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接回(1 / 1)

天阴沉沉的,秋天细密绵冷的雨丝从天空灰色云层飘下,远处山峦在雾气中起伏着。邵钧开着打药车,在他们负责开荒的地里,根据治理要求全打入了能够逐步深入土壤的药水栓。

地边长着十分茂密的羊齿树,散发着叶子的清香,一株巨大的白蜡树半边显然曾经被炮火毒害,枯萎发黄已经彻底死了,另外半边却仍然还郁郁葱葱。这些植物虽然已经受了污染,但是仍然生机勃勃,看不出任何异样,除了人类不再食用它们,这也许对它们来说是好事。

邵钧呼吸着清冷潮湿的空气,驾驶着车子在地里打洞,看着湿润的黑土地不断被翻出来,感觉到心里十分安静平和。

玫瑰生完孩子在医院住院三天,伤口很快平复如初,完全治愈,孩子也一切指标正常,便出了院,全家人接了孩子,欢欢喜喜回家了。一切恢复了正常生活,但有了新生命的家庭里显得更加生机勃勃。凌晨,趁着天还黑邵钧先开了洒药的车去他们认领的地里,给地里注入污染治理的药水。茉莉和玫瑰在家里照顾小菲娅娜,铁甲老爹则将在院子里修理几样不太重要的农用机械。

天越发冷了,他们要赶在地完全冻上之前,赶紧再往地里打一次药水。

辛勤劳作让他身上已经隐隐发热,虽然天气已冷,他还是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亚麻衬衣,被雨水微微打湿有些透明的衬衣里露出了他清晰而充满力度的肩背肌肉线条。他拿了把锄头干脆利落地将地边新长出来的杂草除掉,并且将一块巨大的炮弹壳捡了出来,思考了一下觉得可以用来做个简单的收纳筐,于是废物利用地将它扔进了车子后的后厢内。

邵钧漫无边际想着,手脚却非常利索地很快将整块宽阔巨大的地都打好了药水栓,看着天已经大亮,雨丝也暂时停了,小镇上钟楼里传来的钟声隐隐约约回荡着,便开着打药车回去。

邵钧才将车开上小镇铺着灰砖被雨丝打湿的路上,远远便听到一阵喧闹声。落锤镇上一向只有晚上才热闹,经过辛苦劳作的拓荒者们会在小镇酒馆上喝上一大杯黑麦啤酒,借着酒劲打架或是唱起歌来,白天的喧闹往往意味着有事发生。

邵钧连忙加大油门,将车停在了院门外,看到门外边停着一辆漆黑锃亮的豪华飞梭,一个倨傲的男子站在院子中间,秃头大鼻子,棕灰色眼睛,嘴边一圈红色络腮胡,一身黑色礼服,仿佛刚从那个宴会里出来,身旁跟着几个护卫,正在傲慢嚷道:“只管砸!”

而早上出来的时候店里还整整齐齐,现在已经门口被砸坏,玻璃窗被砸碎,里头的工具和刚修好等着来领的机器都被砸坏了扔了出来。街道外拓荒者们站得远远的,围成一圈窃窃私语。

铁甲老爹眼睛冒火:“你们凭什么什么砸人店?”

旁边一个护卫道:“我们乔纳老爷,是总督的侄子!当亲儿子一般看待的!你们开的修理店超出经营范围了!吃相太难看了知道不?”

铁甲老爹怒道:“我们备案过,也交了税!凭什么说我们超出经营范围?我看是你们修理技术不过关,就想仗势欺人!总督的侄子也要讲理啊!都是凭手艺吃饭!”

乔纳笑了声:“新人不懂事,总该有人教教规矩,我本来不想和你计较,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好好修东西就好了,竟然为了抢生意血口喷人,给老爷我泼了一盆污水,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以为自己多厉害!”

铁甲老爹忽然反应过来:“你们是换了人家能源的那家亏心店吧!如果我不说,不知道还有多少顾客被你坑了,你换了人家的能源池,明年就要耽误春耕了,你这不是害人吗?”前几天还是小黑发现的来送修的能源舱被拆出来过,拆出来看到是假的能源,铁甲老爹连忙告诉了顾客,顾客一脸气愤地走了说是要找之前修过的店理论,想来就是这家做的手脚了。

乔纳眉毛高高扬起,声音拖长,十分无赖:“谁说是我们换的?明明是你们为了抢生意污蔑我们!我告诉你,今天你们全家都要在我跟前跪下道歉,大声告诉大家,是你们更换了能源,想要抢生意,污蔑我们机修店的!再拿出一笔赔偿金来作为损害我们声誉损失,否则我立刻就告你们到市场仲裁庭!”

