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扑棱棱的鸟群掠过灰天,留下一道细散的烟痕。
沈言曦没什么食欲,饿着肚子让乔悦放心,没毁容,还能拍《雨夜》,让唐素放心,没毁容,还能做《她杀》的宣传。
唐素和乔悦松一口气。
沈言曦气:“你们果然贪图我的美色。”
唐素和乔悦在群语音里异口同声:“我们什么时候给了你并非如此的错觉?”
沈言曦捂住心口:“你们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们。”
安洁在旁边弱弱道:“老板,心脏在左边,你捂到右边了。”
沈言曦:“……”
全世界都在欺负惨兮兮的病号,生气。
沈言曦佯踢安洁一脚,安洁“卧槽”一声,手机吓得摔在了地上。
沈言曦被经纪人隔空碰瓷的表演惊呆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让我赔……”
安洁捡起手机,递到沈言曦面前:“这是什么?”
安洁愣愣地,完全反应不过来。
沈言曦之前发的回应视频在热搜挂了小半天后,舆论倾向基本稳定,热搜排位也慢慢在降。
安洁准备晚上九点再买一次热搜加深印象,没想到刚过六点,就迎来了一众大佬宛如小学生约上课般极其准时的转发。
真大佬。
双城医药董事长宋宁雅v:曦曦拿起法律武器痛击造谣者!心疼!抱!摇旗!呐喊!打call!
宋宁雅在学习网络用语的道路上孜孜不倦。
华盛地产季山v:曦曦加油!
季山则是中规中矩。
高升集团董事局主席沈淮江v:天苍苍野茫茫,一听谣言泪两行,曦曦勇敢向前走,大伯永在你身后!
沈家大伯父保持了资本圈白居易的名号。
花开富贵v:谣言退散,大伯母爱你!
大伯母则是一如既往的和蔼。
还有。
交大第一雀神傅阔林v:支持!
交大王子夜v:加油!
能源开发委员会副主席赵天v:声援!
汇商总行长唐漾v:言曦是很好的女孩子,粉碎谣言!
一休董事长蒋时延v:汇商总行长唐漾v:言曦是很好的女孩子,粉碎谣言!
……
沈家的、一休的安洁都知道,可傅阔林和王子夜?
沈言曦解释:“傅教授是隔壁隔壁病房的,下午给了我一包奶糖,王教授是楼下病房,是郝十万的麻友。”
这还不算,名院士夫妇沈淮江和温情直接转发。
紧接着,华盛资本做第一轮上市披露,名誉合伙人一列,沈言曦的名字赫然在上!
华盛资本是华盛集团核心控股力量,合伙人的条件更是极其严苛:持有公司非可转售股份、在任合伙人向合伙人委员会提名推荐,经合伙人委员会统一审核后参加选举,75%以上票数通过,且有两年考察期,华盛资本合伙人几乎等同于道德标杆、财富标杆、神坛标杆,而名誉合伙人,就是标杆中的标杆!
其他人是得一张牌得天下,而沈言曦拿了满手王炸。
网友们已然目瞪口呆化作感叹号机器,粉丝们更是原地螺旋裂开。
【沈家大小姐?沈淮江温情夫妇的女儿?华盛资本合伙人?院士团宠?卧槽槽槽槽这是什么宇宙第一玛丽苏天团?!曦宝敬业真的是不努力就要回去继承万贯家产吗?!】
【有一说一,沈家才是关键,沈家世家,满门毓秀,素来低调,这次集体下场估计是真动人小公主了。】
【我是黑子,一元一条,现在我好怕,我想回家找妈妈呜呜呜。】
【我不知道造谣包养的人是脑子多绚烂,这他妈怎么包得起,只有华盛集团董事长努努力看看行不行。】
【抱走我司季总,季总只爱钱,不要cue!】
【只有我想起秦旭内涵沈言曦说从不给他介绍家庭吗,哈哈哈哈这他妈要怎么介绍啊,给你介绍说我爸妈诺奖陪跑很难受但全国人民都爱他们,我朋友都是你搭一千层梯子够不到的金主,我自己有华视平台股份虽然我看上去并不知道。】
【呜呜呜呜我曦宝人间玛丽苏实锤,要是有个腹黑温柔竹马简直绝美!】
【笔给楼上!快点写!!】
【讲个笑话,华盛名誉合伙人被包养。】
【哈哈哈哈哈哈有被笑到,谢谢。】
……
安洁脑海里宛如有片花园,忽然有一天,花园里的花全部变成烟花,“嘭嘭嘭”炸开。
安洁抹了一把脸上炸过的灰,呆呆问:“为什么我不知道你父母是沈淮清和温情?”
