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利本来不想带她去,不料等李冰知道,是卢利的姥姥家要搬家,顿时来了精神,非得去凑这份热闹,只说就是受累也不怕。卢利没办法,只得带着她一起去了。
等到了和平路上,就看见两辆嘎斯汽车停在胡同口,这里距离姥姥家的小院还有些距离呢,而且道路曲折,很不好走,帮助搬家的人可受累了。
果然,两个人顺着胡同向里面走去,行不多远,就看见三四个汉子抬着一张双人床的床板走了出来,卢利急忙把自行车靠边,给对方让出一条路来,“小心,小心……”是舅舅吴成昆的声音,他的神情特别亢奋,有一种不正常的红晕。
卢利以为他病了,急忙问道:“舅舅,你没事吧?”
“哦,是小小啊,我没事……”吴成昆龇牙咧嘴的向上抬着床板,笑着说道:“你爸刚来,进去吧?这是你同学?”
卢利笑着点点头,他有点明白了,舅舅确实兴奋,这些人搬走了,这一个小院都姓吴了,虽然今天会辛苦点,但和以后的幸福时光比较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会儿他一定是带着送瘟神的情绪,在帮忙搬家的吧?
“那是你舅舅?”李冰看着几个人的背影,怯生生的问道:“和你很像。”
“是啊,他和我妈妈长得更像,我随我妈妈。”卢利说着,推起自行车,两个人走到小院门口。今天来帮忙搬家的人很多,也不知道都是谁的朋友,见面都是笑呵呵的,门口放着一张板凳,上面有个搪瓷盘子,里面满是散装的香烟,卢利拿起来一支,好家伙,大前门哎!这种烟卖元,在这个时候,是市民阶层能够享受到的最好的卷烟了!“麻蛋,都是我的钱!”
“什么?”
“没事,没事,我们就在这看看吧。”
李冰陪着他站在门口,好奇的向里面探头探脑的,“你不进去帮帮忙?”
“等一会儿,我得问问要我干什么啊?”卢利笑着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特别没有眼力价儿,别人不告诉我,我就站着不动。”
李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你就说你懒不就得了吗?”
卢利嘿嘿笑着,忽然冲出去几步:“舅妈!”
“小小也来了?”舅妈一只手抱着个襁褓,另外一只手里拿着根烟卷,一边吸烟一边走近:“我和你爸爸说了,别跑别跑,他非不听,还把你也捎上了?”
“没事,我不怕累,而且,也没干什么,舅妈,这是小丫头吧?”
“可不是吗?”舅妈微笑着把襁褓放低一点,卢利看过去,小娃娃还在睡觉呢,真没意思。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婴儿嘴巴蠕动,眼睛也不睁开,继续呼呼大睡。
“真好玩儿!”李冰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卢利推开她:“躲开,你长得那么丑,回头吓着我家小丫头!”
“你说什么?”
舅妈噗嗤一笑:“小小,这是……”
“我同学,李冰,李冰,这是我舅妈。你叫奶奶就可以。”
李冰大怒!“小小,你胡说什么呢?”舅妈笑骂一声,说道:“叫我阿姨就可以了,我家搬家,还请你过来帮忙了,谢谢你啊。”
“没事、没事,阿姨,您有什么事就只管和我说,我能做的也有限。”
“是啊,你能做的有限,你能吃的可是无限……”卢利坏坏的调笑道。
这一次,李冰倒没生气,反而有点奇怪的看着他,弄得他都有些发毛了,这个丫头怎么了,居然不生气?“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今天似乎挺亢奋的?”
“咦,连这个词儿你都知道了?”卢利说完,自己也发觉了,确实有点不同,他偶尔也会和李冰开玩笑,但没有今天这样,这么没完没了的。转念一想,有点明白了,他很久都没有回姥姥家看望长辈了,今天来此,难免有点兴奋;另外,今天也是姥姥家的好日子,最迟到下午,小院就搬空了,届时,舅舅他们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住房宽敞、心气儿更高,这种情绪也影响到了他。
想通这些,卢利笑了笑:“舅妈,家里这么折腾,孩子没睡好吧?”
“没事,这几天我都是在自己家睡的,有孩子的几个姨和舅舅他们帮着照顾,没事。”
卢利点点头,他知道,舅妈娘家是个大家庭,兄弟姐妹有8个之多,每到过年的时候,凑在一起,好不热闹!“那个,小小?”
“是?”
舅妈抱着女儿,有些腼腆的说道:“你爸爸都和我们说了,嗯,这一次……”
“舅妈,咱们是一家人,就别说这种话了,我原来没有这份能力,那就没有办法;现在既然有了,不帮着家里人,难道还帮着外人吗?”卢利笑着说道:“对了,舅妈,房子准备怎么弄?分好了吗?”
舅妈哈哈一笑,说道:“老头老太太住原来左奶奶的房,我和你舅舅还住现在的房。楼上的几间和地窨子,准备拾掇出来,回头应个急什么的。”
李冰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小小,阿姨,什么叫地窨子啊?”
卢利笑道,“这是69年珍宝岛战争期间的一种选择,当时苏修叫嚣要实施核打击,国家为了保护人民,就挖了很多防空洞,后来就废弃了,当然也有一些人家,则把这种防空洞利用起来了,就叫地窨子。”
李冰听得好奇心大起:“那,能去看看吗?”
