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出木盆,从桶里舀了一瓢水进去,取下墙上的布巾,浸湿以后,慢慢地净脸。
今日只是描了眉,点了一些口脂,妆容极淡,等她擦掉眼皮上的水珠,睁开眼,少年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来,倚在墙边静静凝着她,脸色不明。
他知道她生得好看,洗去铅华,肌肤浸饱水后更是白净通透,如同清水芙蓉一般惹人怜爱,唇色透着薄薄的粉,就像夏日的樱花一般柔嫩而饱满。
谁想床边没肖珏影儿了,云意姿皱眉,转头便见一道秀挺的身影立在窗下,背对她看着外边的景象,月华如水,淡淡银光铺洒下来,勾勒他鼻直唇薄,侧颜如玉,忧郁笼罩了全身。
什么毛病?云意姿环顾四周发现没什么损坏的痕迹,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淡淡扫过来,光晕在其中流转时,肖珏便只顾怔了,心里那般烧心挠肝的怒劲儿都降下去许多。
她弯下身,又舀了一瓢水进一个大些的木盆之中,“公子还不走么?”
她看不出来他很生气么?!
院后有一口供人汲水的井,云意姿绕动辘轳的手柄,接满了一桶,刚刚提水往屋里走,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震天响。
一个趔趗,忙快步过去,敢情这家伙是来拆她屋的吗?!
云意姿也没在意,他这奇奇怪怪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知公子来访,有失远迎,”她款款上前,姿态优雅地倒了一杯水,“可是有什么要事同我相商?”
肖珏还是不语,盯着她,忽然一笑。
“夜已深了,公子怎会特意来此?……公子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又是落水又是饮毒,那么折腾了还能生龙活虎。云意姿不禁感叹,这小病秧子的生命力啊,真是比她养的花儿还旺盛。
少年发半束,穿着白色的斓衫,袖子呈浅浅的蓝色,整个人显得很是文雅秀美。
坐在床沿,姿势倒是规矩,只阴森森地垂着眸不说话,抿着殷红的嘴唇,眼尾印着一片阴翳,一缕发丝垂落鬓边,无所归依一般扬动。
云意姿没想到肖珏会出现在这里。
肖珏没有说话。
就像有一阵阴风吹过,鸡皮疙瘩起来了。云意姿觉得他这个笑很是奇怪,宛如陶俑脸上硬生生撕开的一个小口,叫人看着瘆得慌。
肖珏沉默半天,忽然狠狠一拍床板,自己把自己气的够呛。
茶杯也不接,云意姿手腕一收,懒得伺候了。她进来的时候发现房门并没有动过的痕迹,而早上明明关紧了的窗子却大喇喇开着,这人定是从窗户进来的,应该没人发现,既然没人知道他在这儿,那愿意干坐着便坐着吧。
云意姿转身出门去了。
他将眼轻轻抬起,将走近前来的云意姿纳入眼底。
云意姿不明所以,先友好地,礼貌地表示关心:
肖珏的眼睛定定看着她。
忽然露齿一笑,唇瓣微阖,漂亮的眼角弯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温柔动情地说: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
宛如夜月桃花,春水初芽,独属于少年的美好情怀蕴藏其中。
奈何……云意姿不解风情,只觉诡异。
诡异,真诡异,明明前几天他们才见过,谈何想字?而且公子珏,根本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啊?
云意姿一顿,仔仔细细打量了他几眼:
“公子,我在周地时,曾听说西南一个村镇发生过一件怪事,有一户人家的女儿,在一次大病之后,性情大变……”
肖珏听了半天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
于是云意姿拢起眉,小心翼翼地问他:
“公子您,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么?”
肖珏瞪大眼睛,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重重地坐到椅子上,恨恨地说:
“没有!”
云意姿含蓄一笑,这才对嘛,“公子不要介怀,我只是说笑。”
她撩起裙摆,也坐在一把椅子上,脚后跟刚刚离了绣鞋,忽然想起什么:“公子,可否请您回避?”
肖珏扬眉。
云意姿面无表情地说:“我要浣足了。”
女子不可裸足于人前,外男更是忌讳。
肖珏却不动。
大有我不回避你能拿我怎样的意思?云意姿一看他那表情,就恨得牙痒痒,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怕年纪再轻!
“公子当真不走?”
不走!他是来找她弄清楚她跟那个谁的事儿,事儿还没说她就急着把他往外赶,就这么不待见他?
