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洪锦红了眼,颤抖又心痛地跪倒在地。
红线相牵,明明相爱,为什么会这样?
良久,陈萼与龙吉公主走出房间。
龙吉公主依偎着陈萼,发出冷笑:“像是这般,符元仙翁如何下令让我婚配?”
“洪锦,此时此刻,红线牵连你我,你我情意相投。”
“你又感觉如何?”
洪锦看了看她,张口叫道:“毒妇!贱人!”
叫了两声,又感觉不忍心——红线作用下,他竟是不忍心再开口骂她。
龙吉公主咬着牙,依偎在陈萼身边,心中也颇为难受。
她硬着心肠,说道:“你这话真是奇怪,你我又没有夫妻名义,你凭什么说我是毒妇、贱人?”
“我和这位上大夫陈萼一见钟情,两情相悦,跟你有什么相关?”
“你胡说!你分明应该和我两情相悦!”
洪锦咬牙叫道:“你和我有红线,明明知道我们有姻缘注定,偏偏还做这种事!”
“你特意毁这姻缘,你这个——”
他说着话,看着龙吉公主的冷漠面孔,实在是不忍心再叫骂下去。
明知道她是什么打算和想法,洪锦还是忍不住,下不了决心恶语相向。
这就是月老红线的影响。
即便龙吉公主不是他的妻子,他依旧不由自主地动了感情;甚至于,龙吉公主也受到红线影响,这时候竟有些后悔和洪锦赌气,将身躯给了上大夫陈萼。
陈萼在一旁看的牙花子发酸:“我说两位,你们是不是应该痛快一点?”
“龙吉公主,你可愿意嫁给洪锦吗?”
“自然是不愿意。”龙吉公主回答道。
“洪锦,你又如何想?还是要娶龙吉公主?”陈萼说道。
“我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洪锦握紧拳头,死死盯着陈萼说道——无论是什么方面,他都毫无疑问地恨着陈萼。
作为敌人,他败于陈萼之手;作为男人,他和陈萼有夺妻之恨。
因此,洪锦对龙吉公主的态度还有所回旋,对陈萼那是只有绝对的仇恨。
“你若是不愿意娶龙吉公主,我这就送你上路。”
陈萼说道。
龙吉公主微微一怔,表情复杂地看向陈萼;洪锦也是看看陈萼,又看看龙吉公主。
“我若是愿意娶她,你会放我一条生路?”
若是这样,摆在洪锦面前的就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娶龙吉公主这个残花败柳,他男人的颜面荡然无存,纯粹是靠着妻子出卖身体,才能够苟活下来。
他的尊严又将置于何地?
不过看看龙吉公主,洪锦的表情又有些动摇。
若是她成为妻子——
不管怎么说,红线依旧在发挥作用,洪锦还是感觉龙吉公主很好,之前只不过是迫不得已。
只要她回心转意和自己成夫妻,也应该是可以原谅她的。
龙吉公主看着洪锦这模样,也是莫名地感觉。
他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娶自己,是为了保住自己性命,还是他其实也还是喜欢自己?
就在两人的情绪复杂之时,陈萼却是笑了一声:“你们胡思乱想什么?”
“洪锦你若是愿意娶龙吉公主,我可以格外开恩,让你娶了她之后再杀你,让她做个寡妇。”
“怎么可能不杀你?”
龙吉公主闻言,顿时恼怒不已:“你这人真是……品行如此恶劣!”
洪锦更是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娶龙吉公主是死,不娶龙吉公主也是死?
娶了龙吉公主之后,杀了我,留龙吉公主当寡妇,又是什么不当人的行为?
这个上大夫陈萼,做的这叫人事?
“陈萼,你这阴险卑劣,可恶之人,我很不能食你肉,寝你皮!”
陈萼笑了笑,信手一捻,从洪锦、龙吉公主身上抽出一条红线。
“这样呢?你们是不是要感激我了?”
洪锦一下子清醒过来,对龙吉公主的好感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恶感。
“呸,奸夫**!”
“杀了我吧!”
龙吉公主也是不再纠结,气的眉毛几乎竖起:“好贼子!”
