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天边似烧了一把火,浸透白日里的湛蓝。略微眯起眼来,离太阳最远的地方,星辰若隐若现,暗淡到仿佛不仔细看去,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樱花已谢,细密翠绿新芽替浅粉『色』花朵,缀在树梢枝头,唯有零星一两朵要谢不谢的残花摇摇欲坠,在这座象征着日本文化的城市一角,不起眼的飘落。
值下班时间,受交通状况影响,价格不菲的亮红『色』跑车被堵在车流中,只能随着整体缓慢前行。
距离酒会开场还早,于安全考虑,中原中将保镖行为进行到底。左右已经带了这孩子好几天,不差一时半会。
被要求换上一身西装的黑子哲坐在副驾驶,表情是怎样法掩盖的慌『乱』,具体表现为五官僵硬,呼吸紊『乱』,不比最初上赛场时好多少。若不是现在呈坐着的姿势,说不准会立刻平地摔。
毕竟他即将见到的,是经常在电视中现的大人物,与普通人远不在一个世界。
人紧张过了头,心脏跳动的频率愈发加剧,黑子哲低下头去,不安地注视自己掌心,在喉头迟疑许久的语艰难吐。
“这样的好吗?”
替这个世界的自己,参加牵扯到黑手党利益相关的酒会,另一重再糟糕不过的身份,与赤司君见面。
剧本荒诞到仿佛一个巨大的玩笑,那些与他毫不沾边的东西,尽数化为现实,时刻侵袭着黑子哲的三观。
关于这个问题,近几天已经回答过很多遍的中原中耐下『性』子,感到不耐,只是尽可能平淡地安抚声。
“不用紧张,对自己的存在感有信心。”
“就算中原先生这么说……”
“礼节问题红叶大姐都过你了,不必再提。”中原中靠着驾驶座,单手虚虚搭在方向盘上,空闲的胳膊肘靠在车窗处,“况且你本身是那种敬语不挂在嘴边就不安生的类型吧,跟平时一样就好。”
“……”
黑子哲沉默着,紧张心情并未减淡多少。
“不安?”
“是。”
前些时间倒还好,即便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是黑手党,那仿佛隔了层纱观摩,法切身体会到职业的恐怖在。
日常更是跟中原先生同吃同住,说不上算看管还是保护。每天公寓跟本部来回跑,就算到了地方在办公室窝着,餐由中原先生的部下送到口,连食堂都用不着去。
而那位看他眼神莫名怜爱的红发女人到来后,黑子哲便被迫开始了礼仪急训。内容不算难记,几天下来能掌握个七七八八,但让他公司继承人的身份参加上流社会酒会,总有种身份错位的异样感。
他不该在这里。
少年纠结地咬紧唇,略微梳整齐的头发遮掩住他双目视线,遮挡住他眼眸深处的动摇,呢喃的语轻到微不可闻。
“要是一直这样,法回去该怎么办。”
自己的要在这个父母去世的世界生活下去吗?中原先生在的黑手党,是否又会因为损失一名杀手,强行训练他,填补上这一空缺?
街口信号灯转变,中原中一脚踩下油,跑车重新在道路上疾驰。像是察觉到黑子哲逐渐被恐惧笼罩的情绪,他神『色』微黯,语气却过于坚定。
“不会的。”中原中道,“我不会放他离开。”
黑子哲一愣。
相处多天来,仿佛只有在这时,他才见到了这位地位不低的黑手党不讲道理的一面。
其余时间,中原先生都展『露』能被定义为好人的部分,还很会顾及他的感受,除了脾气有暴躁,比一般人相处起来要舒适的多。
不像黑手党,更像是很会照顾人的前辈。
唯独一,黑子哲越来越法理解。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就‘不会放他离开’这个题,发表更详细的疑问。
“关这里我的意愿吗?”
见那双溜圆的蓝『色』眼睛紧盯自己,忙着开车的中原中撇了回去:“有意见?”