铁甲老爹本就是个火爆性子,已经冷笑大声道:“告啊!我们每一笔接收修理地单子,从送货开始就全程录像,修理也是全程录像,能源舱究竟是谁拆出来的,里头的劣质二手能源是谁换进去的?帝国对能源本来就是严管,这上头都是有编号的!从出厂开始每一个经手,都有登记的!你们只管查呀!难道仲裁庭就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把这不是我们买的能源编号硬栽到我头上?”

“总督侄子怎么了?总督侄子就能不讲理?你尽管砸!尽管去告!我大不了把这录像放到帝国星网去,让全世界评评理!看到底是谁以次充好,借修理更换掉别人好的能源?你还能一手遮天不成?我就没听说过总督看重的侄子,还落魄到开机修店,和我们这样一个小店来抢生意的!还以次充好赚那么点黑心钱!我看总督怕是都不认识你呢!”

哗!外边围观着的拓荒者们全都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乔纳脸上涨得通红,他其实是总督的远房侄子,借着点总督的关系在这里开了个机修店,正是总督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他被戳到心虚之处,跳起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两个女儿都是白鸟会的!人家早就检举给我了!否则好好的跑来这穷乡僻壤干什么!”

实际上是聚集在落锤镇的拓荒者,十个倒有九个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是逃奴,就是逃犯,无路可走,才跑来这儿拓荒。执政官自然早就知道,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事来,就全当不知道。

但拓荒者们掩埋了过去,自然也都不敢怎么闹大了,平日里这乔纳就靠着这一招震慑不服闹事的拓荒者,才得以在这儿横行无忌。

老爹眼睛怒睁:“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们可不是任你侮辱的流亡者!我们是清白良民!”

乔纳放声大笑:“两个水灵灵的女儿,带来这基因污染的拓荒地方?你骗鬼吧!要么是你有案底,要么是你儿女们有案底!你敢和我去皇家警察局吗!吵到现在你两个女儿都不敢出来,不是心虚是什么呢?”

老爹怒道:“就你这种恶人!为什么要出来给你看?”一大早几个人冲进来砸店面,他就关了房门不许玫瑰和茉莉出去,虽然她们现在也隔着窗子躲在窗帘后关注着院子里的动静。

长期浸淫于市井中的乔纳已经迅速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来,一挥手:“进去给我拉出来!我今天还非要把他两个女儿给揭穿真面目!”

几个护卫袖子一捋,飕飕先各自拿出了一把雪亮长刀出来,刀刃锋利,却是他们地痞流氓标配,一贯用来震慑人用的,毕竟帝国禁枪,一般人弄不到枪,街头斗殴,只能靠这种看上去很唬人的武器来先声夺人,一般平常人看到也就退缩了,更何况是对上两个小姑娘。

然而他们才刚推开铁甲老爹,闯入房门,眼前一花,一把巨大扳手一格一架,铛!长刀脱手的同时,他们也被当胸一脚干脆利落踢出了门外,狠狠摔在青砖地面上,这一跤实在跌得太重,他们捂着剧痛的胸口咳嗽着发不出声音。

一个黑发黑眼少年守在门前,横眉冷对,他劈手夺了一把刀横在胸前,足下将另外一把长刀顺脚踢入了屋内,屋里哇哇哇婴儿在哭。

乔纳万想不到自己手下这几个机修工这么经看不经打,怒道:“你们也太没用了吧!”又顺口道:“屋里还有个小崽子,也不知道是哪个生下来的杂种,我看别是逃奴吧!”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那少年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冰冷刺骨,仿佛野兽盯着猎物一般,不由心中微微一抖,却又再次证实了心里的怀疑:“我看你们这一家子,一定有命案在身!否则机修工在哪个主城都不愁没饭吃的!怎么可能全家都跑来这穷乡僻壤?”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却无一人上前帮忙,只都是远远看着热闹。

乔纳洋洋自得道:“大白天的,难道你们想杀人?我看你们还是早点知趣,交出赔偿费来,今天的事还能过去,否则,等我报警了,那你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眼看着铁甲老爹忍气吞声道:“你想怎么样?”

