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训练持续了一周,还没等扎尔斯有什么实质性的进步,第二次外勤就飞奔着朝他赶来了。
“这次情况比较特殊,”埃德温在房间里吃早餐,顺带向他解释道,“我们是接到别人的委托,为他解决事件。”
“我们还承接这种业务?”扎尔斯疑惑道。
他记得179号不是和政府合作的正规组织吗,怎么还能干私家侦探的活?
“平时是不接的,但这次情况特殊。”埃德温递过来一封邀请函,示意他打开来看,“没有这个受委托的身份,我们很难进入需要调查的地域范围以内。”
他说得神神秘秘,扎尔斯其实没太理解,不过打开那封邀请函后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一场晚宴的邀请函,举办地点则是在城郊的一座私人庄园。庄园属于市长夫人所有,她素来只邀请约克市的名媛贵族,也就是所谓“上流社会”的人参与庄园里的宴会,约克市的报刊杂志都报导过她举办的奢靡晚宴,时常被用来当作教育小朋友的谈资。
约克市的这位市长政绩还不错,也有自己的得力属下,有望在下一届选期连任,但市长夫人温妮或许是他连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她作风太奢靡浪费,一个整天以花钱出名,常常上各路花边杂志的市长夫人,总是容易让普通民众感到不满的。
“所以委托我们的是……?”
扎尔斯晃了晃那张邀请函,埃德温不说要查什么,他也搞不明白是谁委托了他们调查,他们又要去市长夫人的晚宴上做些什么。某种意义上,就像三流侦探经常在侦探小说里打的哑谜,让人好奇又不耐。
“市长委托我们调查他的夫人,他怀疑对方被邪神蛊惑,在庄园里搭建祭坛作供奉。”埃德温从衣柜里拖出一个行李箱,边输密码边说,“当然,据我所知约克市没有邪神降临,她大约只是遇上了什么从‘门’里逃出来的异界生物。”
他输完了六位密码,“啪”一声打开箱子,里面躺着几套用防尘袋装好的礼服,颜色和款式不一,但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扎尔斯还在想他是不是要让自己帮忙挑一套,埃德温已经直起身来看向他,语气平淡道:“挑一套喜欢的吧。”
扎尔斯愣了愣,迟疑着看了箱子里的礼服们一眼,这才问:“我?”
“你不能穿着夹克和牛仔裤去温妮夫人的晚宴。”
他迟钝地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埃德温耐心地解释道。
扎尔斯这才慢半拍地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上前看了看箱子里的几套礼服,从中挑了看起来最朴素最不起眼的一套黑色的,拿起来后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对埃德温说:“我之后送去干洗再还给你,可以吗?”
他确实没有礼服这种脱离小市民日常范畴的服装准备,埃德温不提他都没有想起这回事,这套礼服可以说帮了他的大忙。
埃德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先试试看,礼服不合身是很失礼的事。”
拿别人的手软,何况这也是合理要求,扎尔斯带着礼服回房间试穿了一下,意外地发现非常合身。
他选的这套虽然是低调的黑色,但从防尘袋里拿出来后才发现,其实礼服外套和衬衫的细节都很多,是比扎尔斯想象中精致许多的类型。衬衫是尖领宽袖口的,有配套的领饰和袖扣,大小和长度也正好,穿在身上合身又服帖。扎尔斯把衬衫下摆束进裤子里,然后披上外套,觉得浑身都不太自在。
埃德温已经换上了出门要穿的衣服,站在门口等他,看见出来的扎尔斯后挑了挑眉,难得地夸奖道:“不错。”
“真的吗?”扎尔斯怀疑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我只在毕业典礼穿过西装,也没试过这么复杂的款式……”
“领饰戴错了,”埃德温突然打断了他,往前两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摘下了他扣在领结上的装饰,“它不应该在这里。”
离得太近,扎尔斯都能嗅到他身上清淡的男士香水味,有点不自在地想要后退,却被埃德温按住肩膀,又僵硬地站住了。他把领饰重新扣在扎尔斯的衣领上,轻轻抚平胸前因为没有拉好而出现的褶皱,然后退了半步,又回到原本的安全距离。
“好了。”他说,“准备一下,把礼服带上,我们下午出发。”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扎尔斯莫名其妙加快的心跳才慢慢平息下去。
……糟糕,应该要带几本参考书,他要赶紧去选才对。
扎尔斯呆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该去干什么,再抬头去看,埃德温的房门已经关上了。
他回房间把礼服换了下来,又穿上自己的衣服——刚刚被埃德温嫌弃过的夹克衫和牛仔裤。他努力把礼服原样挂在衣架上,用防尘袋重新套好,然后放进自己的行李箱里。
埃德温说这次他们要去至少三天,虽然庄园里应有尽有,但最好还是带些换洗衣服和日用品。扎尔斯来的时候没带行李箱,因为要带的衣服和东西有点多,这箱子还是临时去向缪恩借的。
毕竟他总不能把从埃德温那里借来的昂贵礼服放进随身背包里带着,实在有点不太合适。
话说回来,他和埃德温的身材其实并不一样,为什么从对方那里借来的礼服会这么合身?
