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因一把抓住赵风的手臂，啄木鸟一般点头：“是是是，牛逼牛逼牛逼。”
张林死死盯着屏幕，眼睛瞪得猩红。
复活后他就直接去跟沈亦硬刚，打法莽撞冲动，很快又败下阵来。
同队的队员在张林被击败两次后也慢慢乱了阵脚，一次次击杀音效响起。
八分钟时，沈亦已经发育完毕，摧枯拉朽一般把敌方防御区的城防扫了个干净。九分十九秒，战旗插在了敌方城楼上，比赛结束。
队员们摘下耳机，相互看了几眼，没人出声。
一声突兀的掌声打破沉默，沈亦看过去，见裴凛坐在训练室最前头的教练椅上，鼓了几下掌，旁边的一队队员们也跟着啪啪拍手，尤其那个文了身和打着耳钉的队员拍得最响。
沈亦知道他们的掌声是给自己的，取得胜利的兴奋过去是后知后觉的不自在，有些僵硬地摸了摸鼻子。
习惯于生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太久，骤然站在众多视线的焦点下，让他有些无措。
张林猛地站起来，把凳子踢开，什么也没说就冲出了训练室，把门摔得震天响。
二队队员们没一个敢拦，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裴凛满意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向门外走去。
“哎老裴？”赵风的兴奋劲还没过，见他这就走了，忙叫住他，“你干嘛去？”
裴凛手放在训练室门把手上，闻声回头道：“安排解约。”
赵风啧了一声，摆摆头冲沈亦示意了下：“我说的是这位！合同，合同！”
裴凛朝站在原地的沈亦看了眼.
少年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没什么波动，像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似的。
“你想要多少年薪？”裴凛，“开个价，我都能满足你。”
“……”
没想到会被这么问，沈亦的神情变了变，半晌也没回答。
赵风善于察言观色，早就体察到沈亦的性格有些孤僻冷淡，原本就怕他在队里不适应，现在见裴凛把这种正经问题问得这么奇怪，简直头都要大了。
他忙不迭跑去沈亦身边打圆场：“那个啥，这个慢慢谈哈，你肯定饿了吧，先去吃饭，去吃饭。”
说完他回头招呼一队队员们：“走走走，一起去，我做东！”
队员们欢呼雀跃，裴凛在一旁想插嘴，被赵风果断一摆手：“你不准去！”
裴凛眼角跳了跳，放在门把上的手又收回来：“那我还非得去。”
赵风计谋得逞，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直接笑没了：“那你付钱。”
裴凛：“……”
沈亦很少参加聚餐，但是赵风十分热情，在他身边十分照顾他的感受，让他也不好开口推拒。
一队队员加上他和赵风，以及人形atm机裴凛，一行八人到了一家火锅店。
赵风要了个包厢，仔仔细细问了沈亦“吃不吃辣”“吃不吃蒜”“吃不吃羊肉”等一大堆问题，得到什么都可以的回答后，大笔一挥勾菜单，很快就上了一大桌子菜。因为沈亦没喝过酒，还特意叫了玉米汁。
沈亦很少吃火锅，上次吃是什么时候都记不得了，不过他确定的是绝对没吃过这么丰盛的火锅。
这家火锅主打按人头上菜，量少菜式多，可以尽量让顾客吃到更多的东西，菜品都是小碟子盛的，每一种都正好七人份，一份也就一两口，就这么上了五十多种，大部分都是沈亦从来没尝过的。
“来来来，尝尝尝尝。”赵风帮沈亦下了肉，再给他盛到碗里，伺候得那叫一个面面俱到。
沈亦对这从来没感受过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坐在椅子上有些如芒在背。
染着白发的队员坐在他另一边，笑了笑安慰他：“你别不自在，赵哥对我们就像老大哥一样，你放开点就行。”
说完他端起酒杯：“我叫叶晖，id寒叶，是防御位，主要打筑造师。”
沈亦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正犹豫该不该也像他一样自我介绍，寒叶体察入微地先笑道：“赵哥跟我们反复提起你好多次了，他可期待你期待得不行。”
“对！”艾因凑过来叫道，“你可不知道，前段时间赵哥就跟行尸走肉一样，找不到能打的攻城手，那叫一个黯然神伤！”
艾因连说带比划，手里的酒都洒在了赵风碗里，被他嫌弃地摆手：“哎你这小崽子……去去去……”
艾因不管他，对沈亦睁着大眼睛嘴巴不停：“你到底怎么做到的，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牛逼……”
他这么一问，另外三个队员也凑了过来。
“前段时间赵哥想打攻城手核心，我们还说不可能，没想到还真行。”
“确实想不到，除了……”寒叶话说一半顿了一下，“当年的cold，职业赛场上就没再看过预判和操作能力这么出色的攻城手了。”
cold，逐鹿职业赛场上的传奇选手，六年前在他17岁时带领fte战队以攻城手核心一连续三年拿下联盟全球赛冠军，成为当之无愧的fmvp选手，一炮成名。
辉煌了三年过后，最如日中天时，cold却在一片同行的不解和粉丝的哀嚎声中宣布退役，回家继承家产，从此销声匿迹。
联盟在八年前制定了新规则，为保护隐私，未成年选手参赛时不得露面，需要在台后专门的比赛房间参赛，成年后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露面参赛。由于cold在成年之后也选择在幕后参加比赛，所以至今都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游戏界面上杀伐决断无人可挡的攻城手。
六年过去，这就彻底“成了一个传说”，连这个id也基本没什么热度了。倒是一些奇奇怪怪的阴谋论，比如说cold其实不是真人是ai，之所以一直不露面就是因为他是联盟用ai进行的实验，根本不会有真人能打得这么好之类的离谱帖子在论坛里偶尔会流行那么一阵。