乔纳道:“赔偿费200金币,我这两个手下的治伤费用100金币,不多,一共300金币就行!不用一次付清!现付50个金币,再写个欠条来,分期付款就行!”他早已深谙敲诈之术,知道不可能一次拿出,更不能逼急这些穷途末路的拓荒者,否则一不小心和你拼死,那就大大划不来。

铁甲老爹牙齿咬碎,正想先把这口气吞下去,忽然听到外围一阵骚动。

有人大喊:“是军人!”不知何时,他们这片小小拓荒者聚居区的周围山边,已经围上了一圈军用陆地悬浮车,车的前面早就不知何时静静站着一队一队的军人,全副武装,持枪远远包围着他们这儿。

“怎么回事!是捕捉重犯吗?”

“会不会是要打仗了吧?!”

人群惊疑惶恐耸动着。

灰色的天空飞来几架深黑色的飞梭,当头最大的飞梭侧翼上喷着金色的金鸢花皇室徽章。

人群骚动起来:“是皇室专用飞梭!”

飞梭很快降落在聚居区中央的广场上,有小型机器人飞快落地,一路铺上了鲜红色的羊毛地毯。

一个气质凛冽的青年男子从飞梭里走了出来,他身着一身深黑色上将常服,腰带紧束,长靴笔挺,深黑色军帽下露出金色卷发发梢,一双深邃的蓝眸目不斜视,直直落在了远处那个普通的拓荒者小院,完全没有丝毫犹豫地大步向那儿行去,金色穗状肩扣着的深黑色军用大氅随着他快速行走翻卷出深红里子。

他身后跟着一群近卫军,也全都军服笔挺,长靴锃亮,快步行走着。

人群静得针落可闻,只听到长靴橐橐落在柔软的羊毛毯上。

只看着那金发碧眸威严逼人的贵人一直走入了之前人们围观着的小院内。

里头的乔纳睁大了眼睛,大声道:“将军阁下!这里有个逃犯!我们正准备报案!”

柯夏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往那仍然还横刀站在门口瞪着他满眼警惕的黑发少年走过去,完全没有在意那锋利刀刃尚且对着自己,直接张开双臂上前拥抱那失而复得的少年。

少年忙不迭地将刀锋往回收,然后被这个猝不及防地拥抱给吓到了,双眼睁大,不知所措地感受到那个温暖的怀抱,柯夏长长从胸中叹出了一口气:“可算找到你了,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

这个拥抱并不仅仅吓到了邵钧,同样也惊到了所有场中的人。

柯夏感觉到邵钧浑身肌肉绷得死紧,心脏飞快跃动,心下微叹,松开了他,看他身上仍然穿着单薄的湿漉漉的衬衣,眼神一黯,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军用大氅,替他披到了身上,一边系上带子一边低声道:“这儿人多,我们回飞梭上。”

少年漆黑的眼睛仍然警惕地看着他,柯夏无奈笑了下,转头叫花间酒:“小酒,把老爹一家先送上飞梭,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很快花间酒非常迅速地带着一队人过去半强硬半恭敬的将铁甲老爹以及玫瑰、茉莉,还有那个小小的婴儿都引上了飞梭,柯夏才伸手自然而然从他手里拿过了那把长刀,顺手递给身后的近卫,反手牵着他的手道:“走吧,这儿不安全,回去慢慢和你解释。”

一切都仿佛是自己的误会一般,邵钧看着柯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仍然充满了宠溺和柔软眼光,仿佛那场深夜里惊心动魄逃离和背叛没有发生,那些冷酷的猜疑和算计,血淋淋决绝的撕裂全都没有,一切犹如当初,他将自己从死亡的角斗场救出,温柔地看着他,保护他。

老爹他们已经上了飞梭,上飞梭之前玫瑰还有些担忧地回过头来看了看他。

外围那些全副武装的军人和军用悬浮车,仍然一动不动地警戒着,乔纳和他手下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被近卫们干脆利落地拷上手脚堵上嘴扔到了院门外。

他终于向前走了一步,柯夏笑了,拉着他的手沿着那鲜红的地毯一路上了飞梭,然后飞梭启动。

很快随着皇室飞梭腾空飞走,远处的军队也迅速撤离,只留下那只用过一次的鲜红地毯留在路上,显示着曾经多么尊贵的人曾经从那上头行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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