沈言曦:“你没问过。”
安洁一噎:“沈家那么大,我哪知道你是哪块,万一牵扯出什么豪门托孤嫡系旁支,那我还要不要奖金啊,去年你妈妈研发新免疫药物热度那么高,十八线都转发蹭脸熟,你个亲生的一声不吭?”
沈言曦反问:“我没病,转发什么药。”
轮到安洁噎:“不过想想有点不可思议,”安洁道,“你爸爸妈妈完全不像有孩子的人,就像那种天上星辰,毕生发亮,不问凡尘。”
“他们可能也不想有我。”沈言曦说得稀疏平常。
安洁看向沈言曦,已经脑补出一卡车诸如真假千金、熊猫血的狗血恩怨。
“你在想什么呢,”沈言曦好笑,拨弄了一下输液管划片让药进慢点,“他们三十几岁生的我,算晚育,对我很好,钱,车,房,沈家的股份,名下私人医院的股份,华盛的股份,都给我。”
安洁不懂:“那你?”
“他们都是上中科大少年班的人,十七岁联合博士毕业,二十出头副教授,四十出头最年轻院士,三十多岁生我的原因是三十多岁温情女士属于高龄产妇,他们认为高龄产妇端粒短,小孩会聪明。”
安洁对高知分子的滤镜厚重:“妈妈想让小孩聪明点很正常。”
“我八岁还是九岁的时候,他们就带我去做了智商检测,我是个普通人,他们很遗憾。”其实是七岁,大脑发育完整的年龄,沈言曦记得很清楚。
安洁默。
沈言曦接着道:“可能你觉得我很矫情,但他们对视觉得很遗憾那一眼,那种感觉,我现在都忘不掉。”
“季礼聪明,他们喜欢季礼超过我,他们对季礼的好是好,对我的好,总感觉像施舍。”
“我又是个自认为很骄傲的人,所以很多时候……”
她宁愿不要。
所以即便是转到s区疗养院,也是季礼给她父母打的电话。
从小到大,沈淮清和温情对沈言曦是严格的四个字,有求必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们会给她买生日礼物、陪她去游乐场玩,但到时间一秒都不愿多留就回了研究室,他们送她几亿豪宅眼睛都不眨,却在她生病时只有电话里一声“早日康复”,连个“多喝热水”都没有。
明明是他们给了她生命,他们却把沈言曦放在自己的世界外,沈言曦无数次想和他们亲近,他们看沈言曦的眼神好像永远在说“你是个普通的小孩”“你不用尝试和我们沟通”“你不会懂”,其他人对沈言曦都是千宠万爱,只有父母,对她宛如对待一个需要尽责任的俗物。
就像现在,宋宁雅和沈家大伯母都在微信关心她,她父母除了转发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给她。
大抵觉得她俗不可耐吧。
有时候沈言曦宁可父母是真的没时间陪她而心存愧疚,但没有宁可,不爱就是不爱。
他们是一个微小发现可能推动全人类发展进程的父母,她是个学生时代写作业都要磨磨蹭蹭半天还总写错别字的孩子。
沈言曦明白在其位承其重的道理,她也不是戴了光环还怨怼的人,她不恨父母,她敬仰他们,除开敬仰,她也很难说清楚自己心底那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晚上九点,网友们陆续发现除开电视台在播项目,姚婉莹其他作品全网无法搜索义项,甚至姚婉莹三个字都成了屏蔽项。
【我屮,这就是传说中资本的力量?来得太快了吧,我还想去弹幕骂一波呢!】
【动了华盛合伙人还想安然退场?我爷爷和曦宝在一家疗养院,他在国内给我发消息说救曦宝的似乎是华盛董事长。】
【姚婉莹有点难受了吧,一边电视台在播,一边被雪藏,冰火两重天。】
【怪自己啊,浓硫酸啊姐姐,普通人都忍不了,别说曦宝女艺人,那张脸是什么概念。】
【人活脸,树活皮,屏蔽得好!】
……
安洁已经离开,季礼站在沈言曦床边喂她吃药,沈言曦难得没多事,乖乖就着他的手把药片吞下去,又喝了两口水。
安静间,两人白日里紧绷的那根弦好似慢慢松了下来。
季礼让沈言曦把水喝完,沈言曦咕噜咕噜乖巧喝完,季礼把杯子放在床头,回身看到沈言曦在看自己。
她一双眼睛柔软含光,宛如月色下的泉眼。
“谢谢。”她说。
“你骂自己比道歉来得诚恳。”沈言曦想坐一会儿,季礼给她把病床摇高。
“你每次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沈言曦一窒。
“我不这样说话我怎样说话,”季礼冷笑,“是要我说不客气,没关系,还是要我表扬你。”
沈言曦被季礼这一下说得有些懵,讪讪:“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季礼直视沈言曦,一句一句反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澄清得很快很对很完美?是不是觉得自己处理得成熟稳重这次风波过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沈言曦哑口,季礼继续。
“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是我来了,但凡我今天没来,但凡我晚一步,后果是什么?”
