,她捏着手里的绣帕,愈发将脑袋给低了下去。

“阿阮姑娘今日的盘发真是好看。”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突兀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苏阮神色一凛,赶紧开口道“臣女换了件裙衫,又重梳了发髻,所以才稍晚了一些。”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核桃没有接话,苏阮只觉这人怕是在生气了。

“盘发虽好,但这珠玉色泽却是差了些。”陆朝宗静默片刻,然后才缓慢开口。

伸出手指触了触苏阮插在发髻上的花顶梅型簪,陆朝宗细细捻摩着上面的珠玉道“有些陈旧老派了。”

“臣女不喜花哨物。”苏阮垂着眉眼,声音细媚。

“是嘛,那正巧本王这处有一好物。”说罢话,陆朝宗便从宽袖暗袋之中掏出一对耳坠子拎到苏阮的面前。

苏阮盯着面前晃动的耳坠子,眸色微动。

这对玉坠子不同于苏阮平日里在苏府内见识到的所谓风雅物,它以金丝大环为底,环下用玉石精雕出一玉兔,这浑身玉莹的玉兔挺直站立,前肢持杵扮做捣药状,脚下是用金镶宝石而制的祥云,工艺精良,一看便知非凡品。

“大俗即大雅,俗到极致,便是大雅。”

一手拎着那对耳坠子,陆朝宗一手将苏阮左耳处的一只白珍珠耳坠褪了下来。

微凉的指尖触到苏阮温热的耳骨,让她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别动。”陆朝宗端详着苏阮的左耳,指尖轻捻,将那只玉兔耳坠戴到了她的左耳上,然后轻揉慢捻的调整着位置。

苏阮垂着眼睫,纤长睫毛轻动。

“好似有些紧。”

帮苏阮将两只玉兔耳坠都戴到了耳垂上,陆朝宗微微俯身,帮她调整位置。

浓厚的檀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弥散开来,苏阮屏着呼吸,心口处“咚咚咚”的跳的厉害。

陆朝宗垂眸,盯着苏阮的耳垂细看,小小巧巧一点,散着玉色萤光,仿若尚好的美玉般让人爱不释手。

看着那越靠越近的陆朝宗,苏阮双眸一窒,下意识的一个扭头,那插在发髻上的花顶梅型簪便匆匆略过陆朝宗的眼尾,拉出一长条的血色。

“嘶……”陆朝宗侧眸,抬手按住自己的眼尾。

苏阮惊惶抬眸,看到那顺着陆朝宗面颊蜿蜒而下的细长血丝,当即就变了面色。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手忙脚乱的掏出绣帕帮陆朝宗按住眼尾,苏阮掂着脚尖,面色苍白。

“无事。”覆上苏阮的手,陆朝宗微侧身往一旁看去,然后缓慢开口道“孔姑娘那处可是有什么好物,站了这许久也不见出来说说话?”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惊诧抬眸,眼看着那孔君平一脸笑意的从一旁古树后走出道“臣女这不是怕打扰了苏二姑娘和摄政王的雅兴吗?”

苏阮面色羞赧的赶紧将自己被陆朝宗捏在掌中的手抽回,然后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往后退了一步,与陆朝宗拉开距离。

陆朝宗一手按着眼尾,一手托着手里的花中花,眸色冷冽,“孔姑娘此举,怕不是君子所为吧。”

“臣女是女子,不是君子。”孔君平缓步走到苏阮和陆朝宗面前,脸上笑意渐敛道“女子易为情所伤,可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伤的最终还是女子。”

孔君平对陆朝宗有意,苏阮是知道的,但能这般大刺刺将这种话当着心上人的面说出口的人,苏阮却还是头一次瞧见。

“伤也罢,死也罢,与本王无关。”陆朝宗一拢宽袖,面色冷凝。

听到陆朝宗的话,孔君平自嘲道“都道摄政王无情,我看不是无情,只是情往之处不同罢了。”

说罢,孔君平转头看向苏阮,“无情之人,若是有了情,才最是伤情。”

苏阮抬眸对上孔君平那双微红眼眸,不知为何突感心酸。

“姐。”一身穿靛青色宽袍常服的男子头戴玉冠,缓步从她身后走出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今日不回去了,就在苏府叨扰一晚,不知苏二姑娘可欢迎?”孔君平扭身,笑意盈盈的看向苏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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