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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了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上来的,等看见的时候就已经在眼前了!”
“二话不说就上了楼,幸好火被扑灭了,看他的架势,就算那火烧起来他也照闯不误!太危险了!”
“刚在接送车上的神情就有些不对劲,他这该不会是旧疾复发了吧??”
一众人七嘴八舌,薄久的耳中只听进去了寥寥几个字。
他摸过,曲宁戴了助听器,但助听器根本没有工作,也许是因为暴雪的天气,也许是因为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但总之。
曲宁又开始听不见了。
薄久根本不知道房间的电路会起火,他神色阴沉的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雪天联系急救车。
听不见的耳朵,没什么体力的身体,再加上这样恶劣的天气,他都不敢想象曲宁是怎么一个人走了两公里的长坡。
在这之前还是从千里之外的安城奔波过来的。
信号断断续续,薄久挑拣重要的话和医护人员交代了一下,等挂了电话才重新回到床前。
他将曲宁安置在了一个新的房间,青年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昏睡着,方才还煞白的脸此时反常的烧红了起来。
曲宁在喊热,但薄久摸上他的手,分明和冰块一样凉。
“宁宁要乖一点,等会我们就去医院。”
曲宁皱眉。
薄久说了两句,才又重新想起来曲宁现在听不见,也看不见。他不能和外界进行沟通了。
连以作慰藉的安抚都收不进这个人的耳朵里。
曲宁只能这样挨着,紧紧抓着薄久的手,一如最开始初见时候那样,像抓着一条救命的浮木。
那时候他还不理解呢,只觉得曲宁手劲儿大,现在回想起来,心中都不可避免的钝痛。
眼前这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在努力的生活着,但很少有人对他伸出双手,也没有办法将他从过往黑暗中拉扯出来。
曲宁的心好像铜墙铁壁,迄今为止只有薄久撬了进去,只是得到了,又太过在乎那份温软,就容易患得患失钻牛角尖。
还害的这个人找到了这里,差点出了不可弥补的意外。
无关人员已经被派去隔壁收拾房子了,薄久就这么在床边坐了一会,间或摸摸曲宁的脸颊,眼眸垂下神色不明。
又看见曲宁大衣扣子微开,准备替他扣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带过来的画集在曲宁的怀里。
薄久眼神一暗。
……这个小傻子可能害怕死灰复燃,点着了他心爱的生日礼物,连自个儿都顾不上了,这会还捂着这么一个东西。
薄久轻轻的将画集拿出来,他们的七年已经被曲宁的体温暖热,在手里依旧是朴素的沉甸甸的分量。
项目负责人站在门外,这才知道这哪儿是误闯景区的游客,这分明就是大老板的小男友!他们还差点将人家的小男朋友赶出去!
负责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抬手敲了敲门。
“薄总,时间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先用跑雪车将这位小先生转移出去,下坡还得一段路程呢!”
薄久:“去安排。”
说完他俯身,在曲宁的耳边轻声道:“好宁宁,你会听话的是不是?我现在要抱你去看病了,打针可能会很痛,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知道曲宁什么都听不见,但不能因为他听不见就欺负他。
该说的话要说了。
薄久伸手刚一动作,曲宁就皱了皱眉,他晕晕乎乎的掀开一条眼缝,“……久哥?”
薄久:“是我。”
曲宁彻底迷糊了,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薄久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眼前的。
“我听不见你讲话了……脑袋也很疼。”
薄久强自冷静的心脏好像被什么软刀子捅了一下,他面色不变亲了亲曲宁的额头:“乖宁宁,睡一觉,等你再醒来,就什么都会变好的。”
曲宁半信半疑,对自己耳朵的情况已经麻木了,倒是脑后曾经被缝合的位置突突直跳,让人心中莫名的跟着烦乱了起来。
他实在抵挡不住那一阵困意,彻底陷入了黑甜的世界。
………
……
…
“颅脑曾经受过损伤!先带病人去照一下ct看有无血块!”
