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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交易(1 / 1)

林傲雪被关进柘姬行宫的地牢里,这一次她倒不像上回在名庭山时那般手脚都被拷起来,柘姬虽然抓了她,但并未对她施以刑罚,更没有令人前来拷问她有关邢北关的事情,只是将她关在一个不大的牢房里。

牢房虽小,却干净整洁,用草席铺就的临时床铺上竟还有一床薄被。

行宫的地牢犯人不多,环境幽暗,但有窗口通风,倒也不显得太过潮湿,林傲雪就像是换了个地方养伤似的,白天打坐疗伤,夜里倒头一睡,不闻窗外之事。每日定点依然有人将饭菜给她送过来,让她心里越来越疑惑,不明白柘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如此过了大概四五天,林傲雪的内伤有所好转,某日,她正躺在床铺上小憩,地牢尽头的铁门却被人打开,哐啷一声响,将她惊醒过来,她睁开眼睛,从草席上翻坐起身,朝那敞开的铁门看过去。

但见卫兵将铁门拉开,数日不见的柘姬迈着轻缓的脚步从门外走进来,一直行到林傲雪所在的牢门之外,示意狱卒将牢门打开。

林傲雪与柘姬隔门相望,待牢房的门打开之后,柘姬屈尊走进牢房之中,四下看了看,像是探望故友一般,神态轻松地问道:

“你在这里过得可还习惯?”

林傲雪没有起身拜见,她们身份都已经挑明,林傲雪作为北辰之将,自然不会再拜蛮族王女,听闻柘姬此言,她亦唇角一勾,不冷不热地回答:

“承蒙殿下关心,还过得去。”

柘姬转头看向林傲雪,坦然大方地称赞:

“林郡尉不论武功还是胆识都让本殿十分欣赏。”

林傲雪掀了掀眼皮,身子朝后一靠,靠坐在墙上,双手环抱于胸,好整以暇地询问:

“殿下不必绕弯子,今日来此总不至于是来夸奖在下的。”

柘姬见林傲雪如此说,不由弯起眉眼,笑吟吟地回答:

“还真是让林郡尉说中了,本殿今日来此,就只是来夸奖你的。”

闻言,林傲雪眼皮一抖,她发现自己在这一方面相比柘姬还多有不足,柘姬的性子比她柔韧圆滑多了,倒也正是因为柘姬会说话,懂得进退,才能轻易将那么多他族之士收归自己麾下,为她竭力效忠。

林傲雪深吸一口气,冷着脸下逐客令:

“如此,殿下夸也夸了,该出去了,牢房苦寒,不适合殿下长久滞留。”

这般直白的应对方式也让柘姬讶然失笑,她唇角一勾,眼里多了两分笑意,林傲雪当真胆大包天,在她的地盘竟然还敢对她用如此放肆无礼的态度说话,简直嫌命太长了。但也正因为林傲雪拥有一种和她自己相似的桀骜,柘姬才对她另眼相看。

她嘴里溢出一抹轻笑,而后又言:

“本殿欣赏你的胆识,佩服你的武功,你不若就留在博卡,如果你想上战场,那我让你做博卡的大将,你觉得怎么样?”

柘姬一开口就是如此丰厚的条件,若随便换个人来,说不定早已动心。然而林傲雪却只掀了掀眼皮,无奈又嘲讽地嗤笑一声:

“做你们大将去打我的同胞?你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柘姬也没指望林傲雪一下子就答应,她眼里笑意不减,继续循循善诱:

“你若不为我做事,回去还是会遭受怀疑,北辰隆是怎样的人你肯定比我清楚,为何要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去投奔那个心性多疑,又小气的老狐狸呢?”

其实这些话上一次柘姬也与林傲雪讲说过,不过那时候柘姬还不知道林傲雪的身份,也不知道她对于邢北关的作用,更是不知道林傲雪在北辰隆心中的地位,所以也不好劝降。

而今与那时不同了,林傲雪的身份已然明了,有了这一层筹码在,她若投其所好,将人留下来的可能并非完全没有。

所以,柘姬今日来此,就是想再试上一试。

林傲雪轻轻叹息一声,无奈地扫了柘姬一眼,而后才言:

“殿下不必再多费唇舌,邢北关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如果殿下不愿放我回去,便只能将我一直关在这里,或者,干脆一刀了结,夺走我的性命,否则,一旦叫我找到机会,我就会设法逃离,再无第三条路可选。”