“符元仙翁和洪锦、月老无端算计我,还有脸指责我?”
“我也是天庭的公主,从未冒犯你等,凭什么我下凡赎罪还要再造孽缘?”
两人之前互相的好感,或许有些真的,有些从红线上生出。
这时候却是全然撕破脸了,互相咒骂几句,各自失了涵养与体统。
不多时互相就要拿兵器开打。
陈萼这时候上前,将龙吉公主拉住,微笑道:“如今红线既然去了,你们两位可以理智清醒地解决问题了吧?”
龙吉公主气道:“若不是他们混账,也不会便宜了你!”
陈萼做出讶然模样:“啊?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龙吉公主顿时又羞又气,将长腿没好气地踢了陈萼一下,这话也是够混账的。
怎么就把身子给了这个品行恶劣的家伙?
洪锦则是把眼睛一闭:“我受够了,奸夫**莫要辱我,要杀就杀吧。”
求仁得仁,陈萼一根手指点过去,灭了他神魂。
天上凭空响起一道霹雳。
似乎对洪锦之死极为不满。
陈萼见此顿时笑了一声:洪锦当然不会像是姬昌那样重要,也不可能比得上惧留孙等阐教上仙。
这天空的雷,其实是天庭上某个神仙放出来的,大概就是洪锦的师公,符元仙翁。
你这天庭上的雷,也给我假装天威?
天道的威能,是你能装出来的?
他若是有本领,下天庭来和陈萼比试比试,陈萼还能高看他一眼。
像是现在这样,搞出个虚头巴脑的雷霆威慑,实在是可笑极了。
这是指望能够吓得住陈萼,还是给自己涨一点面子?
“这……你杀了他,上天不满意?”
龙吉公主惴惴不安地看向头顶,作为一个被天庭罚下来的公主,她对这种事格外敏感。
难不成杀了洪锦,还有天罚不成?
陈萼笑了笑:“放心吧,这是耗子敲鼓,纯粹壮胆。”
“不过是符元仙翁鸣不平罢了,他若是有胆,下来跟我比试比试,看看我能不能把他送上封神榜。”
陈萼说完,龙吉公主原本不安的心思也安稳下来。
不错,阐教上仙都被这人给打杀了,能像他这么强的也是世上少有。
料来不会有什么天罚降临在他身上。
转念一想,龙吉公主又有些发愁:“陈萼的确是没事,因为他神通广大。我应该怎么办啊?”
“那符元仙翁若是报复我……我只怕支撑不住。”
陈萼见她眉目间忧愁,笑着伸手抚平,低声道:“不必怕,只要有我在,别人就不能伤了你。”
龙吉公主被他这温柔手段弄到面红耳赤,甚是不安。
正要推脱后告辞离去,不妨陈萼的手段高,又搂抱她温存亲热一番。
如果说第一次还能算是露水姻缘,这第二次,那就是真的无可辩驳。
龙吉公主也只好暂且停下,被陈萼“说服”,留在了商汤。
……
功名利禄寻常见,贪痴嗔怒总在前。
名山大川不足惧,绿水行舟观花岸。
一艘小船,站着一名挽着发髻的道人,面容沉静。
他目光周转似乎什么也没看,又似乎已经看穿了许多事情。
撑船的艄公慢慢悠悠,看上去在撑船,这小船却顺水而退,半点不前进。
“心境如何了?”
良久之后,艄公开口,带着一股孤苦怜悯的意味。
原来他竟然是西方教二圣人之一的接引道人。
站在船头的,便是那准提道人。
他回过头来,露出微笑:“奇哉奇哉,师兄,这一番事情,令我始料不及啊。”
“或许,我们设下计谋,令纣王暴露,令三清察觉纣王,算得上是恩将仇报了呀。”
“师弟,这话怎么说?”接引道人不紧不慢,问道。
“那鸿蒙紫气,虽然能定我万劫不灭圣人体,却也教我少了许多念头,令我不喜不怒,少有情感,也因此少有纷扰。”
“这乍一看是好事,但是在失去鸿蒙紫气后,我方才知道,若要圣人再往上,鸿蒙紫气却是不可用来当做成道之基。”
“我等成就圣人,都是以鸿蒙紫气为根本,先有鸿蒙紫气,再有成圣,却不知一旦失去鸿蒙紫气,我等还有再前进的可能。”
“鸿蒙紫气却又成了阻碍!”
