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亲过了。
姜茶拍拍自己的脑袋,那天怎么就脑抽,一言不合就去亲他呢?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好好学习!”
沈小春不信:“你管过那么多学生,都用那种方式?”
姜茶知道他说的是哪种方式,脸一红,继续嘴硬:“本意就是想让你好好学习。”
“行啊,班集体荣誉奖状都拿到了,这还不算?”
听着他的真切发问,姜茶那双杏眼在路灯下亮晶晶的,“算。”
他偏侧过头,眼里蔓延出无边无际的喜悦,从脚底往上,炙热的火焰般,席卷全身。
以至于开口的语气都有点颤:“你说什么?这是答应了?”
姜茶别过脸,“好话只说一次,你自己慢慢琢磨。”
“琢磨出来了。”
沈小春双手搭上小姑娘的肩,不由分说,迅速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很浅,蜻蜓点水般,只一瞬,却又无比庄重珍视。
少年身上依稀一股淡淡烟味,更多的是汗味,距离拉近,就那样短暂的接触,鼻尖似乎都沾染了属于他的零星气味。
姜茶摸摸小巧的鼻子,“你干嘛啊,这还是学校呢。”
他笑下,伸手触碰她红透,又滚烫的耳朵尖:
“那咱们现在出去?”
“出去做什么?”还是高中生,可不能乱来。
看她一脸警惕的样子,沈小春再次被逗笑,捏着少女软乎乎的脸颊,调侃道:“送你回家,想哪去了?”
今年的仲秋来的格外早,十月份,几场秋雨后,寒风犀利,夜间温度极低。风过,冻得人瑟瑟发抖。
姜茶穿了厚外套,回头看看只穿一件薄外套的沈小春,再想想樊茉平日为她科普的情侣相处模式,不由自主的,抱怨的话就脱口而出:
“好冷啊,冻死了。”
沈小春裹紧身上的衣服:“操,白天还没那么冷,现在这气温,冻死小爷了!”
姜茶“……”
从学校到姜茶家,步行十分钟的距离,沈小春把她送到家门口,目送她进去。
天气冷,姜茶进了屋,“你也早点回去。”
他歪着身子靠墙,“行。”
“对了——”姜茶重新走出来,在他面前伸出手,“火柴。”
“火柴?”他掏掏口袋,“怎么了?”
“当然是警告你别再抽烟了!打火机上交了,你照样能点烟。”
他失笑,认命把火柴掏出来,“我错了,不抽了。”
“这还差不多。”
门在他面前轻轻合拢,暗淡下去的除了院子里透出来的光亮,还有他眼里的光彩,随着门缝越来越小,愈加殷暗。
最后一次。
在他转身时,门再度打开,姜茶那颗小脑袋钻出来,手臂上搭着一件厚实大衣,那是平时姜耀深干活穿的,不好看,但御寒。
“沈哥,可不能冻着了。”
她声音小小的。
他接过去穿上,“谢谢姜纪委救命之恩。”
然后上前两步,压低声调:“谢谢女朋友。”
少女的脸掩进门后,黑洞洞的巷口只剩他一人,可心里,好像有人给他生了一台暖炉,光亮,温热。
他择近去了酒吧,光头和陈俊阳在打牌,瞧见他来,还挺意外。
“这么久没光顾,我以为你寻着其他好地了,看不起我这小破酒吧。”
沈小春一屁股坐进沙发,“老子可没说,只不过女朋友看不上,不得不从。”
光头啧了声:“我当这几天去哪潇洒了,敢情是脱单,说说,璇姐咋样?”
他眼锋一凛,“谁跟你说是沈璇?”
光头拍拍自己嘴:“错了错了,那是小汪?”
陈俊阳咬着烟头笑,“你可拉倒吧,要真是小汪,她不得被沈璇剁了,是咱们年级纪委,又白又靓那个。”
光头了然,长长哦一声。
“行啊,沈哥好本事。”
看不惯沈小春嘚瑟那样,光头很明智的选择跳过话题。
“沈哥跟你说个事,最近许晴来的挺勤。”
沈小春斜眼睨他,示意他继续说。
“每次来总爱打听你的事,十次有九次找马涛,那婆娘还挺聪明,知道咱们哥俩守口如瓶,就从马涛嘴里套话。”
“都套了什么啊?”