柘姬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她笑着拍了拍林傲雪的肩膀,眼里依旧是欣赏的目光,并未因为林傲雪桀骜不羁的话语而动怒。她笑吟吟地挑着眉毛,轻轻晃了晃脑袋,言道:

“那本殿还真是养了一个大麻烦,不若一刀宰了痛快。”

林傲雪耸了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柘姬轻轻摇了摇头,又道了一声“好好休息”,然后就转身走了。她已经放弃招降林傲雪的想法,要想令人为她所用,必得叫此人心服口服,施加暴力,以力服人,始终是不长久的,只能让彼此之间生出更多的嫌隙。

她已经知道,林傲雪是个不可能被招降的人。

所以,她要执行第二套方案,将林傲雪这个筹码的作用发挥到最大。

牢门又哐啷一声关上了,林傲雪瞅着越渐走远的柘姬的背影,口里发出一声轻哼,旋即仰头又倒在草席上,将薄被拉过来盖在自己身上,两眼一闭,继续小憩。

春日已过,初夏的邢北关还未显出几分燥热,关内将士一如往常地在校场操练,整个邢北关内的气氛与以往并无不同,没有因为少了一个林傲雪而有多的改变,日子依旧要过,而曾经存在过的人,却渐渐被人淡忘了。

邢北关的集市上也依旧人来人往,百姓们对王权争斗也好,蛮兵野心也罢,除却柴米油盐,他们什么都不在意。

在这些寻常普通的热闹之外,有一个地方却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沉寂,便是市集上,位在福云庄对面的烟雪医堂。

自从上次从军营回来,云烟便将医堂的事务全权交给了常在堂内坐诊的老医师,自己则一次也没有亲自替人看病疗伤。她平日里就待在小院里,夜以继日地整理着各处传来的情报与消息,让自己完全沉浸在纷乱又繁忙的事情里,才能短暂地将思绪从林傲雪身上抽离。

她的心只在听闻北辰隆口中道出林傲雪已死的消息时猛地痛了一下,再之后,就像麻木了似的,她不觉得又多疼,但那种情绪又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她至始至终,都不相信林傲雪就这样死了,那人曾说过的,要自己等她回来,如果林傲雪就这样不回来了,那她也不会再挂念她,不会再等她,是她自己将以往说过的话抛诸脑后,又何来要求她再继续坚守?

云烟整理着一叠叠书信的手猛然一抖,视线忽而涣散,眼角好像又有了些潮湿的感觉。

明明已经决定了不想她,可为何,又想起了她。

心里空落落的,她意图从得到的每一封书信里找到有关林傲雪的消息,即便经历了成千上百次失望,却又会再下一次拿到新的传讯时,下意识地再重复先前的期待,一次又一次,往复不休。

这执念好像将她困在这一方天地,一日不能得到林傲雪的消息,一日她就走不出去。

她终是放下手里的一沓书信,趴伏在石桌上,将脸颊埋进臂弯里。

她没有哭,一滴泪也没有。

只是心口像是被谁剜走了一大块肉,即便置身于初夏的阳光里,她却只感觉到呜呜的冷风。

已经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她没有找到林傲雪。

如果一开始知道是这样,那即便会暴露她潜藏的秘密,让北辰隆抓到把柄,她也一定会派人出去,守在林傲雪身旁。

可世间万千遗憾,皆没有如果。

她想林傲雪了。

这和以前林傲雪在军营里的时候,那种想念不一样。

林傲雪在的时候,哪怕没有看见她,没有触碰到,但她知道她在。

哪怕林傲雪受了伤,她也能给她治好。

可现在不是了。

不会再有某日休沐,林傲雪突然腼腆又踌躇地出现在医馆外的惊喜了,不会再有那人倔强而别扭地朝她撒娇示好了,也再也触碰不到,那一方温暖安定,可以摈除一切忧思的怀抱了。

林傲雪留给她的,除了深入灵魂的悸动与短暂的快乐,便只剩这锥心刺骨,纠缠在她余下半生中的思念、伤痛和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

“你可真是个,坏家伙。”