肖珏稳坐如钟,嘴角下撇,瞳仁一动不动地将她凝着,浑身阴郁气儿不要钱地往外冒。
云意姿冷笑,好啊,大不了鱼死网破,她把脚踩回鞋子里,眉毛轻轻一扬:
“公子你信不信,只要我喊三个字,你可就要遭殃了。”
肖珏冷笑反问,“什么?”
“非、礼、啊。”
云意姿表情不变地说。
肖珏被她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乐了,还真想象了一下她一脸张皇失措喊非礼的模样,顿时更乐了。
又气又乐。
怎么的?拿他当登徒子了,他这不是什么也没做吗?
肖珏咽不下这口气,故意说,“我?非礼你?”
他翻着掌心,用一种漠然的表情打量她,嘲讽道:
“我有这么饥不择食吗。”
云意姿看了眼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
下颌线雕琢一般,眉眼漂亮到不行,皮肤透着一点点病态苍白,有种琉璃般的易碎感。
假如她真喊了,外人进来看见,估计觉得他被非礼更有可信度一点吧?
想想之前越嘉怜做的那事儿,她敢笃定肖珏也就被别人闯过屋,这还是他第一次闯女子屋室吧。
今日不给一点教训,他就不懂女子闺房是不可随意进入的。
于是云意姿说:“好啊。”
肖珏的嘴角立刻收了回去,一脸阴沉地看着她。
上回莫名其妙生气,待他那么冷淡,招呼不打就走了,他还想送点什么讨她欢心,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攀上新枝了,连敷衍都不想了,宁愿损坏自己的声誉都想赶走他是吗。
他越想越是恼怒,硬生生给压了下去,整个人呈现一种游魂状态,好像整片夜色都凝聚在他身上了,明明穿的白衣,硬是给人强烈的阴鸷压迫感。
还给她闹脾气?
云意姿把脸一沉,“公子以为我不敢?”近乎威胁一般的语气。
肖珏猛地站起,朝她走近一步。
黑影几乎将她整个儿笼罩,灯火被风猛地一晃,狰狞摇摆,仿佛是恶鬼化身。
他沉沉盯着她。
她仰脸,静静回望。
忽然抬手,按在了肩膀上,往下一拉。
她动手的瞬间,肖珏立刻闭上眼,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映入一片雪白。
他脚步顿在原地一动不动,气得手指发抖:
“你你你——!”
虽然说他已经见过。
可是这种面对面是不一样的啊!
总算是把那种阴沉收回去了,云意姿慢条斯理地拉回衣裳,肖珏整个人还处于羞红了脸的状态,又愤怒又茫然,他咬牙切齿地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我怎样,”云意姿趁他还遮着眼睛,飞快脱下白袜,浸在水中一个激灵,慢慢适应了温度,仔细浣洗起来。
“什么人都行么?”肖珏忽然轻声问道。
他捂着眼睛,背对着她,听着哗哗的水声气到浑身颤抖,连脚都可以随便在别人面前露!
虽然他不是别人,可她也不能这样啊,还用那种方式威胁他,他过来又不是真的想对她做什么!
“东西随便送,还随便脱.衣服给人看,还,还把脚……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他特别凶狠愤怒加失望地说:
“我看错你了!!”
自以为的咆哮在云意姿听来就像牙都没长齐的幼虎,走两下摇摇晃晃,还带摔一跤咕咚咕咚滚一圈那种。
云意姿穿好鞋,肖珏还在那一通指责,她既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好笑,还有些着恼,坐在梳妆镜前慢慢梳起头,忽然打断他说:
“行啊,公子错看我了,那还是及时止损好了,以后就当从未相识,咱们之间不论是恩也好,义也罢,通通一笔勾销,慢走不送。”
她背对他在梳头,说出的话冷静而又淡然。削肩雪颈,镜子里映出幽幽人面,肖珏心凉了一半,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他胸膛起伏不定,盯着她的背影良久,眸光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他攥紧拳头,留下四个字:
“你别后悔。”
公子珏的骄傲不容许旁人践踏哪怕这个人救了他的命都不行,肖珏毫无留恋地往窗边走去。
手上被人一拽,他冷着脸。
云意姿手里拉着他的袖子,指尖轻柔,她柔和地凝视他,琥珀色的双眸如同星光洒落其中。
幽幽的香气传入他的鼻尖,令他晃了晃神。
便听她温柔低语……
“……还我。”
“?”
“我的手帕啊,说过是借的,不是送。既然公子要一刀两断,自然得把东西还回来。”
肖珏震惊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笑吐了
果然该为公子祈祷才对啊!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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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惊讶了一瞬,便及时去把门关上。一盏灯火摇曳,照亮他所在的那一片,影子投在墙壁上时而被拉长时而被扭曲,愣是带一丝张牙舞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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