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想多晚回家就多晚回家、没人管没人问的神仙日子,舒沅很快就过腻了。
朋友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组局,舒沅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请人来家里打扫了卫生,顺便把冰箱也清理干净了。陆斐不在,除了那几个粽子,冰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空空如也。
舒沅没有自理能力,这辈子只和陆斐一起去逛过几次超市,嫌无聊和浪费时间,后来就不陪陆斐去了。他其实不太知道应该要买些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满足自己未来几天不出门的生活需求,只好打电话给温宜,让他陪自己一起去。
两个人在超市逛着,每当舒沅扔进去一些不靠谱的东西,温宜就会替他拿出来:“这个牌子不好,而且膨化食品吃了对你没好处。”
陆斐就从来不管舒沅这些,总是随他买。虽然舒沅偶尔会发现他买的一些“垃圾食品”总是神秘消失,但总的来说还是和陆斐一起逛比较好。
可是温宜看上去已经很烦了——温宜的耐心一向是不多的,因此舒沅只好乖乖地跟着温宜走。
“你拿这个干什么?”温宜又拿过他手里的夏威夷果,“你不是嫌剥壳麻烦?”
舒沅下意识说:“陆斐喜欢吃。”
温宜:“……”
温宜还是让他把那袋坚果留下了。
足足逛了近两个小时,两人才走出超市。车子的后备箱都塞满了,考虑到舒沅的能力,大多是些或煮一煮,或加热就行的速食品。温宜怕舒沅营养不良,让他可以点外卖或者去自己家吃饭,舒沅乖乖应了。
可能是提到了陆斐,舒沅坐上车很久都没有说话,闷闷不乐的。
他问温宜:“你说陆斐是不是已经回国了啊?”
温宜说:“我怎么知道?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舒沅不满:“他说下个星期就回来,现在已经是下个星期了。”
温宜:“你是在后悔吗?如果真的后悔了就去挽回,陆斐那种男人很抢手的,你不要外面大把小妖精等着他。”
舒沅想了想,很快道:“陆斐又不会喜欢别人。”
温宜竟无言以对。
陆斐的确不是会移情别恋的那种人。
舒沅一个人拿不动那么多东西,便让温宜帮他一起拿上楼。
一进门,舒沅就惊呼一声:“啊!”
客厅的地板上多出几个纸箱,陆斐剩余的衣物、书籍、鞋子都整理了出来,还包括陆斐养了两年的一大盆多肉。家里却没有人,看起来是他们刚刚去超市的时候错过了。不过这些东西还在,说明陆斐马上就会回来,舒沅像忘记了陆斐搬东西的含义,有点激动。
只要两人见了面,舒沅撒撒娇,或许就有转圜的余地了。
温宜临走前警告舒沅这次别顾着要面子,陆斐就是想找个台阶,也得舒沅自己给。
舒沅答应了:“谢谢你温宜,要是我们和好了,晚上请你过来吃饭。”
舒沅来不及管那些买回来的东西,随便堆在地上,人先冲到房间里换了一套衣服。他出了汗,怕自己身上不好闻,还喷了一点香水,打理了头发。
等待的时间里,舒沅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开始思考要怎么告诉陆斐,他没有按照他威胁的那样把陆斐的东西扔出去,只是因为他顾及过去的情面。
开门声响起,舒沅回头看去。
玄关处进来的,却是陆斐的助理和一位眼熟的同事。
“舒沅,你回来了?”助理跟了陆斐一年,自然是认识舒沅的,解释道,“我们是来帮陆总拿东西的,刚才已经搬了一些他的文件了。这堆东西我怕拿错,你要不要检查一下,有没有哪件不是陆总的?”
舒沅愣在当场:“陆总?”
助理点点头:“这次公司上市后陆总分管网络业务部,已经升任总监了。”
陆斐升职了。
他们说过升职后要一起庆祝的。
舒沅问:“陆斐呢?他自己怎么不来拿?”