云烟咬着牙,瘪着嘴,将那哀伤的神情遮掩在臂弯里,艰涩地自言自语。

她有些恼恨,林傲雪走就走了,可还留了这一地残缺的愁思,让她难以再找回以前那个荣辱不惊,也不会为谁难过的自己了。

她以为她只是动心,只是开始期待一份爱情,又岂知这情谊,那么喧嚣又炽烈,直到那人彻底回不了了,她才明白,她早就泥足深陷,不能抽身。

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忽而有黑影自她身后出现,将一只没有开封的小竹筒恭恭敬敬地双手举起,递到桌边。

云烟深吸一口气,又长叹一声,而后状若平常地起身,从那人手中将刚得到的新消息从竹管中抖出来,葱白的指尖轻轻一捋,便将其缓缓展开。

及至中途,云烟五指一颤,整个人僵在那里,时间像是静止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儿,她都保持着展开纸卷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的异样就连身侧传递消息的暗卫也觉察到了,不由抬头,疑惑又担心地唤了一声:

“云姑娘?”

云烟闻声,眼里的惊诧和面上呆滞的神情飞快消解,不消片刻,已恢复如常。

她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又将后面半截纸卷彻底展开,除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便再未表露出半点慌张与不安。

她依旧从容,依旧淡泊,让人不能从她的眼睛和她脸上的神情看出她内心中真实的想法。

过了一会儿,她将那纸上所写的蛮族文字反复看过十遍有余,而后才不紧不慢地伸手取过搁置在石桌上的纸笔,笔尖浸染石墨的瞬间,她的手腕稍稍抖了一下,这一点细微的痕迹无人觉察,待她下笔之时,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

她字字斟酌,反复思考,将一封寥寥几字的回信修了一遍又一遍,稍有不满,便抬手扔进炉盆中直接烧掉,让在一旁等着她回消息的黑衣人眼里疑惑更甚,不由猜测起来,这一次的传讯里究竟有怎样惊天的秘密,竟让素来冷静自持的云烟姑娘这般踌躇。

不过十余字的简短内容,硬是让她琢磨了整整半个时辰,当她最终搁笔,将那一张纸条卷好,收进竹管内封存起来,她才发现身边之人一直跪在地上等候,她一直拿不定主意,也早忘了叫他起来,想必这会儿,腿都该麻了。

云烟轻咳一声,心觉几分不妥,即便她已经尽力克制,但那从蛮族传来的消息里所写的文字,还是让她难以保持以往的从容镇定。

她呼出一口郁结于心的浊气,将那竹管递给身侧之人,同时说道:

“辛苦你了,这一趟消息送出去,若不出岔子,允你休整五日。”

黑衣人颇为惊喜,他们为主子办事,需时常待命,少有能离岗的时候,即便轮休,也不过几个时辰,长的也就一日时间,想不到这一次,云烟直接放了他五天的假,当真让他异常惊喜。

他双手将消息接过,又叩首拜谢云烟,而后脚步轻快地隐入阴影之中,小心确认,亲自督传,将云烟方才手书的消息传到关外去。

黑衣人走了,云烟却像是脱离似的,肩膀垂下,整个人都变得虚软起来。她强撑着站起身,将先前得到那一封蛮人的书信紧紧攥在手里,转身走回自己下榻的屋子。

房门一扣,她立即瘫坐在地上,后背紧紧靠着屋门,蜷起双腿,脸埋进膝头,将身子缩成一团,止不住地颤抖。

那是从博卡部落传来的消息,内里有博卡王女独特的暗记,消息不长,简短,却明晰,书着潦草的几个字:

吾手擒北辰战俘,脸有瑕,唤曰傲雪,乃将军帐下郡尉,重伤在身,性命无碍。吾欲与君相商,或杀,或放?

云烟将那纸条又展开来看,反反复复确认,的确不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那上面写的就是林傲雪的名字,虽然没将姓氏一便写上,可那脸上有伤,官至郡尉这两句合起来,就该是她日思夜慕的林傲雪了。

柘姬想跟她商量要如何处理林傲雪这个俘虏,其实本意就是想跟她讨些好处,她险些提笔便要回复消息说不管柘姬要什么,她都可以给,只要她放人,但又在笔尖染墨的瞬间,意识到这样回信不妥。

她反反复复思量,最终只回了几个字:

“定价几何?”

柘姬在行宫之中百无聊赖,研修些兵法韬略,手里的书翻了几页,转头问身侧侍从道:

“那北辰国的俘虏还是老样子?”