“异常高烧,应该是脑后伤引起的——”
“头发太长了,如果需要进一步检测可能要剪掉一部分头发!去问一下病人家属的意见!”
曲宁迷迷糊糊任由摆弄,外界的声音逐渐远去,梦境反倒真实了起来。
那是他无数次走过的校园的路,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离开学校前刚和薄久在一号饭堂吃了晚饭。
少年人的模样是恣意昂扬的,但不知为何,曲宁感觉面前十八岁的薄久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之感,好像他的灵魂不再是下课后讨论去哪个网吧的学生,反倒有点大家长的感觉。
曲宁歪着脑袋:“薄久?”
薄久对他道:“猫儿一样,就吃这么点?”
曲宁笑:“我今天赶着要回家呢。”
薄久猛地皱起眉头:“不准回家。”
曲宁:“为什么?今天我爸在家等我,他很久都没回来过了。”
薄久一把摔了筷子,急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吗?”
曲宁吓了一跳:“我听的!听的!”
薄久站起身来,揉了揉曲宁的头发:“乖宁宁,你跟我回我的家吧,我也有爸爸妈妈,分给你一起。”
曲宁:“那怎么行——”
薄久:“我说行就行,你现在就跟我走。”
曲宁忙背起书包,他下意识要斜挎,却发现自己的包还是双肩包的模样,里面沉甸甸的装着各种艺术参考类书籍。
他摸了手腕一把,没找见常用的发绳,薄久见他愣住回头朝他道:“还在等什么?小心我让我妈给你打针,打针很疼的!”
曲宁喃喃道:“我发绳不见了。”
薄久看着他:“你一男孩子要什么发绳,你有头发能绑起来吗?”
曲宁彻底宕机,他迟钝的往上摸了摸,半长的柔顺头发不见,而是手感很好的男生碎发。
他蓦的抬起双手捂住耳朵,又松开,又捂住松开,然后转身惊喜的朝薄久道:“久哥!我没戴助听器!”
薄久背对着他往前走:“戴那玩意儿干嘛,麻烦得要死,快跟上来。”
曲宁往前追了两步:“我没戴助听器!听到你的声音了!”
薄久敷衍的“嗯嗯”了两声,又悄悄回头,耳根微红的对他招手:“我喜欢你来着,劝你不要不识时务,趁早和我在一起,要不然我就一直缠着你,把你拐进我家的门再也不让出来。”
曲宁心情雀跃不已,他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没有问题,往前跑了几步一下跳上了薄久的脊背,男生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腿弯:“今天怎么一惊一乍的,小心着点!”
曲宁吧唧亲了薄久脸侧一大口:“你再说一句你喜欢我!”
薄久愣住:“上瘾了是不是?我也要面子的,我不说。”
曲宁:“你快说!”
薄久犟的头都不回,倒是稳稳的将曲宁背着走在校园的小道上。
“班长?同桌?薄久同学?你喜不喜欢我,我给你当老婆啊!”
薄久闷声不语,曲宁噗嗤一笑,大声在薄久耳边道:“你不说是不是,那我说,我说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很多很多年!最好永远都不分开!”
薄久停住了脚步,曲宁奇怪的歪头看他,少年人的身形纤瘦灵动,一举一动都是生机模样。
“小蜗牛,我好像在做梦。”
曲宁:“那我也是在做梦,你看我长头发都没了!”
薄久又道:“梦里我有老婆,还有猫了。”
曲宁惊讶:“猫猫?猫在哪?”正说着,一只长毛小狸花从校门口的位置跑过来,却有些惊慌的躲在了薄久腿后面喵喵叫,小烟嗓还凶恶的不停哈着气,浑身毛毛都炸开了。
曲宁下意识往前一看,就瞧见了好像存在于上辈子的一个人影。
“宁宁,你怎么还不回家?爸爸等了你很长时间了。”
曲爻山面色有些发黄,神色阴郁的一步一步朝曲宁走来。
曲宁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捂住耳朵:“我不认识你!”
