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若无其事地对队员们说道:“大家再装的狼狈一些,不要军容仪表,要表现出落荒而逃的神情。”说得柳青莲吃吃地发笑,她这一笑,那些战士都不禁莞尔,有的人肩头耸动,强抑着没有笑出声来。
林飞一瞪眼睛,“什么时候了,还不注意?如果因为你暴露了身份,那你就是千古罪人了。”说得柳青莲脸红脖子粗,对林飞直接来了一个白眼。不过林飞的眼睛早已盯在前面的伪军身上去了。
他们经过一个落后的伪军排长的身边时,那家伙跑得连一只鞋子都丢了,一只脚裹着破布,满是污泥。没想到这家伙忽然出奇不意地拉住了柳青莲的衣袖,“喂,兄弟,有没有香烟?给咱一棵吧。妈的,没烟吸的滋味比饿肚子还难受啊。”
柳青莲确实有一包香烟,那是师长送的缴获的美国烟,她是为林飞准备着的哪,怎么能送给卖国贼吸呢。她也不敢说话,一说话就可能露馅了。这时有一些伪军就向后看着他们呢。她急得不住地用眼睛向林飞瞄去。
“你倒是有没有啊,说句痛快话吧。老子的嗓子眼都痒痒呢。”伪军排长有些急不可耐了。拉着柳青莲的胳膊直晃着。侦察兵的神情也有些紧张了。
“喂,不就是香烟吗,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林飞从旁边顺手塞了一根香烟给他。“你是哪部分的,你们的主力部队呢?”
那伪军排长一看对方是上尉,连忙换了一副神情,满脸谄媚,“卑职是第五师三团八连的排长,长官你是哪部分的?”边说边为林飞打着了火机,自己忙不迭地点上深吸一口。
“我们是第六师的,我们的主力被打光了,你们为何见死不救啊?妈的,就差那么两里路,你我主力就可以会师了。难道你们的飞机大炮都是摆设吗?”林飞一连愤愤的样子。
“长官,你这么说话就不凭良心了,咱们为了救你们,我手下的兄弟死的死,散的散,就剩我一个光杆司令了。你看着没?九龙江大桥被炸毁了,我们也只得靠两条腿后撤了,这是遭了哪辈子的罪啊,死里逃生啊。”那家伙几乎要哭出来了。
“听说这次消灭你们师的不是北韩的棒子,而是中共出兵了,还使用了新式武器,家伙将你们第六师的主力端上天去了,好家伙,美国佬的飞机都被干下了十架啊,比高射炮还厉害的天雷,没准就是什么原子弹哪。”
“中国人?他们自己也是刚解放,国内还急需建设,怎么会出兵援助北韩人哪?你这是杞人忧天了。再说,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在我们的盟军手里,中国人小米加步枪,哪有那些大杀器?”林飞听了伪军夸张的话,不知是喜是忧,这都是自己惹出的事,到伪军这里竟然吹成了原子弹。
“他们是没有,但是苏联人备不住就有啊,送给中国人几颗也说不准哪。好了,趁着你我都活着,还是回家算了,这仗没法打了。”伪军排长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长官,有吃的吗,也给一点好吗?兄弟从昨天到现在啥都没吃,快断气了。”
林飞气恼地问道:“妈的,这次美国佬坐视咱们师的覆灭,除了你们师仗义出手,不知道还有哪家也出兵了,不会都想着看咱们的笑话吧?妈的,有好事往前钻,没有好事退不迭,这是人干的事吗?”
伪军排长哀叹一声:“老兄,你错怪我们了,咱们是七拼八凑起来的军队不错,但几个主力师还是有战斗力的,只是因为穷追猛进,战线拉得太长,彼此分散,难以相互照应。这次为了救援你们,韩一师七团、韩七师两个团、美军的陆军第二师、英军的来复枪团,还有我们师是拼了老命,就算我们师损失最惨重了。”
也许是因为被林飞嘲讽的自尊大伤,这家伙边走边聊,把友邻部队所在的位置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这本是军事秘密,全被他不经意间说出来了。这人一冲动,头脑就会发热,就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这些只能是参考,他毕竟是一个小军官,也是道听途说的,有些部队的位置已经变化了,但听得林飞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温井附近竟然有这么多的敌人,喜的是这些敌人各自分散,彼此间距离都在几十公里之外,志愿军如果穿插、包抄,战果必然辉煌,这些情报都要赶紧送出去。
林飞心中暗喜,却表现出血战落败之后的愤懑不平,简直像和伪军第五师的排长展开了辩论,越是将伪军和美国佬骂得狗血淋头,伪军排长越是激烈抗辩,说的越是详细,柳青莲在林飞身后听了只想笑,当然不敢笑出声来,林飞朝她瞪了好几眼。
最后伪军排长被训斥的哑口无言,长叹一声:“老兄,你的心情我理解,咱们韩军主力不是日本人统治下的帮凶吗?日本人走了,又换成了美国干爹,从来没有自己的尊严,如果不是看到人民军大败,捡便宜的时候到了,谁也不会穿这身狗皮。谁想到咸鱼还会翻身呢?北韩棒子也不知吃的什么熊鞭,一夜之间判若两人,威猛无比啊。”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说得一旁的柳青莲满脸通红,捂着耳朵低着头躲到人群后面去了。那伪军排长还奇怪滴向她望了几眼。林飞怕他看出破绽,就要带部队迅速通过,眼角一瞥,却瞥见那伪军排长的手在发抖,嘴里的香烟也掉在了地上,眼神涣散,一副惊恐的神情。