侍从垂首,神态恭敬,点头回答:

“是,此人每日睡醒了就疗疗伤,天色一暗便又回去睡觉,作息稳妥,并无异样。”

柘姬轻笑着摇头,林傲雪可真是沉得住气,这要是换了别人,可能早就急躁不已,偏偏林傲雪就如此从容。

她甚至要怀疑,林傲雪口中说的,不得不回邢北关的理由到底是否存在,因为她表现出来的镇定实在叫柘姬惊讶,明明那么想回去,又为何这般波澜不惊?

柘姬摇了摇头,低声笑道:

“有趣,有趣。”

她话音落下,殿门外急急行来一名侍从,走到柘姬跟前十步开外,躬身跪地,俯首禀报:

“殿下,有消息传回来了。”

“哦?给本殿拿来。”

那狡猾的北辰国女人给她回消息了,新一轮的角逐又开始了,她这次得好好思量,怎么才能从这个抠搜的女人手里得到更多的报酬。

她放下手里的兵书,将侍从递过来的消息轻轻展开,四字蝇头小楷映入眼帘,柘姬眉梢一挑,跟着念出了声:

“定价几何?”

言罢,她忽而哈哈大笑起来,这女人真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但从此封简讯看来,买卖还是有戏。

她托着下颌斟酌一番,很快将回信写好,让人再跑一趟。

两日后,云烟怀着紧张激动又隐约忐忑还要故作从容的心态拿到了第二封来自博卡王室的信件,展开看了看柘姬向她提出的条件,她唇角一抿,这一次的回复没有那么犹豫,只写了两个字:

太贵。

末了,她又遣人将消息送出去,同时勾起了嘴角,眼里盈着一蓬笑。

距离上一封书信到手已经过去四天了,她也算将状态调整过来,当知道那人还活着,虽然受了伤,但性命无碍的时候,她心里空缺的那一块又无端地填补好了,即便仍然有些担心,却不再牵扯着她的思绪,令她焦灼不安。

知道林傲雪还活着,她才能更加理智地处理这件事。

她知道柘姬想要什么,也知道柘姬此人聪慧,不容易糊弄,所以她在回信的时候,断然不能表现出半点对林傲雪的兴趣来。柘姬虽然擒了林傲雪想从她这里得到些好处,但毕竟不知道林傲雪与她之间的感情,故而不能,也不敢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但是,一旦叫柘姬知晓了自己对林傲雪的感情,叫其明白林傲雪对自己而言有多么重要,那柘姬便等同于抓到了她的软肋,肆意提出条件也就罢了,最终能不能真正将林傲雪放回来,也是未知之数。

云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冷静而克制,给柘姬的回信中,语气始终平淡,甚至透着一股“算了,谈不拢就这样了”的意思,压住柘姬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劲,这件事才真正有的谈。

她知道林傲雪在柘姬手里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柘姬待人还算宽厚,应该不至于让林傲雪遭受几多磨难,故而她每每回信之时,都竭力压住内心涌动的不安和焦急,状若云淡风轻。

此后约有半月时间,柘姬与云烟就林傲雪身价高低反复商榷,云烟没有表现出对林傲雪太高的热情,柘姬感到几分无趣,言说云烟不可能看不到林傲雪的价值,云烟却道林傲雪并未为她所用,即便有价值,也非她所有,以此将谈判的条件一压再压。

如此往来十数封信件,才终于将这笔买卖成交的价格敲定下来。

这日北辰隆正在军帐之中同两位偏将商议皇帝明令出兵讨伐北境的事情,北辰隆手下的将士皆言会效忠于将军,绝无二心,北辰隆心中宽慰,正待进一步讨论对策,忽而有卫兵来报,说蛮兵再临,已至邢北关外三十里。

北辰隆心中一惊,连忙召集兵将,快步走上城楼,朝城门外看去。

距离上回蛮人退兵已过去了两个月,北辰隆本以为上次战争给蛮族带去的打击足够巨大,他们应该会消停一两年,没曾想这才过去两个月的时间,蛮人便又举兵来袭。

北辰隆站在城楼上朝下观望,蛮人的军队一路疾行,及至城楼之下,箭矢不达的距离停下来,领兵之将是北辰隆先前未曾见过的,竟是一名女将。

他顿时便想起先前林傲雪从关外带回来的消息上说,蛮族腹地有王女横空出世,短短两三年时间统一整个草原,将兵力集中,为难得一见的帅才。

想必此女,便是那博卡一族的王女了。

柘姬骑在马背上,神态闲适轻松,她遥遥朝邢北关的城楼一望,精准地捕捉到北辰隆所在,嘴角掀起一抹嘲讽而轻蔑的微笑,旋即抬了抬胳膊,命人向邢北关城楼上那位大将军传话:

“本殿乃博卡王女柘姬,今日来此,是想与北辰将军做一笔生意。”

北辰隆身侧的将士一个个都沉着脸,这蛮人未免太过肆无忌惮,随便怎样都能轻易找到借口来寻邢北关的麻烦。

但位在正中的北辰隆却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抬手虚按,压下城楼上一片唏嘘之音,回复柘姬言道:

“不知王女口中所说的,是何交易?”

交易而已,只要他不愿意,随时都能撕毁这所谓的交易,听听她的条件和所求之物,又不是一开口就成定局,没有关系。

柘姬听闻北辰隆的回复,不由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

“将军是个爽快人,那本殿便也不与将军拐弯抹角,来人,将人带过来!”

命令传达下去,不一会儿,穿着一身破破烂烂兵服的林傲雪被蛮子们押解着带上战场,她被推搡着来到蛮人军队最前边,柘姬指着林傲雪向北辰隆问道:

“将军可识得此人是谁?”

林傲雪身上的兵服是柘姬特意派人去先前她留宿过一晚的牧民家里取来的,既然要让遵守诺言让林傲雪活着回去,就不能让北辰隆生疑,在这一点上,柘姬倒颇为守信,也将所有细节面面俱到。

北辰隆对林傲雪也算极为熟悉,此番林傲雪被人押着出来,他眼瞳一缩,稍稍再细做辨识,很快确定了那浑身浴血的北辰国士兵就是先前一战之后下落不明的林傲雪。北辰隆眉头皱起,高声言道:

“说出你的条件!”

他知道,柘姬今日来此,就是来跟他为林傲雪之事谈条件的。

柘姬哈哈一笑,一边说着北辰隆不愧是中军之将,颇有气度,而后才言:

“二十车粮草,换此人一条命!”

北辰隆脸色一冷,邢北关城楼上的众将也都脸色急变,怒斥这蛮族人的王女蛮横又贪婪,狮子大开口,一张嘴便是二十车粮草。

四周吵吵闹闹,北辰隆板起脸来,怒斥了一声肃静,而后才又看向关外,高声回答:

“十车。”

他是想救林傲雪的命,林傲雪是上战场后被俘虏的,她虽然被蛮子抓了,但她依然是北辰的将士,北辰隆若不救,会寒了手下将士们的心,所以他必须要救林傲雪。

但这也这不意味着他能为了林傲雪舍弃太多东西,当对方提出的条件过于蛮横无理,超过了林傲雪在北辰隆心里的价值,他还是会选择主动放弃。

邢北关不是缺了林傲雪就不行,即便是博卡王女,也休想用任何手段迫使他妥协。

十车粮草,是他对林傲雪价值的估量,至少眼下,她只值这个价。

见北辰隆已经给出了自己心里的底线,柘姬也没有步步紧逼,她唇角勾了起来,见好就收:

“将军且派十员兵将将十车粮草送至关外五百步,我方也派十人,押解贵方郡尉至粮车处接洽,将军以为如何?”

北辰隆身侧一将还欲说些什么,北辰隆却一振臂,阻了他的话头,转而道:

“便按阁下所言来办。”

柘姬等在队伍前面,不急不躁,直到北辰隆将十车粮草按约定送到邢北关外五百步的距离,柘姬才摆了摆手,让人押着林傲雪过去将粮草取回来。

整个交易过程十分顺利,并没有谁在这个时候掀起动乱,耍些别的心思。

林傲雪跟着十名卫兵回到邢北关,柘姬也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十车粮草,她脸上始终带着一抹隐隐约约的微笑,此番交易完成,她笑意盈然地朝北辰隆抱了抱拳,大声喊道:

“将军深明大义,对下属也极为体恤,本殿当真佩服之至!”