曲爻山伪装出伤心神色:“宁宁怎么能不认识爸爸呢,爸爸要生气的。”
曲宁突然想找薄久,但薄久刚才一瞬间消失掉了,无力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抱起猫,转头就要朝反方向跑。
只是没跑几步,面前就出现了一堵防盗门,门被锁住,根本打不开来。
“听说你和你们学校的一个公子哥关系很好,我问了问你的老师,才知道你竟然和薄久做了朋友!曲宁,你怎么能和薄家的人做朋友?你太让我失望了!”
曲宁回头:“薄久有什么?我就是喜欢他!”
曲爻山诡异的沉默了一瞬:“你竟然喜欢他?哈哈。”
曲宁心脏疯狂跳动,突然看见曲爻山猛地暴起,将茶几上的一个厚瓷花瓶砸了过来。
他瞳孔骤然放大,根本躲闪不及,死死的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再睁眼,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佝偻的曲爻山背后,骨节凸起青筋绷紧的捏着曲爻山的手腕。
那个花瓶没有砸过来,被死死的掌控在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一切都没有发生。
曲宁睁大眼睛,看着那个黑影:“你是谁——”
黑影歪了歪头,好像对他笑了笑。
“有人让我来帮帮你,他说我都有老婆了,他也得有。”
曲宁惊愕不已,突然身后的门被打开,少年薄久的身影出现在了门的后面:“曲宁!我这次赶上了吗!”
曲宁眼睛一热:“好像是赶上了。”
少年薄久骤然笑出了两颗尖锐的虎牙,高傲冷酷的模样,“我刚去拉外援了!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那黑影将花瓶扔在了沙发上,将曲爻山的嘴巴封住丢在了一边,然后走过来微微弯下腰,抬手拍了拍曲宁顶着碎发的脑袋:“小小一只,好乖。”
然后看向身后,少年薄久兴高采烈的和他击了一下手掌:“我要带宁宁回家了!”
黑影道:“我也要给我老婆认错了。”
曲宁懵逼又疑惑,下意识问道:“你惹你老婆生气了吗?”
黑影:“是啊,没经过本人同意,擅自决定剪了他的头发。”
曲宁微微一愣,眉眼笑开道:“我也喜欢短发!这样薄久就不会揪我的小辫子了!”
黑影点头:“猫给我。”
少年薄久:“啊,为什么啊?”
“你们自己去养,这只是我老婆的。”
曲宁有些舍不得,期期艾艾的问道:“好可爱啊,它叫什么名字呀?”
黑影:“和我姓的,姓薄,叫薄情郎。”
曲宁骤然一个恍惚,“我还能见到你吗?”
“可以。”
“什么时候?”
“从现在数,第八年。”
窗外的风吹进来,席卷了一阵幽香,夹杂着凛冽的冰霜感觉,好像在叮铃铃的响。
曲宁皱了皱眉毛,眼角被碎发扎的有些痒,突然一只手替他拿起了那根头发,轻轻的放在了额侧。
昏暗的室内光线很适合一个长久没有睁开眼睛的人,曲宁动了动手指,好像指尖被什么仪器给夹着,手背上有滞留针的感觉。
积攒力气转头一看,就发现了刚才的芳香来源。
是雪玲花,被插在透明的玻璃瓶中,留在了最美的模样。
他转动眼睛,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曲宁微微张开嘴巴,薄久衣裳有些凌乱的凑上前来:“你醒了!?你都烧的昏迷了三四天了!没事啊宁宁,助听器连接上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曲宁喘了一口气,头脑混乱的问道:“现在是第八年了吗?”
薄久担心的看着他:“什么?”
曲宁:“第八年,我见到你了吗?”