“现在可不行,”舅妈说道:“好长时间不用了,里面积满了水,根本进不去,要想折腾,可是件很难的事情了。”
卢利脑筋一转,问道:“舅妈,这个地窨子的面积大吗?”
“大,特别大,我当年小的时候,还在里面玩儿呢,曲曲折折的,很深很长,面积也很大。”舅妈解释道:“按照当时的想法,是这一片胡同,只开挖两到三个类似的防空洞,然后把所有人都能藏在里面的。”
卢利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说道:“那,舅妈,……”
“什么?”
“没事,回头我和舅舅说吧,那个……地窨子,我可能有用,而且是有大用。”
“地窨子?你要那个干什么?”
“我放点东西。”
娘俩说了会儿话,舅妈很好奇,但卢利却不愿意多解释了,跟进院子里,帮着搬搬抬抬,大件的东西已经搬走了,今天要搬运的,都是一些小件,要简单得多,也要快速得多。临近中午的时候,众人由吴成昆和卢建国领着,去到川鲁菜馆吃饭,啤酒不提,白酒竟然是茅台和五粮液!
这样的高档酒放在桌上,让前来帮忙的朋友、同事都不敢落座了,这一桌应该是给某位领导预备的吧?仔细一看,不是那么回事,每张桌上都是如此,好家伙,老吴家这是怎么了?居然这么有钱?拿茅台和五粮液请客?
有人计算了一下,四张桌子,每桌各一瓶,就是17块钱,也就是说,光是白酒,就将近100块了,这还是不包括点菜的价格?在这10块钱就足够摆一桌的时代,这简直太奢侈了!
“来,来来来,大家请坐,大家入席。”吴成昆招呼着,甚至是拖拽着,才让人坐了下来,卢利和李冰远远的站在门口,笑呵呵的看着:“丫头,你这一上午什么都没干,也好意思过来吃席?快回家去吧!”
“…………”李冰白了他一眼,竟是转身就走。卢利知道坏了,丫头真生气了,急忙拉住她:“干嘛呀,真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就是觉得,我什么都没干,不好意思进去吃饭。”
“你看,还说不生气?这不是和你开玩笑吗?”卢利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你看看,里面那么多人,我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开玩笑了吗?你和我近、和我亲,我才跟你说说笑笑的……,哎呦,王哥?您也来了?受累受累!”
王哥竟是王士平,他在邮局上班,吴成昆在四面钟派出所,两个单位距离非常近,而且是管片内,所以,他和吴成昆也认识了,“今天不是周日吗,我休息,就过来帮帮忙。”
“谢谢谢谢谢谢。”
“别客气,”王士平笑着,点起一支烟,还是大前门,抽惯了这个,那些一毛钱一盒的墨菊、战斗什么的,已经难以入喉了。没办法,这个时代,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那个,小小,邮票……你还要吗?”
“要啊,怎么不要?怎么样,最近有消息?”
王士平听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立刻放下心来,他和仓库的小孙在这段时间里可没闲着,联系了很多行业内的同事和一些集邮爱好者,只想大大的捞一笔,不料这边才准备好,卢利居然出国了?!这等于是重重的闪了两个人一下,下一步该怎么走,也有点无所适从了。
现在听卢利说还要,王士平嘿嘿一笑,他知道,卢利出手大方,对于他们这样的经手人也是一样,“那,小小,你看看,几时……我给你拿过来?”
“这样吧,王哥,”卢利带着他和李冰走开几步,说道:“小冰,您也认识的,我弄这些邮票也是为了她,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就直接找她。她喜欢的就买,不喜欢的就算,怎么样?”
“行,就按你说的,先给小冰看,她喜欢的就留下。”说着话,王士平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向卢利。
“钱嘛,我们这样,”卢利说道:“两个办法,要么给你,要么给小冰,我先拿5,000块钱出来,多退少补,怎么样?另外,您和孙哥,拿所有交易额的两成。您看行不行?”
“行,太行了!”王士平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了,好家伙,出手就五千,还给自己和小孙一人一成的交易额?也就是说,如果买了三千的邮票,他们两个人一人就能拿300块?这可是半年多的工资了!“小小,你放心,保证不会乱要价,有我和小孙在,保证让小冰拿到最好的邮票,还能以最低价拿到手!至于那些钱,我们就别拿了,让小冰保管就好。”
“我可不行,”李冰急忙说道:“这么大笔钱,回头我弄丢了可怎么办?再说了,我妈妈要是知道了,非得打我不可。”
卢利点点头,也是这个道理,俞虹是怎么都不肯让女儿白拿钱的:“那就由王哥和孙哥你们俩负责吧。不过每交易一次,都得把账目给小冰看过,票款、余款什么的,都得一一入账。至于给你们两位的,等我回来之后,再一块结,行不行?”
“……,”王士平夹烟的手指都有些哆嗦了,说话也有点含糊不清:“怎么……不行,不如这样,每回交易完,都让小冰签个字,行不行?”
“也可以。”
卢利点点头,“那就这样,邮票的事情,王哥,就拜托你和孙哥了。等回头你见着他,替我谢谢他。哦,您进去吃饭吧。我和小冰得走了。”
“走?你们不吃了?”
“不吃了,还有事,我们俩单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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