“你的近况,以及身边又有哪些姑娘呗。”
沈小春那张脸,招的桃花太多,谁也没把这档子事放心上。
倒是姜茶觉得樊茉最近越来越不对劲。
从前她总是忌惮九班不讲理的不良少年,最近却跑的很勤,姜茶问她,她就解释是观察付斯齐的动向,但说起话来磕磕巴巴,显而易见是在说谎。
她不想说,姜茶不好逼她,但跟九班那群人混在一起,她又不得不担心。
周五放学之后,姜茶主动让樊茉周末来找她一块学习,但是樊茉直接回绝,歉意说道:
“姜姜,不是我不想去找你,而是周末真有事,我有空就去找你一起学习,好吧?”
姜茶没再继续问。
而是周六下午,直接去了樊茉家的筒子楼。
樊茉父母在外摆摊做生意,姜茶去的时候,樊茉不在,家里只有樊茉母亲。
长期的小本生意养出了樊妈妈刁钻刻薄的性子来,见姜茶过来,脸上没半点慈善好相处的样,直接说了句:“丫头不在,出去野了。”就没了后文。
姜茶好脾气的又问了句:“那她说过她去哪了吗?”
樊妈妈臭着脸:“跟一个叫什么……晴的丫头。”
许晴。
姜茶瞬间反应过来。
许晴找樊茉做什么?
为什么樊茉不告诉她?之前明明厌恶许晴厌恶的要死,怎么突然就走得近了?
那些猜疑和担心盘桓在脑海,姜茶还是决定找许晴说清楚。
她在周一大课间查卫生时,特意把许晴叫出去。
一起检查的小学妹姜茶让她先去其他班打分,空旷的走廊只有姜茶跟许晴两个人。
许晴瘦的脱相,颧骨高高隆起,裤管空荡荡的,风一吹,像裹着张纸片人。
“有什么事吗?”
许晴在笑,牙呲在一起,跟皮肤相比,白森森的。
姜茶没绕弯子,开门见山,“你最近找樊茉做什么?”
她看着许晴脸上的笑一点点褪下去,唇角耷拉着。
“别说你没有,上次打电话的也是你吧,你究竟带她做什么?”
“姜纪委,你误会了,交个朋友都被你想的这么严重。”
“你不主动找樊茉,樊茉不会跟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我哪样的人?”她又咧嘴笑。
整个脸部肌肉被夸张的拉开,诡谲又难看。
姜茶拧着眉,清秀的脸没太多情绪,“许晴,我之前也帮过你很多次,是真心想帮你,所以,我请你不要做出伤害樊茉的事。”
许晴嘶哑的嗓子笑两声,跟生涩的木门与地面摩擦一样的噪音,震得人耳朵发麻:
“您可别想太多,我现在就算想整她也有心无力,答应您了,怎么会办不到呢。”
姜茶没再吭声。
她突然想到在城北那里的制衣厂看到的人影,跟樊茉极其相似的背影。
周一下午放学之后的酒吧。
男生们进门就瞧见坐在吧台旁的女孩子,露出半张侧脸,皮肤白的发光。
听到动静,女孩子收起手里的书,转过身子,从高脚凳上跳下来。
“呦,纪委您怎么来了?”
马涛佯装说错,改口道:“不对,应该是嫂子。”
“对吧,沈哥?”
沈小春走到她身旁,闻言挑挑眉,“不许开你嫂子玩笑。”
“怎么今天主动来找我了?太想你沈哥了?”
姜茶没跟他们打马虎眼,直接问正事:“马涛,你知道许晴周末在干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跟那婆娘也没什么交集。”
马涛极力撇清,他可不想跟许晴牵扯上半毛钱关系。
陈俊阳只当她来查岗,笑嘻嘻的把沈小春的情况全盘托出:
“我们沈哥最近可听话,这么长时间,愣是没跟其他女生多搭一句话,就连烟酒都不碰了……”
这么一听,姜茶心里稍稍宽慰些。
“不过——”马涛托腮想想,“以前璇姐跟小汪天天往这跑,这段时间压根没见着人,不会听说沈哥名草有主,哭死在厕所里了吧?”
“说什么呢!”后面男生搡他,“小心沈哥名誉不保!”
沈璇。
姜茶想到汪以露对付人时的狠劲,脊背一阵发凉。
不行,她不能让樊茉跟许晴走太近,否则肯定会卷进是非,脱不了身。
思及至此,她马上打通了樊茉的电话,漫长的“嘟嘟”两声后,那边接通,通过电流,呜呜的风声贯穿话筒。
“喂,姜姜?”
“你在哪?”姜茶有些着急。
“我现在忙着呢,待会再跟你说。”
姜茶一刻钟都等不了,“先说你在哪?”
那边静默片刻,除了风声,还有机器的嗡嗡作响。
姜茶心里顿时明了,“你在制衣厂?”