她说完,立即下令收兵,毫不犹豫地带着队伍朝草原只所在行进,从她出兵抵达邢北关,与北辰隆谈妥,再转身而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点拖沓也没有。

但她临行前,眼里却隐现一抹唏嘘之意,这北辰的老王八可真是抠门,远没有那个女人的远见卓识,若不是林傲雪完全无法被她招降,这两笔交易的数额再翻十倍,她也不会轻易将这么一个极有潜力的人才放走。

当真可惜。

那就再加一把火,她想看看,林傲雪回来了,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

见柘姬领着军队当真撤走,北辰隆也松了一口气,他长叹一声,面上神情有些复杂,随后亲自下了城楼,去城门口候着,见他刚才派出去的几个卫兵将走路一摇一晃的林傲雪带了回来。

林傲雪成功回到邢北关,但她的意识还是懵的,状态也有些差,她都还没明白眼下是什么个情况,明明她在地牢被关得好好的,柘姬为何忽然整这一出,半点预兆也没有,竟主动将她送回来了。

见林傲雪面色恍惚,北辰隆心里也有些酸涩,但更多的还是欣慰之情,他上前拍了拍林傲雪的肩膀,言道:

“你小子福大命大,那样的情况也不能叫你丢了性命,不愧是本将看中的人。”

陆升听说蛮兵将林傲雪送回来了,已经升作百户的陆升毫不顾忌地闯到城楼前,当着北辰隆的面一把搂住林傲雪哇的一声哭出来,北辰隆眉头一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好在有陆升来这么一出,邢北关城楼下的气氛缓和了不少,北辰隆让林傲雪先去修正一下,好好养伤,把身上衣服换了。

林傲雪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谢过北辰隆后,便与陆升一起往回走。一路上陆升的情绪极为激动,将憋了两个月的眼泪又淌了一遍。

北辰隆接到林傲雪后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先前误以为林傲雪死了,他心里留下的一抹遗憾此时全都消散了去,他回到营帐里,还待继续同手下商讨皇帝出兵之事,却又被帐外陡然响起的一声急报打断了。

北辰隆面露不虞之色,但军务为重,他抬手让那卫兵进来,示意他禀报详情。

卫兵一入帐,立马跪倒在地,面露仓皇,急匆匆地说道:

“将军,大事不好,就在将军你上城楼的时候,刚刚从鄱岩传来消息,鄱岩被蛮子偷袭,已经叫蛮子占领了!”

“什么?!!!”

卫兵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北辰隆更是拍案而起,气得浑身发抖,怒斥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卫兵被北辰隆扑面而来的煞气吓得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又将原话复述一遍,北辰隆怒极,立马下令出兵奔赴鄱岩。

军号被吹响了,将士们飞快集结,北辰隆派了一个新上任的偏将领了五万兵马朝鄱岩赶过去,然而蛮兵像是早早预料到北辰隆会派兵收复鄱岩,所以蛮族的军队在进入鄱岩之后第一时间破了鄱岩的粮仓,将粮仓里的粮草洗劫一空。

蛮族的军队这一次的风格与以往完全不同,他们来去匆匆,极为迅速,破了城门之后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大开杀戒,以最快的速度劫走粮草,就很快退兵,等当天晚上邢北关来的援军抵达的时候,蛮兵已经人去楼空。

消息传回邢北关,北辰隆气得一巴掌拍碎了一张桌子,他额角青筋暴跳,激怒地斥了一声:

“狡猾的蛮子!”

这一次的军报依旧来得突兀无比,北辰隆事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当柘姬领着林傲雪到邢北关外换人的时候,鄱岩已经破城,但她用这样的行为来牵制北辰隆的注意,让鄱岩传来的消息晚了半个时辰传到北辰隆手里,给鄱岩搜刮粮草的蛮兵们足够的时间撤离。

即便用脚趾头想,北辰隆也知道,关内还有内鬼,这个奸细神通广大,不仅通晓鄱岩驻军的情况,更是对邢北关内的动向了如指掌。

柘姬借由其人提供的情报,本意是多鄱岩的粮草,然后用林傲雪来做幌子,分走北辰隆的注意,这一连串的计划环环相扣,一点错漏之处也没有。

北辰隆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得柘姬离去时那一抹笑容也饶有深意,她将一切战况都算准了,甚至连北辰隆要如何应对也都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后背生出一股寒意,这一次的诡异战况让他心里产生极为浓烈的不安,如果这回蛮兵没有收手,不是只冲着鄱岩的粮仓,而是以屠城为目的攻占鄱岩,那么鄱岩的损失将无法估量。

北辰隆咬牙切齿,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博卡族的王女,是个狡猾如狐的对手,比他们之前遭遇过的所有蛮将,都更厉害,这种事事不在掌控,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从身后捅刀子的感觉,让北辰隆心里隐约生出难以纾解的压抑和恐惧。

他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蛮子大发慈悲,不攻打北境的土地,蛮族有那么一个厉害的博卡王女,他们对北境的土地一定早就虎视眈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再来,他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军师认为,此局何解?”

