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日,临山市,常家村。
大雪连下三天三夜,直到今天中午才稍稍放晴,庄稼地已经被厚厚的白棉袄覆盖,就连远处的山丘都披上白衣,有些地方露出黑色的土地,远远的看上去,像个汤圆,还是芝麻馅的。
常老五舒服的躺在炕上,破旧被袄阻挡下寒冷冬意,他打开电视看着临山新闻,那里播放着梦想大厦因为煤气泄漏导致坍塌。
长相端正秀丽的女主播正在提醒广大市民注意家中煤气安全,并提醒着冬日应该注意的事项。
“这城市里咋这么不安全,整天都是坏消息。”常老五撇撇嘴,把电视调到热播的电视剧。
“爸,我要去市里一趟。”
一个长相普通憨厚的少年把手中的大扫把依靠在墙角,拍拍身上的雪水,缓缓走进里屋。
“这都快过年了,你咋还要去市里呢?”常老五有些惊讶,接过自己的儿子泡来的茶水,问道,“去做啥子啊?”
自从前些日子儿女从临山市打工回来,他就觉得这儿子有些变化,脸蛋依旧和自己长得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那对眼神,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估摸着是在城里谈对象,还被人家姑娘甩了,要不怎么回来就要把名字改成常剑。
常剑憨厚的笑道:“有些事,挺重要的,我回头给你打电话,过年前应该能回来。”
常老五看着自己成熟许多的儿子,又看着他脚下那双破旧的棉布鞋,猛地想起一件事,偷偷摸摸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两张被揉成一团的五十块钱纸币,小心翼翼的抹平后放到儿子手上,说道:“去吧去吧,别亏待自己,到市里买双新鞋,这钱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你妈,要不肯定又要找我吵架。”
常剑点点头,把钱放进内衣口袋,说道:“谢谢爸,那我先走了。”
常老五看着儿子的背影,心里总觉得那块不对,这儿子的反应实在太过平静,要是以前发生这种事,这小子肯定乐坏了。
电视里传来男女主角接吻的声音,把常老五的思绪打断,兴奋拍着床沿说道:“这个好,这个得劲!”
破旧的城乡大巴颠簸着停到车站,常剑走下车,扫视一圈走到公交站台处。
他正看着公交线路图,却听到一旁传来争执的声音。
虽然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但长途汽车站早已进入繁忙,许多破旧的汽车像是雨后春笋般出现在这,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马路道旁,俗称黑车。
一个尖嘴猴腮的司机正在推搡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背着一个背包,长相稚嫩,看上去像个大学生。
“明明说好了,送到这是五十块!”学生显得很愤怒,一张脸涨的通红,据理力争的说道,“你总要讲理啊!”
司机冷笑一声说道:“劳资就是理,五十块钱是开车费,还有油钱呢?汽车磨损费呢?劳资开这么久的车,总要点辛苦费吧,两百块那是行情,傻笔!读书读傻了吧?”
学生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急迫的说道:“你,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司机伸出手一把把他推到地上,恶狠狠的说道:“劳资怎么了?快点掏钱,要不劳资弄死你。”
学生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双眼闪着泪花,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口袋,环顾四周,却只看到一张张冷漠的脸。
他想求助,却发现周围每个人在和他对视时,都稍稍避开视线。
司机看到那学生的口袋,怪笑一声,冲上去一边拉扯一边骂咧咧的说道:“没钱还要打车装逼。”
他一掌拨开学生紧握的手,正要伸入对方口袋里,就感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谁啊,劳资忙着呢。”他一回头就看到一张憨厚又普通的脸,皱皱眉嚣张的说道,“你特么谁啊?”
回答他的,是一个拳头。
常剑看着司机逃窜的背影,伸出手拉起那个学生,说道:“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你就报警,还有,少坐黑车。”
学生感激的点点头,愤怒的看着那司机说道:“谢谢你,我刚出校门就被他拉上车了,听价格也合理,就同意了,哪知道是黑车啊,这些人真缺德。”
常剑摇摇头,说道:“也不是每个黑车司机都这样。”
两人正交谈时,就看到一群人朝着这边走来,领头的男人身强力壮,刚刚那尖嘴猴腮的司机正领着他指着这边。
常剑扭扭脖子,说道:“你先走吧。”
“不!我不走!”学生面色有些恐慌,双腿打着摆子,却异常倔强的说道,“这事明明是你帮我才惹出来的,我和你一起扛,我现在就报警!”
常剑笑着看他一眼,目光看到墙角依靠着一把清洁工遗留的塑料扫把,走上前轻轻拿起,倒握在手上试试重量。
不错!
“你特么刚动我的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领头男人把嘴上的半根烟吐到地上,凶神恶煞的指着常剑二人。
那司机配合的说道:“你小子敢打劳资,真特么有种,今天非得让你涨涨教训,知道天高地厚!”
那学生面色吓的苍白,用力咽着口水,双腿却稳稳的站在那,没有选择逃走。
常剑挥挥手上扫把,笑道:“我确实很有种。”
气势很稳,语气很平静。
领头男人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他几眼,目光看到他那双破旧不堪的棉布鞋,说道:“小子挺不错啊,跟我混吧,今天的事就算揭过去了,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司机有些着急,忙喊道:“巴哥,不能这样啊,那我不是白挨打了。”
“别废话。”巴哥把他推开,走到常剑面前,说道,“看你这穷逼样,连双鞋都买不起,跟劳资混,带你赚钱。”
他身高大概有两米,而常剑才一米七,站在那瞬间就像座大山,挡住常剑面前的阳光,遮下一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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