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一枝桃花横斜，烛火轻摇。
沈湛将手中的书卷搁下，冷冷淡淡的抬眼：“她真这么说？”
清欢颔首：“三姑娘的确是这么说的。”
“惯得她。”沈湛冷声扔下这句话后，便让清欢出了书房。
只听书房的门刚刚合上，一道黑影便从一处窗扇口悄悄地潜入。
那黑影悄无声息的提着一个食盒走到了沈湛的身边，将食盒小心翼翼的堆在了沈湛的书案上：“主子，该喝药了。”
沈湛深吸一口气，将心头浮动而暴躁的性子按捺下去，将药从食盒中给取了出来。
黑漆漆的汤药在白瓷的碗中晃荡，就像是什么深渊般。
沈湛凝视了一会儿，毫不犹豫的直接仰头一口就灌了下去。
“主子，您这天天喝药也不是个办法。”黑影低声道，“呼延世子说了，是药三分毒，您若是长期以往的这般服药，对身子恐有害处。”
沈湛冷淡的用衣袖擦去嘴角边上的药渍：“我知道，我心头有数，你转告呼延世子，他的好意，我心领了。”
“是。”
“事情查的如何？”
黑影道：“她离世的时日太长，有些难查，至今还毫无头绪。”
沈湛颔首：“慢慢查便是，这事也不用太过着急。”
“马上就到秋闱了，主子您可真的打算去京城吗？”
“自然是要去的。”沈湛转头看向紧闭着的窗扇，冷意从眼中流露出来，“过去这十几载，我无一日不想离开这儿，京城——”
黑影立马拱手：“主子的意思，属下明白了，属下会遣人提前去京城将一切都打点好的。”
沈湛道：“对了，萧宜词的身份你们查的如何？”
“回主子，那一次在寺庙中发生的事，属下们查不到分毫，似乎是有人在背后将这一切全都遮掩住了，我们的人查探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不过，那日进山的，的的确确还有一位姑娘，但夜中起了大火，那位姑娘好像没有逃出来，葬身火海了。”
“葬身火海？”沈湛饶有兴致的将这个词琢磨了一遍，“只怕未必。”
“你们就顺着这个姑娘的线索，往下查。”
黑影立即道：“是。”
将人打发走后，沈湛便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歇息，脸微微朝上，显出他精致的下颌来。
柔和的烛光覆上，层层叠叠。
一时竟也觉得他这张脸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清秀。
半响，檐角有水滴下，打在青石板上。
沈湛极快的睁眼，走到了窗边，他若有所思的低头瞧了好一会儿后，这才用力将窗扇推开，浓重的夜色入眼，穿过庭院，便是一方庭阶。
那他瞧向的那个屋子，已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几乎要与这漫长的夜色融为一体。
“还真是个……”沈湛失笑，“小没良心的。”
被称作“小没良心的”萧宜词此时正在酣眠。
等着她次日醒来，就瞧见了坐在外间的用早膳的沈湛。
她懒洋洋的挑眉，心头自有一种不肯服输的倔劲：“你不是去书房了吗？”
“去书房就回来不得了？”沈湛反问，慢条斯理的将面前的白粥喝完之后，这才抬头对着萧宜词道，“我午时想吃芙蓉羹。”
萧宜词压着火气，手中狠狠地捏着木梳转身：“所以？”
“我要吃。”沈湛平静的与她对望，那模样好像就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萧宜词很想将手中的木梳对着他的脸砸过去，昨儿才给她脸色看，今儿就敢大言不惭的对着她说，他要吃她做的东西？
瞧瞧，这像是人话吗！是个求人的态度吗！
可不等萧宜词说话，沈湛又补了句，“六弟也来过来，午膳你等我与六弟一块。”
哎哟，还知道搬救兵！萧宜词简直是要被他给气得笑起来。
“我要是不做了？”萧宜词伸手撑在案上，冷冰冰的俯身瞧着沈湛。
沈湛道：“你答应过，说是我在备考秋闱这些日子，想吃什么都会做与我的，阿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出尔反尔可是小人行径。”
“许是沈三公子忘了一件事。”萧宜词笑盈盈的看着他，“我可从来都不自认是君子，激将法对我，没用！”
“而且，我还想着再给沈三公子上一课，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完，萧宜词甩着袖子就绕过屏风进了屋。
守在门口的莺蕊一见，心头顿时就涌上了几分雀跃来。
她小心翼翼的跨过门槛，走到了沈湛的身边，温声细语的说道：“公子可还有想用的菜，莺蕊这便服侍公子用膳。”
莺蕊身上常年爱薰香，还是那种甜腻的香。
她这一挨近，沈湛便拧起了眉头，冷淡的将身子偏了偏，正打算自己再吃几口就去颜沛先生那上课时，结果一瞧，莺蕊已经率先执起了他的筷箸，秀气的手拿着筷箸，正殷勤的准备给他布菜。
沈湛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冒了起来，他霍然起身，袖子一拂，便将莺蕊手中拿着的筷箸直接扫到了地面。
莺蕊被他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心惊胆战的瞧着他，柔声唤道：“公子。”
“谁让你进屋的？”沈湛质问着，那声音就像带了冰渣子一样。
莺蕊一愣，后面的莺莺倒是一下子就冲了进来，毫不留情按着莺蕊的肩膀，将她拖到了地面上跪着：“请三公子饶命，奴婢并非是有意进来冲撞三公子的！”
沈湛厌恶的拧了起来。
“大清早的，怎么又闹起来了？”里间的萧宜词自然是听得见外间发生了什么，于是她火气冲天的将木梳子往妆镜前一扔，发髻未挽，便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光影从她身侧的窗棂打下，衬着那一张脸，冷若冰霜。
沈湛见着她，一下子就将自己外泄的情绪收敛了个干净：“谁让她进来伺候的？”
“奴婢见着三公子用膳时，屋中无人伺候，这便自作主张的进来了伺候公子。”莺蕊说着，“还请三公子和三少夫人责罚。”
萧宜词敛眉，目光在几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后，才道：“沈湛，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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