林飞立刻意识到这家伙看出了什么不对劲,马上靠近他,一手搂住了他的肩膀,装出亲热的样子,嘴巴凑到了他的耳边,问道:“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伪军排长浑身一颤,“没,没什,什么,你们是刚从战场上逃出来的吗?”一边伸手向腰里摸去,却被另一侧的一个侦察兵抓住了胳膊,几乎同时,林飞的左手一送,一柄藏在衣袖里的匕首顺着伪军排长左边的第三根和第二根肋骨之间送进去,快似闪电,不等伪军排长痛呼失声,匕首就已刺破了他的心脏。
这时人是喊不出来的,可以感觉到无比的难受,意识随着灵魂飘离了躯壳,一点点地丧失,却无力挣扎反抗。这是林飞在后世的一本小说中学来的,是解放初暗藏在云南少数民族中的土匪的秘杀技,残忍而迅速,一招致命。懂得这种杀人手段的人必然对人体结构和动物的解剖十分精通。
现代有经验的屠户屠宰小乳猪时,也是照着心脏部位点一刀,刀尖刺破心脏,血液马上因为心脏剧痛,急剧收缩,封住了刀口,心脏的血一点都不会外溢,只有外表皮溢出一点血。林飞也是情急之下使出来的,侦察兵擒拿格斗中没有这种不入流的招数,太阴狠了!
林飞杀人之后,心脏也在颤抖,如果在后世,自己只会是普通的教师,哪里有机会这样杀人如麻哪。没想到自己这白面书生到了这乱世,却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了。其实自己还是害怕的,没有办法,这是你死我活。那伪军排长的尸体在林飞的怀里一阵痉挛,好悬没让林飞把胃液吐出来。
林飞和那战士合力将瞳孔逐渐放大的伪军排长,几乎是脚不点地地拖到了旁边的树林里,让他背靠着树僵立着,这严寒的天气,一路上已经见到不少这样随风摆动的干尸了。景象十分凄惨恐怖。
回过头来,再次望向自己的部队,林飞明白了。同样是残兵败将,但是百里挑一的侦察兵的那种精神气又岂是失魂落魄、丢盔卸甲的伪军可以相提并论的?几十里的跋涉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这是精英和弱者的区别,高下一目了然,没办法,这是装不出来的。
在他们行进了不久,就遇上了一支伪军的运输车队,这支车队也是从温井地区撤出来的,增援伪军第六师的计划已经破灭,这些部队担心敌人乘胜追击,都慌不择路地向后逃跑。林飞他们之前还遇上了很多零散的伪军小部队,这些人个个神情呆滞,连抓住俘虏审问,都问不出所以然来,一副劫后余生的神情。
林飞他们走在公路的两侧,都被疾驰而过的卡车碾过的泥浆溅得浑身泥水,积雪早已被滚滚而过的车轮碾化了,剩下的就是乌黑的泥浆。那些伪军高声谩骂,他们也想要搭乘汽车,可是这些卡车都是匆匆而过,一点也不担心会造成事故。即使有伪军追上卡车,想要翻上车厢,也被上面的人推了下来。
天黑下来了,伪军和他们拉开了距离,那些伪军是饥肠辘辘,哪里比得上林飞他们是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呢。在一处山脚下的转弯处,他们发现了一辆抛锚的汽车,两个驾驶兵正在满头大汗地修理呢。这时候,呆在大山里,黑夜里是很危险的,随时会遭到袭击。
“哟沙包(喂),你们这是怎么啦,我们可以搭乘你这辆车吗?”林飞示意一个朝鲜族战士上前问道。
“你没长眼睛哪,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你们还想搭车,真是做梦娶媳妇哪。咱们自己都不知怎么办呢。去去去,一边凉快去吧。”一个瘦猴脸从水箱盖后伸出来骂道。
林飞走上前,探头看看,嘴一撇说道:“这么小的问题也会让你们这么麻烦,你们的美国教官是怎么教你们的?”
这话说得两个伪军都愣住了,林飞不是吹的,也许二十世纪中国的私家车还不多,但是到了二十一世纪,那是满街满巷,车满为患哪连停车位都找不到,城市忽然变小了。林飞和女友都有自己的私家车,修理活儿自然懂得不少。不然,大冷天的抛锚,还等着修理,那不是要冻出病吗?
林飞身后的一个战士暗示是否解决这两个家伙,林飞轻轻地摇头,主动上前接过了扳手,修理起来。忙活了一阵子后,他示意一个驾驶兵进驾驶室试着发动马达,卡车“轰——”的一声,发动了起来,两个伪军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着林飞的神色都是羡慕的。
林飞还以为这两个家伙会像电影《奇袭》里面说的那样:“美国大老板又给了一批,回去就换。”,但是他们没说,而是不住地感谢。可是林飞要求搭乘这辆车时,他们却一致地摇头表示拒绝,甚至推开了林飞递上的香烟,完全是过河拆桥的神态。这让林飞很不爽啊。身后的几个侦察兵又想着解决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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