“不是,像是小说中男主角的台词。”黑子哲连忙解释道,随后小声嘟囔着,“我为中原先生是偏理『性』的类型。”
工认,行事稳健,这样的中原中理应是靠谱的成年男『性』,却说了小说中霸道男主一样的台词,这在黑子哲的预料之外。
又或者是另一种可能,身为黑手党的中原先生本就有盛气凌人的一面,在他面前才有收敛。
这算是照顾普通人脆弱又弱小的心脏……?
另一边,想着路上谁都不说会尴尬,中原中索『性』就这题聊了下去。
“他要是离开的,组织会受到的影响很大,善后起来不比混蛋青花鱼麻烦,牵扯到的东西反而更多。”
想到届时的麻烦场景,中原中烦躁地咬紧牙关,压着嗓子补充:“别问我青花鱼是谁,总之是个叛徒,跟这里的你关系还算勉勉强强,多亲近,知道他在组织的时候地位跟你差不多就行了。”
黑子哲:“……”
见青年表情肉眼可见的烦躁,兴趣是观察人类的黑子哲知晓怎样激怒一个人,不可能主动在雷上蹦迪。
他明智的有顺着说下去,但另一种油然而生的违和感随之而来。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这里的自己,跟中原先生不是持续已久的恋人关系吗?
“……我不是很能理解,感情这方面的事。”
黑子哲犹豫许久,艰难找寻到一个最为委婉的切入,小心翼翼开口,借着刘海发梢遮掩,仔细观察着中原先生的表情变动。
“非你不可,除了你外谁都不行,这种然都是漫画小说中才有的剧情吗?”
骤然听到与题毫关联的疑问,中原中眉头不由得蹙起,又因不想绕来绕去,直接问询道:“你想说什么?”
黑子哲不自在的朝窗户旁缩了缩。
“我来都不起眼,上学后,一直是班里的透明人,情人节什么的更与我缘。唯一有接触过最接近的,是国中时期的桃井桑。”
他顿了顿,见青年依旧板着张脸,有明显变得不悦,便继续说下去。
“但是那种喜欢,更像一时怦然心动,不算认吧。”
“中原先生,给了我相似的感觉。”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日轮被地平线吞噬的只剩一个边,用不了多久,连最后一抹光辉都会消失,天幕将被夜空覆盖,繁星彻底显现,缺了一角的月亮会愈发清晰。
跑车依旧在道路上平缓行驶着,时不时打亮转向灯,滴滴嗒嗒的声音回响,仿佛连引擎轰鸣都被掩盖了,让这片密闭空间内的空气变得犹如胶状物,呼吸变得尤为困难。
口之后,黑子哲才意识到,这才是最糟糕的雷。
不管这个世界的自己与中原先生关系怎样,那都不该是他能干涉的。
或许是中原先生表现都不像黑手党,能震慑住自己,又或者只是内心的疑『惑』掩盖过了求生欲。黑子哲确实很好奇,为什么一对关系亲密到负距离、早已做好长期同居准备的情侣,提到“不放手”这个题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组织会蒙受多大的损失?
而不是因为对方对他有多重要。
好在中原中并有因此动怒,哪怕被踩到痛脚,有当即炸『毛』,只是烦躁地啧啧嘴,颇为不自在地扶了扶帽檐。
“年纪不大,感觉却挺敏锐。”他小声嘀咕着,随后放大声音,给予式回答,“是认的,至少现在是。”
“难道前不是吗?”