“咦,竞然如此……”接引道人说了一句,随后又摇头,“乍一看似乎不对,其实老师考虑的也不错。”
“我们自我感悟成圣,终究飘渺,被鸿蒙紫气定下后,可以算是天行有常,我等便是那天道之下的‘天行有常’之一。”
“若是我等都自我感悟成圣,没有常数,天行无常,反而是不美。”
准提道人点头:“师兄此言,也是妙语慧根,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惜谁又愿意万劫不灭,再无寸进?”
“我等六人,若是当初选择,必定没有一个要鸿蒙紫气,都要自我领悟。”
成圣人,连这等自信与傲气都没有,当然也就不配成圣人。
鸿钧老祖没有告诉他们成圣人的代价:因为这代价太小,几乎可以忽略。
也没有告诉他们,还有另一种可能:那是因为希望太小,徒增烦恼。
若是让六圣人按部就班修炼感悟,谁知道还要几个纪元,才能成就圣人之位?
若按照鸿蒙紫气成圣法,成就圣人之位后,圣人们一来舍不得鸿蒙紫气,二来就算是舍得,谁又能不伤他们本来境界,将鸿蒙紫气完美夺走?
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在这青山绿水之间,互相探讨这一次的收获。
失去鸿蒙紫气,对准提道人来说,一开始的确是坏事,需要小心一些,不要跌落境界。
后来却渐渐成为了好事。
“这么说,我倒是也要去找纣王,让他去把我的鸿蒙紫气也抽去。”接引道人说道。
说完之后,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都是齐齐摇头。
准提道人无意间被人夺走鸿蒙紫气,这是可以的;他们若是主动把鸿蒙紫气送上门去,送给现如今被天道注意的天外邪魔纣王,鸿钧和天道如何对他们,那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资助敌人?
纣王收集这么多鸿蒙紫气后,又会做什么,也不得而知。
万一他要毁灭这一片天地,万物生灵,其中的罪孽,可就太大了。
“且看。”接引道人说道。
准提道人也说道:“且看,且行。”
“让麒麟崖上,动一动吧,再给纣王加一点小小的麻烦。”接引道人说道,“我们就去西方等着,说不定便有缘分。”
准提道人不再说话。
青山绿水依旧,小船悠悠,船上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昆仑山,玉虚宫前,麒麟崖上。
文殊广法天尊、慈航道人、普贤真人、赤精子、广成子、道行天尊、玉鼎真人、灵宝大法师八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神情狼狈。
南极仙翁奉元始天尊命令,手持打神鞭,将他们每人打了五下,押在麒麟崖下令他们反思。
然而这八个仙人,正是红尘杀劫的源头;别人都可能压住,唯独这阐教十二上仙是不可能压住的。
越是压,那执念越是深,越是不可救药,越是奔着劫难而去。
尤其是十二上仙去了四位之后,有为好友报仇的念头、有为阐教出气的念头、也有匡扶天命的念头……
简而言之,南极仙翁的五下打神鞭,固然打的八个上仙颇为狼狈,却是进一步坚定了他们的念头。
一定要帮助西岐,对抗商汤,将那上大夫陈萼杀了报仇!
八个上仙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是同样的眼神,互相点头示意,只等一个机会。
这机会,倒也来的快!
元始天尊从外面回来,因勾起旧事,通天教主愤恨离去的模样令人烦心,他也一时间难以彻底清心寡欲。
唤来南极仙翁说话。
南极仙翁刚带着打神鞭离开麒麟崖,八个仙人便一起起身,腾云向外而去。
先去西岐还是先去朝歌找陈萼报仇,倒是还没定下。
八仙刚出了昆仑山,一个人便乘着白额虎冒出来,大喜叫道:
“诸位师兄,请留步!”
八个仙人停下云雾,回头一看,原来是申公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