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镜子里的白骨骷髅，上下颌骨轻轻的碰撞，发出了“人声”。
当时十一岁的我，看着镜子里的白骨骷髅，感觉手脚都有些移不动了。
我立马询问白骨骷髅：你是谁？
“我是你自己。”白骨骷髅冷笑了起来，说道：我……我是你的内心。
我说我的内心，怎么可能是一只白骨骷髅？
“你以为你的内心，能是什么光辉的形象。”白骨骷髅冷笑了起来，说道：你的心
里，现在无比的愤怒，你在恨那二龙，恨那二龙怎么如此造孽，杀了香婆和香婆的
儿子。
我摇摇头，说道：我不恨！
“你不恨？你怎么可能不恨？他杀了香婆啊。”
白骨骷髅又再次冷笑了起来，说道：恨就是恨，爱就是爱！既然恨了，杀了他们就行。
“侠以武为禁。”我跟白骨骷髅说道。
这句话，是我父亲，从小跟我灌输的思想——我们阴人是学艺人，学的是祖宗的艺
业，从小拳脚高明，阴术诡谲，是用来替人消灾、养家糊口、江湖上闯腕儿的本
事！但当我们用祖宗的艺业，对付普通人，那就算辱没了祖宗，玷污了师门。
那兄弟会的小恶棍们，就算再残暴，他们依然是普通人，我不能用祖宗艺业对付他们。
白骨骷髅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不分善恶，只
把人当蝼蚁看待，人却自己生造出来了一个老天爷！
“人生造出来的老天爷，是谁？”
“规矩。”白骨骷髅冷笑连连，说道：行善除恶，有他的规矩；男女之欢，也有他的
规矩；追梦求善命，还是有规矩！规矩是人定下的，你却偏偏要去遵守那些陈腐的
规矩？规矩有什么用？不如遵循心中喜恶，喜欢了，就爱他个痛快，厌恶了，就杀
他个痛快！
我连连摆手，说我不会这么做？
“没关系。”白骨骷髅说道：我来帮你——你只说你厌恶谁？憎恨谁？只需要说说就行
了……来……没事，说说看嘛！
我没说话。
那白骨骷髅继续循循善诱，说道：我是你的内心，你和我倾述一阵，怕什么？
我想了很久后，才说道：我……我憎恨二龙，还有那“兄弟会”的宁西十虎！
兄弟会里那些出手狠辣的未成年人，全部都是宁西十虎招揽的。
二龙则杀了香婆和香婆的儿子。
我最憎恨的，就是他们。
那白骨骷髅听了我的真心话后，冷笑连连，说道：哈哈哈哈！李兴祖，你上当了！
接着，那镜子里的白骨骷髅，竟然慢慢的生出了皮、肉、骨、血，最后，变成了我
的样子，只是他和我的模样，又不太一样，他的模样里，多了几分阴鸷，眼神中透
露着狠辣。
我有些气恼，对着那镜子就是一拳。
哐当！
镜子被我打得粉碎，但同时，那镜子里的人，竟然化作了一道黑气，直勾勾的钻入
了我的眉心里头。
当天晚上，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筒子楼里，欢呼雀跃，很多人都在吵闹。
我下了楼去看，才知道，那宁西十虎，一夜之间，被人削去脑袋，头还挂在他们居
住的别墅门楼上，同时死去的，还有二龙！
门楼旁边的墙上，用鲜血，写了两句话和一个落款：一夜仁侠心头起，除恶务尽颂
长歌——杀人者，李兴祖！
筒子楼里的人呢，当然不会以为是我杀的人，我那时候才十一岁嘛，怎么可能一夜
之间，杀掉那宁西十虎呢！
我心里却开始忧心忡忡了起来，心里打着鼓，该不会这些人，都是我杀的吧？
当天上午，我小姨奶奶就来了，她进门就吼我：李兴祖，是你杀的人？你才十一岁啊？
我说我不知道，我昨天睡觉在。
我把昨天从镜子里头，看到了一个白骨骷髅的事情，跟我小姨奶奶说了。
我小姨奶奶二话不说，把我先带到了公安局里，然后给我父亲打电话。
我父亲当天从闽南，赶来了川西，他和当时就在川西开茶馆的春叔一起，查清楚了
是谁杀了宁西十虎。
原来，杀了宁西十虎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一个白骨骷髅！
我父亲拿着白骨杀人的证据，找我小姨奶奶，把我给放了出来。
不过，我父亲也没就此了事，而是把我带到了春叔的茶馆密室内，询问我“白骨骷
髅”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白骨骷髅的事，说给了我父亲听，但当时，我的思想，已经受到了白骨骷髅的
一些影响，我问我父亲：白骨说的对吗？
“什么说的对吗？”我父亲问。
我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善恶既然不分明，那倒不如凭借一腔喜恶做事？
“放屁！”我父亲说道：人生于天地之间，上孝父母，下要为儿女做榜样，如果你全
凭借喜恶做事，那这世界就乱套了，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个人活着呢，有数十亿和
你一模一样的人活在这个世上——你有了本事，就乱杀一通，别人有了本事，是不是
可以乱杀你一通？如果这世界变成了那个样子，那你每天早上起来，必然处于惶恐
之中——你会全天提心吊胆，谁看你不爽了，过来宰你！
我叹了一口气。
我父亲说道：那白骨骷髅本是多年修成的精怪，现在，你上了他的圈套，被他蛊
惑，他还杀人写你的名字，为的就是逼你成魔，他入了你的身，成了你的心魔，这
心魔主杀戮，我为你做上阴阳绣，替你镇压心魔！
说完，我父亲在我背后的孔雀大明王的右下角，做了一个“仁”字！
以仁止杀。
我父亲希望用“仁”来克制我已经被挑动的杀戮之心。
不过……按照我现在找回来的记忆，在我父亲当时为了做下“仁”字阴阳绣的时候，我
觉得我的杀戮之心，似乎没有彻底被压制住，而且，我清楚我背后的纹身，后来还
多了一个“义”字。
想来，我十一岁之后，又和那心魔，有过一些故事，但我现在记忆丢失了，实在是
记不得了！
墨小玥控制着完颜英，让我找到了一些记忆，我这时候才知道，我心魔是怎么来的。
怪不得观心子说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原来，曾经我的心魔——白骨骷髅，说过和观心子十分接近的话，我这些年，内心最
黑暗的地方，和那观心子其实没什么区别。
幸运的是，我有一个好父亲。
我父亲，让我没有变身成观心子这样的杀人狂。
我站起身，盯着观心子，朝着心里的心魔吼道：白骨骷髅，你这么多年，入我的
身，已经成了我的心魔，你除了坑我，害我，还做过什么？这次，你站出来！去对
观心子吧！
我吼完之后，我感觉我的身体里，钻出了一道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