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潜想起自己幼时,随着同龄的世家子弟一同去首辅大人沈易明家办的书塾中读书,定远侯府是武将世家,首辅大人是文官世家,奈何沈易明与陈渊两人并不对付,朝堂上也常是政见不合,此次去首辅书塾之前,定远侯陈渊反复强调,陈潜定不能为定远侯府蒙了羞。
能来首辅大人家书塾读书的公子,自然不是一般的家世,虽不及首辅大人、定远侯家世显赫,那也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各个在京都都地位显赫,若是谁家的父亲在朝堂之上交好,那这两家的公子自然也是交好的。
偏偏定远侯陈渊行事鲁莽,又是个武夫,所以能与他交好的官员是在算不上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人人表面尊敬定远侯陈渊,背地里都骂他是个莽夫。
尤其是他家各个都是武将,生出个小儿子陈潜天资聪颖,7岁便将一杆长枪使得游龙转凤。箭术更是超绝,可百步穿杨,十里之内箭无空弦。武将家的公子日日要被训斥不如陈潜,三招之内必被撂倒在地。文官家的公子要被嫌弃做不出好诗句,还耍不得一手长枪。
向来京都中的公子分为两派,一派为阿谀奉承陈潜之辈,这派公子多半是家父在朝堂上需定远侯陈渊扶持,再一半便是才学不足、武艺不就,在被别家世家公子欺辱时需得陈潜庇护。
另外一派便是瞧不上陈潜,多半家父也在朝堂上瞧不上陈渊,笑话他们是莽夫。
沈易明在朝堂上与陈渊不对付,他家嫡子沈桉便在书塾中与陈潜不对付。沈桉比陈潜还年长两岁,看陈潜在京中如此盛名,哪怕是没有父亲的原因,也是极不服气陈潜的。
“小莽夫,你也好意思来书塾读书,你家人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你认那么多字有何用,回家写给你那莽夫爹看吗?”说话这公子户部尚书宋家的子录,他家嫡亲的长姐宋清是陈潜长兄陈敬的发妻。
宋家与陈家是姻亲,本没有过节,宋子录对陈潜的嘲讽完全是出于他个人的喜恶。宋子录可以说是长姐宋清一手带大的,宋清在闺阁中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连太后都时常召见,可见是惹人喜欢的。
然而陈家在京都中名号并不好听,陈敬与宋清不过是两家政治联姻。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嫡女,一个是定远侯世子,将来要袭爵的。一个才女,一个将军,两人的婚姻双方父母都十分满意。
奈何宋清是个读过书的姑娘,对于一面都没见过的陈敬,她是万万不愿意嫁的,出嫁之前在家中闹了好大的阵仗,死活不肯嫁。定远侯陈渊知道了此时倒也没恼火,干脆带着陈敬登了宋家的门,陈敬亲自跪在陈府门前求娶嫡女宋清,给足了她宋家的脸面。
无奈之下宋清上了花轿,两家皆大欢喜,出嫁当天,户部侍郎宋大人那嘴角笑的没合起来过。尤其是在听到宾客奉承宋大人厉害,教女有方,连那向来高傲的莽夫陈渊都要让他家世子跪在府前求娶。
宋清嫁给陈敬之后,两人也算是相敬如宾夫妻恩爱。陈家毕竟是将门世家,宋清嫁过去没多久,陈敬便上了战场,有时一年,有时半年,宋清常常独守空房。如今嫁过去10年也有余了,没个一子半女。
陈潜印象中的长嫂向来是端庄娴静的,饱读诗书,对得起才女的称号,自己的画便是受了长嫂的教才算是启蒙。
可宋子录不认为他姐姐宋清嫁得好,陈渊是莽夫,他全家都是莽夫,姐姐一代才女,就这样下嫁了莽夫之家,他不甘,他觉得姐姐应该嫁给这世上最好的儿郎,哪怕是当今圣上,他姐姐也是配得上的。
在加上陈敬常年在塞外军中,宋清独守空房,数年没个一儿半女的,在世家宴席上总不免被议论,宋子录自然是气陈敬,更气陈家。在宋子录心中陈家便不该那样耍心机,跪在宋府门外逼他姐姐嫁。
陈潜知道他的心思,也知道他对自己的气是从哪里来,他这样的挤兑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加之长嫂宋清对自己实在是关爱有加,对得起“长嫂如母”四个字,陈潜敬爱自己嫂嫂的同时,连带着宋子录的恶言他也充耳不闻。
可这些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别提有多好笑了,一时间笑作一团。“宋兄这话说得巧妙,实在是有意思的很啊。”
沈桉只是笑笑不做言语,他自然清高不愿说些有失身份的话,但别人说他也很乐意听。这毕竟是在沈家的私塾,若没有沈桉的默许,大家也不敢这样乱笑陈潜,陈潜他爹毕竟是定远侯,在这就不一样了,又沈公子撑腰。
沈易明是首辅,全朝文官之首,有时两朝元老,多方势力巴结着,在京都谁敢惹沈家的人,除了那不要命的陈渊。
陈潜在外不愿多生时段,对于这些自然置之不理,只是从阿千手中拿过箱子,从里面拿出来昨日先生留的课业翻看着,任由别人的嘲讽。
“小莲,给我掌那人的嘴!”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门口聚拢去。书塾门口站了一约莫7、8岁的小姑娘,穿着极其华丽,光是头上那颗夜明珠就价值不菲。正指着宋子录,让身边的侍女去掌他的嘴。
“小姐,那都是世家公子。”叫小莲的侍女拉住小姑娘,在她耳边轻轻说着。
“世家公子又如何,我父亲说书塾是极其神圣之地,怎的容尔等这般骄纵狂妄之徒在此大放厥词,一群人欺负一个,一口一个莽夫,简直是有辱斯文!”那小姑娘走进门来,奶声奶气地发着脾气,满身都是大小姐的样子。
“寥寥,不可放肆。”正当大家都疑虑这小丫头是谁的时候,沈桉开口了。“各位兄台见谅,舍妹让大家见笑了。”沈桉浅浅施了一礼。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沈家的嫡女沈婉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