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被打开,顾栩睁开眼,他已经被换过一身干爽的衣物,重新放在了干净的床上。温屿不在,自他闹过一场,冷怡婷就将他们隔离开来。顾栩耳根清闲,连身体都舒适了许多。
他睁着眼睛,不但安静,且十分适应。
许景行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手中把玩着小小的注射液。“疼吗。”
若说不疼,许景行也不信,小小一瓶足以让一个两百斤的壮汉疼到满地打滚哀嚎出声。可他确实没从顾栩眼中看出瑟缩和害怕的情绪,这还不是他要的效果。
果然,顾栩摇了摇头。
房间与病房无异,温屿的放疗化疗效果不但不好,副作用极大,冷怡婷花了大代价把温屿当宝供着,整个病区隔离区都是无菌的,为了使温屿心情好一些,隔离区的走廊里放了许多新鲜的花草。一日过了一日,娇俏的海棠完全不适应室内的虚拟阳光,顾栩的眼神就长长久久的停在那垂败的红色上。
国外最优秀的专家团队正在赶来的路上,等他们到了,顾栩便可以功成身退。他不作声,三餐吃的少,侧脸消瘦出的棱骨有些刻薄的冷淡。许景行凑近了他,他才会稍稍眯着眼看他一眼。
离那干燥苍白的唇极近,直到呼吸间均是浓烈的烟草气息,顾栩不躲,许景行在那个角度停了许久,却没有真的有动作,只是凑近了顾栩薄的显出细红血脉的耳边辗转。
“我想听你弹琴。”
顾栩半转过头,淡淡说道“能不弹吗”
“你说呢。”
似认真想了想,然后又将手伸了出来看了看,没等许景行接着开口,顾栩便将自己的左手附上右手,握住食指用力向后一掰“咔哒”,骨节错位的声响不大,但斜弯垂落的角度让许景行脸上瞬间失了笑,他站起来,眼见顾栩那段食指迅速的肿胀充血,脸色难看,忍了又忍,走出去打开门叫人。
顾栩由着医护人员来检查固定包扎他的手,只是事不关己的看着。
待人一走,许景行依旧坐在他床边,他执起那只伤手摆出温柔的样子“没事,以后再弹好了,总有来日方长。”
许景行的心情并不很好,肩膀上的伤口感染着,但凡有点动作半个肩膀都疼,疼的让人心烦意乱。他今天没给顾栩再打一针,而是顽强抵抗着那种痛,顺带着食髓知味的去碰了碰他的半边额发,目光甚至算得上平和。许久,他问道。
“顾栩,你喜欢江崇律什么”
“长得好看吧。”
“我不好看吗。你怎么不喜欢我”
“非洲鬣狗里面也有眉目清秀的,你见过有人喜欢它吗”
许景行的嘴角弯了起来,他瞧着顾栩,正如他摩挲掌中柔软的手背,那凉薄的指尖明明怎么也染不上温度,可就是漂亮柔软的让人痴迷,让人不想放弃。
“这些天,茂云被你们公司的梁纪折腾的像散窝的黄鼠狼,神形涣散的,可我不大介意。”
“你介意的了吗。”
“是啊,随波逐流多好,就是周恒烦的紧,找到我门上了。这不是旧社会,没法子打打杀杀争个什么。”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你知道我许家做什么生意的,世世代代的上不得台面,江合可不是,我骨子里是小人的血,爱干小人干的事。”他拿那瓶注射液搁在床头柜“像这种鱼死网破的手法,我多的是。”
“随你,抽完后我就走,江合跟我也没有关系。”
许景行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我想问你个电视剧里的问题,答对了你现在就能走”许景行轻轻捏了捏顾栩的柔软的掌心半真半假的问“你要是先遇到我,会不会喜欢我。”
顾栩看着他,嘴角斜斜笑了下,却又认真的回答了。“会啊”
许景行愣了下,一下子抬起眼,顾栩那挂着的笑未散,许景行自己摇了摇头。“你骗我。”
“好听的话,总是骗人的。说了真话,我又怕你不拿针戳我。”
“我可以不拿针戳你,也可以不用你给温屿抽骨髓,我不是江崇律,他和你不是一路人,不值。我不会再让你疼。你要什么我都愿意给,那你能说句真话哄我吗。”
若是常人说这些话,多少是恶心的,可许景行那邪性又周正硬朗的脸染上了落寞就显出了美好的深情。他微微歪着头,瞪着顾栩开口。然而顾栩只是望了望他,像是对同类的同情。
“我不怕疼,我喜欢疼痛。”
“针可以打,骨髓可以抽,接受了的事情我不后悔,许景行,想要什么就别乞讨。”
“何况…江崇律是不值,你就配吗。”
许景行深深闭了下眼,吞下了戾气,他的怒意施压在顾栩的手掌之上,他果然不知道疼,那几乎要捏碎手骨的力量也不让他停止那邪讽的笑意。
许景行嗤笑一声才把那手甩开“明天,约了江总明天谈生意,你给我挺住,我到底还是想让你见见,什么叫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