助理说:“陆总实在走不开,这些都是他刚才视频里和我说的。你们分开了,陆总不想一直麻烦你,这次我们要是遗漏了什么,他说你可以直接处理就好,不用再问他。”
舒沅看着助理和那个同事把东西都搬走了。
包括那盆多肉。
他发了一分钟呆,助理又倒回来说:“对了,舒沅。”
舒沅脸上一片迷茫。
“房门的密码,我们刚才用过。陆总说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改一个密码,这样会比较安全。”助理顿了下,似乎不太擅长结束一段人际关系,“那,再见。”
舒沅:“再见。”
直到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舒沅才惊醒过来。
天已经黑了,他浑身冰凉,竟然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就这么站了几个小时,时间像是眨眼就过了。
温宜在电话那头问:“你们怎么样了?我还过来吃饭吗?”
舒沅听见自己说:“温宜,陆斐不要我了。”
十七天又二十一小时。
舒沅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接收到陆斐这次是真的要和他分手的事实。
他睁着眼睛躺在陆斐精心挑选的床垫上,想起他们刚搬进来那天,陆斐在这张床上和他说话的情景。
陆斐从后面抱着他,胸膛宽厚温暖,嗓音也低:“沅沅要记住,以后不可以在家里的床上吃东西。”
舒沅不服:“为什么?”
陆斐说:“因为松鼠才把吃的往窝里搬,你是松鼠吗?”
舒沅气呼呼道:“那又怎么样,松鼠多可爱啊。”
陆斐亲他的耳朵,笑着说:“你不是很讨厌床上有东西硌着你吗,万一把你硌跑了怎么办。这是我们的家,要住一辈子的。”
陆斐长得高冷,讲起情话却总是一套接一套的,温柔得要死。
什么一辈子?
说的一辈子都是骗他的吗?
舒沅就没见过这么绝情的人。
他根本睡不着。
他睡不着陆斐也别想睡。
凌晨两点四十,舒沅给陆斐打了电话。
响了四声,陆斐才接了起来。
“喂?舒沅。”
陆斐的声音听着很清醒,他的工作让他总能保持不管什么时候接到电话都瞬间清醒的习惯。
也有可能是以前留学的时候留下的。
舒沅那时候给他打电话总是无视时差,陆斐就算没睡几个小时,也会清醒着和舒沅聊天,即便舒沅总是和他说着别人的事。
光是听到陆斐的声音,舒沅已经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
但他勉强保持着镇定,硬邦邦地说:“你还有东西没拿走。”
陆斐说:“是什么。”
舒沅:“一袋坚果。”
陆斐:“是吗,我不记得有。”
“是我今天和温宜一起逛超市的时候给你买的。”舒沅道,“我不管,你并没有说你今天本人不会来,我给你买了,你就得拿走。”
陆斐那边安静了几秒钟,舒沅听到了开灯的声音。
然后陆斐才说:“谢谢,但是不需要了。”
舒沅卡住。
陆斐:“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就挂了。”
舒沅眼睛发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凶巴巴的说:“等一下!你的助理今天带走了我的东西!”
陆斐:“是什么。”
陆斐好像就只会说这三个字了。
舒沅很气愤,也很委屈。
“是我的多肉。”舒沅指控,“你那一盆多肉里面,有一株是我的,那株乙女心,是我带回来的,你还给我。”
“舒沅。”
陆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经过电子介质,显得很无情。
舒沅从来不知道陆斐把对待别人的语气用在他的身上是一件多么令他感到陌生的事。
“你不能凌晨两点给别人打电话,只是为了一棵小植物,我们已经分手了。”陆斐很冷淡地说,“我很忙,睡眠不足,如果你真的想要那株乙女心,我会找时间请人还给你。”
陆斐是什么时候挂断的,舒沅都不知道了。
他打完这通电话,没有得到他任何想要的结果。
他告诉自己,没有陆斐,他也不会怎么样,生活并不会过不下去,至少他们分手后前十几天他都算得上开心。
他只是习惯了有陆斐了。
从十五岁开始,他就认识了陆斐。
算起来差不多已经有九年,超过他年轻人生的三分之一。
和他决定要习惯和陆斐在一起一样,他只需要重新去习惯没有陆斐的生活。
舒沅在黑暗中继续睁着眼睛,陆斐睡的那边是空的。
他侧过身,想要学会一个人入睡,然后他看见了陆斐放在床头上的木底小台历。
那只是一个黑暗中模糊的剪影。
舒沅却想到了什么,他坐起来拧开床头灯,看到了台历上的笔迹。
陆斐用黑色的笔,在一个日期上画了个圈。
那是十七天,不,十八天前,陆斐要和他分手的那天。
陆斐父母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