“这不是小孩子该听的内容。”
“不是小孩子。”黑子哲反驳,“房子里的东西我都有看到。”
中原中:“……”
这种口吻,就像向来是乖宝宝的好孩子,意间看到大人们肮脏丑陋的一面。
在大人们慌忙编借口,把某些不和谐的东西解释为气球、脸部按摩仪之类东西的时候,突然蹦来一句他都懂,不就是避孕套吗,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这就很糟糕了,他脸皮还有厚到免疫有尴尬。
只不过有些事,确实不好跟身旁的黑子哲解释。
两人那离奇的过往,混沌中奠定亲密关系的基础,感情一累加,只需少许的外力刺激,便产生质变。
虽说因为当时黑子哲的状况差跑偏,若不是自己及时拉住,两人确实会在走肾不走心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名头不会是恋人,而是稳定的炮友。缓过神来后,面对已成定局的关系,黑子哲有认经营这段感情。
结局是好的,但到底缺了什么。
两人都在意,安于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惊天动地的恋情固然令人向往,但成年人的世界、尤其是黑手党的世界,容不得这些天幻想。能够珍惜彼此已是不易,在一起是为了更好,不触到底线的情况下,比起私情,他们都该将组织放在第一位。
不然不顾场合的尊重对方,那个叫恋爱脑。
只可惜,这些都不能跟身旁的少年讲述,解释起来太麻烦,还得想办法糊弄过去。
“就是那什么,成年人之间的放纵,懂了吗?”中原中清了清嗓子,驾驶着车辆缓缓驶入地下车库,寻了一处空位停稳,“黑手党成员普遍与恋爱绝缘,毕竟工『性』质摆在那里,一般情况下,谁会考虑将普通人牵扯进来。”
他尽可能寻找合适的措辞,一副经验老道过来人的表现,兜着圈子解释说:“能够做的选择太少,难得遇见互看顺眼、各方面合适、又不会成为弱的存在,抱着想要试一试的心态常。”
的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恋爱过程,类比下来,可理解为条件相近的双方一开始奔着结婚去的,只不过他们目的『性』有那么强,看对眼要素更大。
需要考虑的现实问题比较多就是了。
黑子哲眨眨眼,想通过这一动纾解满腔疑『惑』,愣了半天,硬是道一个过于微妙的词汇。
“……相亲?”
中原中:“……”
虽然他的说法有问题,很多关键信息有吐『露』,但黑子哲能得这个结论是厉害。
两个连身体都有的意识体在混沌中相亲,有身体后,又凭借着感情慢慢看对眼……行吧。
到头来,不想扯太多细节的中原中,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顶多吐槽一句:“这你嘴里说来好别扭。”
黑子哲又换了个说法:“那就是家人,相亲结婚的那种?”
“或许吧,差不多是那种感觉,你是跟相亲过不去了吗?”
“强迫的就是先斩后奏。”
“喂喂,当初会搞到一起是你先邀请──咳。”
猛然意识到身边少年只是个未成年,不是某个内里成熟的干部,中原中立刻止住头,面部表情一僵,好悬把当初的事抖干净。
看来不管哪个时间段的黑子哲,天然黑,或者说喜欢看别人窘迫这一,始终有改变。
他甩甩手,催促道:“下车,房间已经订好了,酒会在同一栋楼最顶层。”
首领有着另外专车,这时候恐怕已经到了房间,只等到时间前往场地。
黑子哲半天有动弹。
“我……法想象。”他声音似乎有些颤,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仿佛为了平复心跳似的,单手捂住胸口,“原来我是那种会对小自己很多岁青年手的人渣,难置信。”
“身高又不能表什么,说到底,一直感到良心不安的是我。”中原中咬咬牙,到底还是在叹气和暴栗之中选择前者,“这里的你,年龄一直停留在了十六岁,就算内心再怎样成熟,面对那张脸,下手的时候良心还是会隐隐痛。”
“首领嘱咐了什么你还记得吧?”
人应答。
紧紧一个恍神的功夫,副驾驶上已经空『荡』『荡』,再少年的身影,安全带仿佛绑了个空气。
取而之的,是车外某个身穿黑西装的存在。
面容相同的少年俯下身来,指节轻轻叩了叩车窗,嘴角挂着一抹不怎么明显的浅淡笑意,见到中原中彻底愣住的面庞,那抹笑容似乎加深了些许,显得温和。
“我回来了。”
中原中:“……”
“欢迎回来。”他疲惫地叹了口气,“然还是这边顺眼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