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假面皮落进口袋里，年轻人这才露出白净、清秀的真容，向病房里的两个人咧嘴一笑：“小鬼医，麦纳西。”
“克洛斯。”克洛斯与他握手。
“不是维尔林西亚的人吧？”麦纳西上下打量他，“瞧这不谙世事的眼神。”
麦纳西起来比克洛斯还要小，因此“不谙世事”这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好笑。
“刚到维尔林西亚。”克洛斯颔，但没有透露自己的来历。
“挺警惕，是件好事。”麦纳西赞同道，“格拉西亚，你也是。能找到同伴是大幸，得对人家好点。”
格拉西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身体还好？没什么问题吧？”麦纳西询问。
“一切都好。”格拉西亚点点头。
“你们昨晚从星光商业群那边过来的？”
克洛斯的目光顿时警惕起来——他怎么知道？
可格拉西亚一点也不慌张：“你收到消息了？”
“闹得不小，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麦纳西望向克洛斯，“你也挺厉害，踩着悬浮板俯冲，也不怕摔下去。”
克洛斯瞧了一眼格拉西亚，现他并不意外，又转向麦纳西，怪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维尔林西亚上没有秘密。”麦纳西得意地抱起胳膊，“而医生，就是维尔林西亚的秘密之源。”
“现在情况怎么样？”格拉西亚追问。
“在这里还算安全，出去了可就不一定了。”麦纳西压低声音，“有人在找你，你现在是众矢之的。”
“那你干什么来了？”
“来推销啊。”麦纳西咳了一声，语气终于欢快起来，“仿真皮项目已经有了重大突破，可以为你提供全套服务，保证你改头换面，连——连克洛斯也认不出来！”
他一指克洛斯。
“我们其实不熟，”克洛斯莫名其妙道，“本来就认不出来。”
“有没有效果图？”格拉西亚问。
“你先休息，下午我带设备来。”麦纳西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又交代克洛斯好好照顾病患，轻快地溜出门去，不知是去巡查病房，还是准备效果设备。
“这人可靠吗？”克洛斯问。
“维尔林西亚哪有可靠的人，”格拉西亚摇头，仰面望着天花板，“货物已经到手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我可以配合，”克洛斯点点头，“但你得先把项圈拿下来。”
“我头疼，”格拉西亚的声音突然虚弱起来，“什么项圈？我听不懂你的话。”
“昨天打的是你的肩膀，不是脑子！”克洛斯喝道，“还是说你的脑子长在肩胛骨上？”
“我说过，不要对我出言不逊。”格拉西亚的声音低沉下去。
“怎么了，格拉西亚？”克洛斯的声音也低了，“你害我平白遭了这么多苦，真觉得我还能俯帖耳地当你的随从吗？”
格拉西亚没说话，直直地盯着他。
克洛斯被他得背后凉，皱着眉问：“你什么？”
“你很有勇气，也很有毅力。”
“谢谢夸奖。”克洛斯提了提嘴角。
“如果我没买下你，你会回来继续报仇吗？”
“当然。”克洛斯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事没完。”
“来让你记挂很容易。”格拉西亚侧过头，“你过来。”
“怎么？”
“来。”格拉西亚抬起手。
克洛斯喝了一声“小心伤口”，绕到他的病床前。
他背着手立在床边，模样像个守卫者，但脖颈上那一圈黑色太刺眼了。
“手。”格拉西亚抬起手。
“你要干什么？”克洛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抬手握住对方的掌心。
“耳朵不对称。”格拉西亚偏过头，瞥了一眼他的左耳，“不好。”
噢，这罪魁祸还知道不对称啊。
克洛斯抬手掐住他的耳朵：“你想用你的耳朵给我补上吗？”
“不。但我可以帮你把另一边也咬掉……”
克洛斯猛地抽手，却没成功，被格拉西亚牢牢地攥住手腕，手心顿时有点出汗。
“为什么？”克洛斯低喝道，“这回我没有惹到你半分！”
“格拉西亚的行事不需要理由。”格拉西亚的面色渐渐染上了红晕。
“你昨晚还替我挡子弹，现在就打算伤害我？”克洛斯真的不明白了。
这人也许脑子真有点问题。
可以请小鬼医给他做个详细的检查吗？
“没有人能越过我伤害你。”格拉西亚亲吻着对方的手背。
这是他今天的第二句怪异言论。
克洛斯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协助你在维尔林西亚上完成任务，是助手，不是仆从。”
“有什么区别吗？”格拉西亚嘟起嘴唇，“这段时间里我拥有你的所有权和使用权。”
“我不是商品！”
“你是。”格拉西亚声音放低，手上的力度却越来越大，“此时此刻，你是我的所有物。”
克洛斯告诫自己稳住心神。
他思索片刻，不退反进，抬起另一只手摸到格拉西亚的后脑：“如果你不怕死……尽管试试。”
