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说完,准备离开,又转过身,“前阵子,蒙姐天天要我抓蚊子给她,还说要找那种对红色很敏感的蚊子。唐博士,你知道为什么吗?”
唐煜生眼眸深深,没回答,咬了咬腮帮,忽然问:“骆蒙和鹿其彬是什么情况?”
“就你看到的呗。”岁岁的语气不是很好,状似无意地说,“喜欢蒙姐的男人多了去了。你要是不喜欢,不缺你一个。”
说完,那边骆蒙补拍镜头结束,岁岁抱着羽绒服跑过去。
唐煜生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想,我说了我不喜欢了吗?
其实唐煜生这次来《无言的歌》剧组做技术顾问纯属意外。
剧组最开始找的是一家研究所的老教授,结果老教授临时有事来不了,就向剧组推荐了贝康研发三组的唐煜生。
唐煜生本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刚准备推了,易先哲开口:“这是骆蒙他们那个电影的剧组,你确定要推?”
其实易先哲也不太清楚好兄弟和骆蒙之间的事情。
唐煜生从不会主动说起他和骆蒙到底有没有在一起,他们进展到了哪一步。只是在骆蒙那个微博声明发出后,易先哲感觉到孤傲清冷的唐煜生更加冷硬了。
有一回下班后,易先哲和唐煜生站在贝康天台上聊天。
天有些冷,风吹得衣角猎猎作响。
易先哲抽出一支烟,刚想点上,就听到唐煜生说:“还有吗?”
唐煜生从不抽烟,因为他不喜欢任何让自己上瘾的行为。
只有喜欢骆蒙是意外,这是他唯一戒不掉的瘾。
那天唐煜生破天荒地点了一支烟。
即使是第一回抽,他也没被烟气呛到,反倒从身到心顿觉一阵轻松。
半支烟下去,唐煜生头回开口跟易先哲提起骆蒙。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一些细细碎碎的小事情。但他记得很清楚。
他说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微微眯着眼,偶尔抽一口烟。
等唐煜生说完,手边已经有了五六根烟头。
他还欲点一支,被易先哲拦下,“行了,抽得够多了。”
唐煜生没坚持,放下烟盒,静静望着远处。
天边有星子在闪烁,那是易先哲头一回在唐煜生的身上看见颓唐。
易先哲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好一会儿,易先哲才问:“认真的?”
放在平时,唐煜生一个字都不会回答。但那天,他却笃定地说:“认真的。”
易先哲先是笑了声,然后又摇头:“你他妈的完了。”
唐煜生也知道自己完了,这些年,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过。
想她,恋她,想把全世界的美好送到她面前。
“不把她追回来吗?”易先哲又问。
许久许久,唐煜生都没有回答。
所以当《无言的歌》剧组找上门的时候,易先哲毫不犹豫地先替唐煜生答应了。
其实唐煜生心里也想见骆蒙。
兴许是长年累月谨慎的科研工作,让他养成了万事反复思量的习惯。
他自知不再是十三岁的毛头小子,随随便便就给出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承诺。他已经三十岁了,每句话,每件事,都是深思熟虑的。
包括爱她。
这阵子,他也反复想起那夜在他家的情景——
“有没有人告诉你,不要轻易试探一个男人的定力?”
骆蒙笑着搂住他的脖颈,道:“如果,这是我想要的呢?”
她的脸掩在暧昧不明的光影里,不甚清晰。女孩甜蜜的气息蹿入他的鼻中,他轻声问她:“你想要什么?”
“你。”她轻轻吻他,说,“唐煜生,我喜欢你。”
从小父亲就教育他,对待感情和女孩子要认真,不能轻浮。
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太浑,那次连声“再见”都没说出口的告别,竟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留下她。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或许是料理店里,她风情万种地问他叫什么名字的那天;或许是她胃痛,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又或许是她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逗弄他的时候;或许更晚,是从她亲吻他的喉结的那一刻;又或许更早,是他在电视里看见她的那一瞬。
大约是应了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爱,是简单的。但决定去爱,却是复杂的。
其实他一直都很清醒,也很坚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在爱情里,他很明确,他要她。
但他怕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怕到头来又让她伤心。坚定的他头一回有了患得患失的心境。
骆蒙走后,他独自一人坐旋转木马,吃她最爱的棒棒糖,去她喜欢的料理店,在商场抓一整天的娃娃……
遗憾、内疚、自责与思念反复纠缠着他。
有天夜里,他梦见了骆蒙。
那是他第一次梦见她。
骆蒙在梦里哭着对他说:“唐煜生,都怪你,是你搞砸了……”
他争辩着说:“没有,不是我。”
然后猛地惊醒过来,才发现深夜是死一般的寂静。
他在深夜中凄惶地承认:骆蒙,是我搞砸了,你能回来吗?
没有人回答。
他这才明白,料理店初见那天,小姑娘的脸混杂着烟火堪堪撞在他心上。
从此,再也没有消失过。
骆蒙走后的半个月,阶段性实验取得了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