“你以为我、沈家、你父母不想你进娱乐圈是观念守旧怕你抛头露面?他们怕的是你遇到今天这样的情况,怕的是你遇到无数个今天这样的情况。”
“你学我把心狠手辣学到了嘴上吗?”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给任何人伤害你的机会,你听进去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厌烦你谈恋爱吗,因为碰爱情你就是一次次把刀给对方给对方一刀刀捅你的机会。”
“你又要天上的星星又要走凡人的路你想得怎么这么美,要么你今天把圈退了,要么你大大方方坦坦荡荡把路走到别人不敢动你分毫。”
“你知道我多讨厌你一次次和没必要的人没必要的事虚与委蛇吗,一次次不顺,一次次诉苦,诉苦有什么用啊沈言曦,反抗多痛快!”
“你猜到是姚婉莹动你你查什么爆料人,你做什么资产澄清证明,你就该给苏夫人打电话,告诉她姚婉莹想动你,她想朝上爬,她怀了苏城的孩子她要逼宫,苏夫人的底线就是逼宫,她能忍姚婉莹吗?她不会把姚婉莹泼给你的脏水直接扣到姚婉莹头上吗?还有你的事情吗?我给你说过无数次,遇到逆境就把逆境填平,遇到挫折就把挫折踩烂,遇到有人拿矛对着你我教你去举盾了吗?你要直接把矛掰过来反指着她喉咙你明白吗?”
“我不可能永远出现得这么及时,我不可能永远赶在那一瞬间能把你拽开!”
季礼和沈言曦约定了彼此互不干涉工作,他真的没干涉过。
可今天,小姑娘差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季礼想到自己看到那一幕,看到小姑娘想躲躲不掉,看到女人狰狞恐怖的脸,想到小姑娘冲过去给他找水裂得伤口血肉模糊,他怎么坐得住,怎么袖手旁观?
所有的担心、焦躁、紧张在她一句“谢谢”后涌入气血,他根本不给小姑娘还口的机会,每句话都像一把刀,手起刀落地砍掉她自以为是的外壳。
季礼鲜少这么生气,每个字都来得又快又陡峭,完完全全的恨铁不成钢。
沈言曦后悔了,也后怕了,她怔忪,尔后眼睛红了、盈湿、泪珠一颗颗串成线般朝下掉。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恶意,对不起,”她哽咽着一个劲儿给季礼道歉,“对不起,我也怕,我怕泼到我,也怕泼到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没料到近在咫尺的危险,对不起,她手软了,对不起,犹豫了,对不起。
压抑一整天的情绪宛如找到了宣泄口,沈言曦嚎啕大哭。
她的伤口很痛,就是这样的清晰的痛,让她不敢回想,让她自责伤心。
季礼对别人,是嘴上是糖,手里是刀。
而对沈言曦,他从来都是嘴上是刀,手里、心里全是给她的糖。
沈言曦哭得难以自持、毫无形象。
季礼叹口气,手顺了顺小姑娘柔软的长发,轻轻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
“哭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他安抚的语气是不熟练的温柔。
沈言曦伏在他温热的胸膛,听着清晰的心跳,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木质冷香,愈哭愈烈。
季礼没有后话,只是陪在沈言曦身边,把她抱在怀里,安安静静听她哭。
可他在沈言曦身边,沈言曦就仿佛听到他用最保护最怜惜的声音对自己说——
我欺负你,但也只有我能欺负你,除了我,谁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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