沈亦当然知道他，在刚刚上手这个游戏的时候，就无数次研究过cold的打法。
所以听到这个名字，沈亦眼睛抬了抬，认真点头道：“他很厉害。”
裴凛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喝酒，闻言朝沈亦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赵风端起一盘生蚝，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来来，专门给你的。”赵风一脸意味不明，“知道你得补补。”
队员们发出“哦哦哦”的起哄。
“集体返祖呢？”裴凛嫌弃地白了他们几眼，把生蚝推了回去，“放远点。”
“啧，这可是好东西，你口味真刁。”赵风把生蚝端回来，“我们吃咯。”
他递了一个给沈亦，见他也不要，震惊道：“你也不喜欢？”
赵风心里开心，也不在意，自己吃得津津有味，等好几杯啤酒下肚就飘飘然起来，都顾不得照顾沈亦，自个儿在自己幸福的世界里遨游，看那表情仿佛已经见到自己执教的fte实现伟大复兴，重回联盟冠军宝座的那一刻了。
饭局结束，队员们搀着走路都快跳起舞来的赵风上车回基地。
大家酒足饭饱开始犯困，终于不再围着沈亦叽叽喳喳。他在保姆车上找了个角落坐下，把自己缩进宽大的车椅里。
打开手机，短信提示银行卡收到转账三万块，是赵风刚刚在席间给他打的，说先做他这个月的零花钱。沈亦不擅长跟人推脱，赵风也不给他这机会，一股子老大哥的口吻命令他收下，否则就“不认你这个兄弟”。
沈亦看了那笔数字，银行卡余额显示“”。
之前攒的几千块都给妈妈了，只剩下一点点零头，加上这三万块，沈亦感到前所未有的富有。
回到基地，赵风大手一挥宣布今天停训，一队全体休息。队员们又是欢呼雀跃地对沈亦好一阵热情似火，好容易才放他回了宿舍。
单人宿舍，配了独立卫浴，电脑桌和餐桌衣柜，房间很大，常用的电器一应俱全。
比他在出租屋的条件好了不知千倍万倍。
因为出租屋的热水器坏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洗热水澡了，于是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个热水澡，浑身舒坦地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感觉跟重新活过来了似的。
被褥是新晒过的，散发着太阳暴晒过后的气息，没几分钟沈亦就昏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天已然昏暗下来。
他看了看时间，五点半。
到了晚饭时间，沈亦也察觉到有些饿，便起身打算去餐厅。
别墅走廊里铺了厚厚的天鹅绒地毯，走上去几乎没什么声音。
沈亦出了房门，没走几步就看到电梯外站着一个人。
沈亦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裴凛的个子少说也有一米八五，一双长腿笔直显得身量更高，远远得都能给人压迫感。
要是他也走过去，就注定得跟裴凛单独坐电梯了，想到这一点，他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偷偷回房间，等裴凛进了电梯自己再出来。
不过他的想法没能付诸实践，裴凛正好发现了他，朝他看了过来。
壁灯昏黄，明暗光线打在裴凛的五官上，更显得有些冷漠疏离。
不过他一开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吃饭去吗？”裴凛挑眉，“小朋友？”
裴凛一摊手，脸上写着“你看”两个字。
裴凛得到这个回应，愉悦地看向张林：“你呢？”
张林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方案，一时也有些慌了，憋得眼睛都有些红，半晌梗着脖子嘀咕了一声：“外行指导内行。”
一队队员们在一旁观战，纹了身的那个见沈亦一开局就直接攻进了敌方防御区，凑到旁边染着白发的队员耳边嘀咕：“这就是教练说的好苗子啊？”
裴凛神色不变，拍了下赵风的肩膀，笑道：“我是外行，可老赵不是啊，你说我这方案成不成？”
赵风立刻回答：“就按你说的来。”
艾因得不到他的回应，视线回到比赛上，猛地发现沈亦已经跟张林正面对上了。
张林的位置偏向牵制，灵活机动，发挥得好可以给队友充分的时间筑造城防，将敌方攻城手完全抵挡在外面。
每个队员都各怀心事神色凝重，训练室里鸦雀无声，只有细碎的键盘和鼠标声音。
一队那边传来一声没憋住的感叹。
赵风舒展了神情，回头看向纹身队员，满脸得意：“艾因，你说这是不是好苗子？”
张林见这情形，知道跑不掉了，一咬牙豁了出去：“好！打就打！”
刚刚的对战阵容不变，张林跟原本在沈亦对面的一名队员交换位置，重新开始了比赛。
白头发点了点头。
他又凑到另一边的队员耳边嘀咕：“可乐，你看看人家的攻城手，再看看你，好好学着。”
可乐年纪不大个子不高，正努力垫着脚越过前面裴凛的肩膀看比赛没空理他。
赵风又最后提醒了沈亦同队的队员一句：“知道你们顾念队长，但是赛场不谈感情，必须全力以赴。”
比赛重新开始。
沈亦敏锐地注意耳机里每一个微小的脚步音效，跟张林周旋了三十秒。
预判，出手，一击即中。
“卧槽！”
赵风眉头一皱，旁边染着白发的队员原本一直在看热闹，听到这句话忽然眼神一冷，嗤笑一声：“外行？”
裴凛拦了他一下，白发队员只得不忿地退了一步。
他撇开目光，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沈亦觉得裴凛的视线仿佛越过了社交安全距离直接把自己看了个对穿，这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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