薄久想起医生说的,病人长久昏迷突然醒来可能会记忆混乱,他忙回答安抚道:“见到了见到了!我们还在一起了……对不起宁宁。”
曲宁没力气讲话,只是逐渐反应过来自己很可能是大梦一场了。
“……你怎么我了?”
薄久深吸一口气:“我签同意书,为了检查脑后的伤口,稍微剪了剪你的头发。”
曲宁愣住,半晌露出了一个温软笑意。
“宁宁?”
“嗯,先别说话,我刚做了一个美梦,让我再回味一下。”
……
曲宁在东省最好的医院住了一星期,薄久终于在走之前和他坦白了自己的事情。
“如果不是我爸辞退曲爻山,恐怕真的不会有后面的事儿。”
曲宁咬了一口苹果:“这就是你跑来冰天雪地的理由?”
薄久:“我担心你生气,不理我,我得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和你说说,一时激动容易坏事儿。”
曲宁:“没想到我找来了?”
薄久沉默。
曲宁:“还把自己折腾到医院里面来了,哈哈。”
薄久抬头看他:“你那时候睡了很久,怎么叫都醒不过来,我们都商量着要给icu送了,我还给我妈打了电话,我妈机票都订了说要带着专家团过来看你,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害怕,你还偶尔说梦话,心率血压都不稳定,剪头发的时候却连点反应都没有。”
曲宁笑:“我那会正给你当小媳妇呢。”
薄久不解:“什么?”
曲宁哈哈:“没什么。”
薄久又问:“你心里要是在意这件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出来……不要自己憋着,以后再来找我兴师问罪……我现在默认你爱我爱的要死,可承受不住你到时候反目成仇。”
曲宁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薄久咽了一下喉咙,听见他道。
“赌徒的心理是用正常人思维考虑不了的,就算薄叔叔当初不辞退他,继续任用他,他那种人也最终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你不和我说,我也是真的没想到曲爻山当初是你爸爸的司机,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曲爻山的大老板给他垫付了好几笔赌资,只是人烂到了泥里,是怎么拉都拉不回来的,勉强拉回来,过不了多久也会重新臭不可闻。”
薄久迟疑:“所以,你是真的不在意?”
曲宁:“你爱我有错吗?”
薄久:“那当然没有,我只……只觉得是我们家间接性……”
“停一下,”曲宁和他道:“你没有明白我的话吗?我说,曲爻山走到哪都是个烂人,不会因为没被解雇就变好,坏事迟早会发生,只是在我这儿是付出了耳朵的代价。这些所有都和你薄久没有关系,和薄家也关系不大,况且现在在我这里,什么都越不过‘薄久’两个字,这样你听清楚了吗?”
薄久看着他不说话,想笑又一副担心他身体的别扭表情。
曲宁不怎么习惯的摸了摸耳后的头发,因为没有遮挡眉眼比以前更加绮丽漂亮,又带了三分令人沉迷的缱绻温柔。
“我都翻山越岭冒着风雪来给你送保证了,还要我怎么和你说呢?再亲一下够不够?”
薄久吐出一口气,又皱起眉头:“那条路雪坑很多,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爬不上来……”
曲宁笑了笑:“但我爬上来了。”
薄久无奈的看着他,曲宁将吃完的果核放在旁边的垃圾桶。
“爱上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给人无限勇气不说,还能屏蔽所有的疼痛,以前我不理解,现在有些懂了,你成功了薄久,你真的教会我了。”
薄久脸上表情终于缓和,曲宁挪了挪身子,凑紧他。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你赶紧带我回家。”
薄久扶着他的手肘:“不要胡闹,薄情郎有人喂呢。”
曲宁:“谁说薄情郎需要喂了?”
薄久疑惑看他。
曲宁在他耳边悄悄道:“是小蜗牛需要你投喂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甜死我了。
最近很勤奋,正文剩不多了,番外写什么呢?写结婚好不好: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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