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李枭轻轻抱着他，沉声问：“你是在找我么？”
“……不是！”原清河惊恐地看着李枭，急忙否认。他没想到会被他撞上，过往积累的怨恨，痛苦，惶恐，失落，悔恨，一系列的情绪一瞬间涌上来，让他害怕，让他崩溃，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
李枭头发都没了，脸颊更是消瘦苍白，一抹淡淡的笑容挂在他脸上，显得突兀又违和。他圈着清河的腰肢，笑着说：“你昨天晚上也来偷偷看我了，是不是？”
清瘦腐朽的身体摸起来有特别的触感，那是死亡的气息。直到这一刻，李枭患癌的真实感才慢慢走进清河意识里。他在李枭怀里绝望的发抖，他最害怕的情形发生了，他是个无能的β，他害死了李枭，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滚！滚开！”原清河推开李枭落荒而逃。
李枭被推得磕在墙面上，原清河的力气本是不大，可对于化疗了半年多的李枭来说却是能把骨头都磕碎的程度。后领上长满水泡的癌变腺体被撞出脓血，他痛苦地紧紧闭上眼睛，扶着墙才没摔倒在地。胸腔剧烈起伏，他小声挽留眼前脚步急促的人：“清河，我…有点疼。”
原清河脚步一顿，却没转过身来看他，而后，他脚步越来越快，眼看已经走到走廊的尽头。
李枭怔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脑绝望又空洞。如果不能原谅，就不要做出这种让人误会的举动啊，期待被浇灭，这还真是…让人疼的要命。
墙角处传来一阵重物砸地的闷响，楼道那头急匆匆的脚步停了。转身看到倒在地上的李枭，原清河呆呆盯着自己的双手，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干了什么。
“哥！”李念被那声砸地的响声弄得一激灵，他快速套上睡衣从病房里头的陪床间走出来，开门就见到他哥昏倒在地，而原清河正在一旁冷漠地盯着他哥发呆。
李念气急了眼，他现在想弄死原清河的心情都有了，但他哥危在旦夕，他没时间这么做。
李念背起李枭快步把他放回病床上，轻轻拍他的脸，叫道：“哥，醒醒，还有意识吗？医生！你撑一会，我去叫医生！”李念慌慌张张按了床铃叫值班护士和医生，又打电话通知冯远，做完这一切，他没忍住，走出门给了原清河一拳。他含着泪磨牙说：“你别太过分了！我哥再怎么对不起你也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对待！他是打过你，但你却想要了他的命！”
原清河没承认没也没否认，只是盯着病床上昏迷的李枭发呆。凌晨的医院本该是清冷幽静的，因为李枭突然的昏迷，顿时像白天一样嘈杂忙碌起来。不断有医生和护士在李枭病房进进出出，李枭身上扎了吊瓶，被一众神色凝重的医生护士推往抢救室。
路过时原清河看了眼推床上的李枭，呆呆地问：“他…会死么？”
李念冷笑一声不再言语，跟着推床和医生一起消失在走廊。
原清河盯着空荡荡的走廊看了会，慢慢的，他也向手术室方向走去。
冯远是接到电话后最先赶来的，了解李枭的病情后他快速换好衣服走进手术室。不久之后杨敬也来了，他对原清河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走到站在抢救室门口的李念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向古和王晓龙是最后到的，他们两个来后，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李念和杨敬一句话不肯跟向古多说，绕是向古再怎么礼貌客气地询问李枭的病情，李念只冷笑着，说了句：“我哥的情况，就不劳烦外人担心了，向大公子刚订完婚，还是记挂记挂自己家人吧，操心别人家事做什么？”
“喂！”王晓龙上前一步，直勾勾瞪着李念：“向古哥是真心担心李枭，你这么阴阳怪气是几个意思？”
“就是想让你们滚的意思。”李念压根没把王晓龙放在心上，看了眼他，嫌弃道：“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哈…”王晓龙气的牙根痒痒，但是碍于向古那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他只是舔了舔嘴唇，冷笑：“你等着，早晚有你哭的那天。”
李念呵笑出声，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手术持续时间很长，不知不觉中，天空已经吐出鱼白，向古坐在原清河旁边，把外套披在他身上，伸手轻轻捂住他的眼睛，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吧。”
原清河推开向古的手，呆愣地低头掐指甲：“是我把他弄成这样的，他本来好好的，是我推了他…”
“不怪你。”向古摸了摸他的手：“李枭本来已经…算了，以后都还是未知的，不是吗？……你为什么要推他？”
“我害怕…”原清河痛苦极了，他捂住脸遮住自己的表情，颤抖着身体，回答道：“我怕他离我太近，我会伤害他，可是我已经把他伤害成这样，我该怎么办？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我该怎么办？如果江江知道是我害死了他的父亲，我…我该怎么办？”
“你想听听我妹妹的故事么？”向古笑了下，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其实我妹妹…本来是能活的…”
原清河眨了眨眼，茫然地看着他。
向古低着头，像是温柔地给他讲童话那般，说着他妹妹的故事：“发现病情时，她虽然肾衰竭严重，可还没到尿毒症那一步，如果早点治疗，也许…可偏偏那时候，她撞见了她男朋友出轨，而且，那男人跟他情妇瞒着她在一起搞了快两年，两个人还有个儿子…这一切让她受不了，活生生把自己熬成了尿毒症。我拼命给她找肾源，可是我救不了她，因为她的心死了，她自己放弃了自己。”
说到这儿向古自嘲地笑了：“要不是我妹妹，我才不会这么无私…我也…算了，没什么…”
有些话再说出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爱你，所以愿意帮你寻求所爱，这话听起来悲壮，做起来痛心，其实不是无私，而是求而不得的无奈和放过自己的说辞。
“李枭也是一样的，他还没到必死的地步，所以不要让他的心也死了，你听懂了吗？李枭因为守护对你的感情得了癌症，那是他的选择，不是你的罪过，但如果你因为自责内疚，让他心死，那你才是罪人。”向古顿了顿，咳嗽一声，义正言辞地补充了句：“还有，我们的婚约取消了。”
原清河愣愣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话，突然就笑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笑着说：“嗯，谢谢你，向古哥。”
向古也跟着他一起笑了。沉静下来之后，他问：“之后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还是…别了吧。”原清河瞅了眼手术室，温和地笑了笑：“枭哥会难过的，我不能再让他难过了。”
“噗，真过分啊。”向古起身，最后摸了摸原清河的头：“外套留给你，算是留个纪念。”
“走了啊。”手术室的灯灭了，向古潇洒地转身离开，清河急急起身，在后面叫住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跟他挥了挥手：“向古哥，以后，要幸福啊。”
向古背对着他，脚步顿住，却没说话，再然后，他快步离开了，连句道别都没留下。
李枭被护士们推回病房，李念和杨敬把他从推车上抱回床上。麻醉劲儿已经过了，身体却很困顿，李枭意识已经迷离了却不肯睡，努力睁着眼睛寻找着谁，小声念叨：“清…清…”
李念凑过去想听清他说什么，原清河却冲到床前，一把推开他，伏在李枭耳边，轻轻说：“我在这儿呢…乖乖睡觉吧。”
李枭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狐疑地看着他。眼泪砸在李枭脸上，原清河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握住他的手跟他保证：“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但是现在，你乖乖睡觉，你再醒来，我全都告诉你。”
李枭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他紧紧抓住原清河的手，安稳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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