那边不说话,她又问:“你去那干嘛?”
“哎呀,姜姜你就别问了,我又不干什么坏事,就想过来看看,找个兼职的地方,刚好这里收小时工。”
“你是不是跟许晴一起去的?”
那边又默了会,随后说:“是许晴介绍的,不过你别担心,就周末过去帮帮忙。”
那边忙着干活,樊茉匆匆忙忙要挂电话,“好了,先不跟你说了,不会出事的,放心好了。”
话筒传来一阵忙音,电话已经挂断。
越是这样说,姜茶心头愈加不安。
不是她看不起许晴,而是有前车之鉴,不得不让人提防。
樊茉既然这么说,她劝也劝不了,给她发了条信息,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晚上临睡前,姜茶还惦记着这事,给樊茉发的信息她还没回,估摸是回来的迟现在已经睡下。
半夜十二点多,将近凌晨一点,姜茶床头柜上的手机催命一样响。
她迷迷糊糊的接通,还没问话,那边的嗓音分贝震得她耳朵生疼:
“姜茶你是不是在家?”
姜茶从梦里清醒,摸摸杂乱的头发,“是……”
“我家樊茉跟你在一起吗?”
“不啊……她不在……”脑子有些糊涂,她看看来电人,显示樊阿姨,是樊茉母亲。
“这死丫头,疯哪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脑子一激灵,姜茶清醒过来。
一边抓着电话,一边穿衣服,“阿姨你别着急,我应该知道她在哪,你马上骑车,往城北制衣厂那边去……”
她没惊扰邓琳和姜耀深,而是快速给沈小春打电话,那边迅速接通,声音也是迷糊的,“怎么了?又想哥了?”
姜茶急得声音都在颤:
“樊茉好像遇到麻烦了,就在付斯齐家那边的制衣厂,她到现在都没回家。”
十分钟后。
沈小春那辆黑色的山地摩托从筒子楼里冲出来,一个甩尾,停到青石巷口,探照灯的那束光射得又远又长。
他还只穿着睡觉的白背心,只来得及换了裤子和鞋,风驰电掣的赶过来。
姜茶站在巷口,看到那束光亮,飞奔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借力坐上后座。
这个节骨眼,沈小春满脸严肃,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情,捏了捏手把,提醒她:“坐好。”
空旷漆黑的马路上,只有这一辆车,姜茶不知道樊阿姨去了没,总之夜里温度冷的吓人。
她看到沈小春穿着件背心,心里难受的紧。
伸手搂着他的腰,贴着他宽阔的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好受些。
“还冷吗?”
呼呼风声迎面扑来,背后响起姜茶清脆的声音。
他语气没什么起伏,硬邦邦的,“不冷。”
姜茶只当他死要面子,继续把人搂紧些,“这样会不会好点?”
沈小春有些崩溃,女孩子紧紧贴着他,后背软乎乎的触感,还带着她头发的清香,离得近,他连她身上浅浅的香味都闻得到。
沈小春:“不好。”
姜茶:“还冷?”
她正准备继续用劲,就听前面沈小春咬牙切齿的警告:
“老子不冷,老子被你搞得热!姜茶我看你八成故意的。”
姜茶“……”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摩托车停在制衣厂的铁棚下面,沈小春锁好车,带姜茶一起往里走。
这里他以前来过,住在付斯齐家里的时候,付斯齐母亲每天都来上班干活。
工厂的车间是隔开的,里面除了嗡隆作响的机器还有加班加点的女工。
穿着制服,戴着套袖,重复枯燥的流水线工作。
车间太多,姜茶一路问过去,最终被告知,小时工都在二楼。
二楼面积很小,两间车间,进去后,入眼就是高大的机器,车间两侧堆着高高的废布料,整个屋子都弥漫一股浓浓的油漆味。
空气中飘荡着浮尘和飞絮,姜茶忍不住掩着嘴咳嗽,绕了一圈,都没看到樊茉和许晴。
她拉过一个加班的女工人,“您好,请问这里有一个学生工吗?”她比划形容着:“短头发,脸很小,比我高一点……”
女工给她指了路:
“可能调去另个车间加班了吧,你沿这个楼梯上去看看。”
楼梯往上,是一个搭建的临时厂房,黑洞洞的,只有昏黄的白炽灯。
沈小春走在前面,打着手电筒,姜茶在后,一步一步跟上去。
厂房隔音效果不错,上去之后,依旧是机器运作的杂音。
走到屋子里侧,他们才听到后门外的打闹。
伴随着踢砸和辱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