“维尔林西亚上谁怕死？”格拉西亚被他抚得眯起眼睛，表情很是享受，“大家怕的不过是死不瞑目。”
“怎么，格拉西亚？”克洛斯突然意识到他的逻辑有多诡异，“我只要属于你，你就可以瞑目了？你很缺人手？”
“红……”格拉西亚顿了一下，“环网从来不缺人才。”
“那你上我什么了？”克洛斯干脆蹲在病床边，从对方的后脑一路沿下颌线抚到嘴唇边。
他想起之前抽那四十二鞭时格拉西亚的反应，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格拉西亚果然很吃他这套，张嘴含住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研磨着他的指尖，含糊道：“有一个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尾巴，感觉很好。”
“你找过多少次小尾巴？”
“没几次。”
“他们没变成尾巴？”
“不够资格。”
“怎么不够？”
“不够好。”格拉西亚诚恳地夸赞道，“你是最好的小尾巴。”
“抽你抽得还满意吗？”克洛斯问。
“满意。”格拉西亚微微点头。
他的钳制不知不觉间松了一点。
克洛斯语气更加柔和地追问：“为什么不换一种方法？”
“什么方法？”
“更……更温和的方法。”
“时间太长，成本太高。”
——真是个懒惰、傲慢、斤斤计较的无耻混蛋。
克洛斯在心里破口大骂，神色依旧镇定自若：“那你什么时候会厌倦？”
“这谁说得准？”格拉西亚微微摇头，“也许明天就会，也许一直到我们死去。”
“死去才解脱，嗯？”
“死亡可不是终点。”格拉西亚压低了声音，神色诡秘，“哪怕去远——哪怕下地狱，只要我没有厌倦，他一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当你的小尾巴真惨。”
“这么说太武断了。”
“他想要的你根本给不了。”
“普通的生活？”格拉西亚的声音有些飘渺，“那就让他换个想法，换个……我能给的。”
克洛斯想笑，但笑不出来：“你找尾巴的标准是什么？”
“正义、善良、坚定……好。”
“你配不配得上？”
“什么？”
“格拉西亚，你配吗？”克洛斯的口中吐出一把尖刀，穿破空气，捅进格拉西亚的胸膛，砍断了沸腾的无知思维，“你有什么高尚的品质，能配得上一个正义、善良、坚定又好的人？”
“你觉得，我给不了他想要的……”格拉西亚重复了一遍。
“对，你给不起。”克洛斯不太能确定对方的语气是陈述还是疑问，但还是语气坚定地接了口。
“那我只能给他其他东西。”格拉西亚的声音弱了一点，像是开始让步了。
克洛斯为自己的胜利倍感欢欣，再接再厉道：“你给得起什么，嗯？”
“你要什么，宝贝儿？”
“我能要什么？”
“要什么？”格拉西亚的声音越来越飘渺，好像云端里飘出来。
克洛斯揉揉耳朵：“什么？”
“你想要什么？”格拉西亚的声音还是小小的，但云端被太阳照得一片炽热，裹挟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在克洛斯的脸颊边涌动。
受困的灵魂回想起轻盈的自由感，在不属于自己的躯体里张大了嘴。
我想要什么？
当然是天堂！
我不属于这片陌生、罪恶、沉重的土地。
我属于广袤的天空，属于无垠的星海，属于宇宙之上、时空之下。
让我走！
让我回到天堂！
“哎呀——”麦纳西一进门，被凌乱的屋子惊得顿住，语气有些责怪，“昨晚刚动过手术，你这么急干什么！”
格拉西亚拽了拽被子，把克洛斯藏好，这才转过头：“怎么了？”
“给你设计啊。”麦纳西来到床头柜边，顺手拿过药瓶，耸耸灵敏的鼻子，仔细品鉴，“纯度好高。从哪买的？”
“你老师那里。”
“你最近和他有联系？”
“不，是以前的存货。”
“我就说。”麦纳西连连点头，“他最近差点被人下了黑手，躲哪去了我都不知道。”
“我们才从他的展示台那儿回来，”格拉西亚笑着告诉他，“代我和他问好。”
麦纳西打开手中的投影片：“说正题吧，朋友。面皮的原理我就不多说了，品质有保证，你都知道。我直接给你设计效果。”
立体投影在半空中微微晃动，逐渐稳定下来。
“……你说真的？”格拉西亚着眼前的人像，眉头渐渐皱起来了。
“这是顶配稳妥版。”麦纳西补充道，“服装化妆道具全包，售后无忧。”
“其他版本呢？”
“我其实不太推荐，因为多多少少还有点风险。”麦纳西向侧边滑动，人像刷刷换了几个造型。
格拉西亚斜睨着他：“我你是故意找乐子。”
“哎，不能这么说。”麦纳西向他挤挤眼睛，“你这么优秀的外形条件，不尝试新鲜事物，多可惜啊？”
格拉西亚想了想，隔着被子拍拍怀里的人：“他呢？”
“他没必要吧。”麦纳西否定道，“两个女人同时出行太显眼了，不够安全。现在你才是大问题。”
“好吧。”格拉西亚微微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惋惜。
“你怎么选？尽早确定，我就能着手准备了。”
“越稳妥越好。”格拉西亚只有这一个要求。
麦纳西对他竖起拇指：“给你顶配，绝对稳妥！”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