遣散了来报之人后,北辰隆双手撑着缺了一角的桌子,冷着脸询问。

且说林傲雪回到原来住的地方,这两个月没有招募新兵,她住的营帐空置着,东西都被云烟取走了,但里面的陈设还在,林傲雪来的时候,感觉空荡荡的,陆升立马主动请缨,跑出去重新领一套新的被褥和兵服。

陆升出去之后,林傲雪坐在木板床边,直至此时,她还有些迷惘,片刻之后,又失笑地摇了摇头,心道,原来她的命,值十车粮草。

没过多久,陆升抱着被褥兵服等寻常物什跑了回来,林傲雪接过,被陆升赶到一边去,同时嘴里碎碎念道:

“将军说你死了,云姑娘没把你等回来,她就带着你的名牌和配枪过来将你的东西全部收拾取走了,估计是放在医馆里。”

林傲雪立在床边,耳中听着陆升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涨得满满的,一时间,竟有些鼻头泛酸,喉头干涩,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林傲雪在军营里待了一年多,当然知道营地里的规矩,但凡将士们上战场死了,回来东西没人收捡,是会全部一把火烧了的,唯有至亲之人当面,才允许将死去的将士遗物收走,云烟此举,便是将她与自己绑在一起,视她们彼此是亲人了。

她眼睛发红,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眶,将那一抹泪意悄悄揉散了,状若无意地问道:

“云烟姑娘还在医馆吗?”

陆升不疑有他,忙不迭地点头:

“听说是在医馆的,这两个月都没走哪儿去。”

林傲雪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想待会儿过去看看。

正待陆升收拾好了林傲雪的东西,让林傲雪好好休息,然后爽快地出去了,林傲雪便将身上破破烂烂的兵服换下来,将陆升刚给她领过来的兵服换上。

而她收拾了一番打算出门去见云烟的时候,帐外忽而响起急报之声。

林傲雪掀开门帘朝外一看,见传令兵匆匆去了北辰隆的营帐,又过了一会儿,军队很快集结起来,一副即将出关作战的架势,林傲雪朝关外忘了一眼,柘姬等众并未去而复返,想来是别的地方出了事情。

她垂下眉眼,犹豫了一下,又转身走回营帐,没有离开军营,也没有去寻云烟。

虽然北辰隆给了她几天的休憩时间,但眼下军中有战事,她的身份本就容易引来北辰隆的猜忌,若随意出营,很有可能将祸事引到云烟身上去,她知道云烟身后的势力不简单,所以旦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尽量替云烟避开风险。

不管云烟身后有怎样的势力,一旦让北辰隆抓到把柄,必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故而在这紧要关头,林傲雪选择克制自己心里冲动的情绪,已经等了两个多月,再多等几日,待眼下风头避开,再去与之相见,又有何难呢?

林傲雪深吸一口气,将心绪沉淀下来,干脆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傲雪迷迷糊糊地醒来,帐外来了一个传令兵,告诉林傲雪北辰隆叫她过去,林傲雪心想北辰隆估计是想了解一些她被抓走之后的情况,便很快收拾好了,跟随传令兵一起去了北辰隆的营帐。

对于昨日鄱岩的战事和粮草被夺的军报北辰隆压了下来,没有向林傲雪提及,只问了她一些关外的情况,以及两月之前,林傲雪如何被抓走,到了蛮族以后又遭遇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吼~昨天加班太晚了所以今天更新又推迟了一点,这周周末我打算好好调整一下状态

柘姬:我抓了个人,叫林二毛,杀了还是放了?你买不买?

云烟:多少钱?

柘姬:你看,这个价我就把此人卖给你,便宜吧?

云烟:太贵。

柘姬:那这个价?

云烟:太贵。

柘姬:哎呀,跳楼价!

云烟:再少一点。

柘姬:那你看……都一折了。

云烟:成交。

二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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