埃德温至少比他高7、8公分,看起来也比他瘦,可礼服无论大小还是长短都恰好合适,简直像是量身定制。而且礼服虽然没有吊牌和标签,但看起来非常新,一点不像谁穿过的旧衣服,实在有点合适得匪夷所思,让人怀疑埃德温拿了他的体检报告去定制礼服。
……不过那个行李箱里有好几套呢,总不能都是给他量身定制的吧,那也太浪费了。
扎尔斯立刻打消了自己荒谬的想法,摇摇头,蹲下身继续收拾行李去了。
他花了十几分钟收好自己要带的东西,把装好的礼服放在箱子深处,然后下楼吃了个午饭,向缪恩和汉娜交待下午要出门的事。
“我有听说这份委托。”缪恩一边喝饭后果汁一边道,“没有通过协会,是直接找上门来的——市长先生有些手段,不过还是没弄清我们是怎么样的工作模式。”
见扎尔斯满头问号,他又道:“如果不通过协会委托,我们会收取高额委托费用,用来维持日常开销。你和老大出这一趟门,我们至少有三个月不愁吃喝了。”
忽然变成了家庭经济支柱,扎尔斯一下子还没反应得过来:“那我们不接这类委托的时候,花销都从哪里支付?”
他是签了劳动合同的,每个月还有工资按时打到卡上,平时帮缪恩采购也不需要自己花钱。如果真是像他说的这样,那平时花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协会每个月要支付我们一些佣金,约克市政府也会报销我们调查案件所需的费用,这些一般就足够了。除此之外,我们偶尔也会接委托赚些外快,比如这次的案件,只要解决就能得到不菲的报酬。”
还真是靠埃德温在养家。
听了他的解释,扎尔斯忽然觉得这声老大叫得确实不冤。在这之前,他还以为都是靠缪恩和汉娜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养活179号所有人呢。
“不过你们去市长夫人的庄园,应该要穿正式礼服吧?”缪恩突然想起什么,跳下椅子准备上楼,“之前老大要了你的体检数据,说要找人给你做正装,不知道做好没有,我去问问他——”
扎尔斯愣了愣,连忙在缪恩跑上楼梯前伸手拉住他。
“……已经给我了。”他对缪恩解释道。
其实他自己也觉得很神奇,那行李箱里的好几套礼服,还真是埃德温特意为他定做的?
可为什么要做好几套,又不全都给他,而是让他自己挑一套,然后又把其他的收起来呢?
如果只是应付这次的需求,那一套礼服已经绰绰有余了啊。
这问题一直困扰他到下午,缪恩和汉娜是从不会质疑埃德温的行为的,只有他一个人纠结到出发,从后视镜里看了埃德温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礼服……是按照我的尺寸定制的吗?”
埃德温原本正闭着眼睛假寐,闻言睁眼看他,点了点头。
扎尔斯把导航目的地设在即将举办晚宴的庄园,见他没有否认,疑惑道:“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做礼服?”
而且一做就是好几套,既没让他花钱,也没有告诉他这些,甚至没有拒绝他事后归还的承诺——礼服是按他的身材尺寸定制的,埃德温再收回也没有用,这到底是为什么?
“总会有需要的,”埃德温又闭上了眼,淡淡道,“你没有符合礼仪的正装,像这次的场合总不能去成衣店里现买。”
扎尔斯想问“为什么不能”,又觉得自己在说废话,像他这样连睡袍都带金线绣边的人,大概无法理解有人会去百货商店里买一套价值不到千元的西装应付所谓“正式场合”。
没错,他留在家里的那套正装就是这样,毕业典礼时穿着其实也还挺像那么回事的。穿着效果当然没有定制礼服那么好,不过也还凑合,至少在他先前的交际圈里没有人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人会穿昂贵的定制礼服去参加毕业典礼。
这样看来,某种程度上是他迈上了一个全新的人生阶梯。
埃德温什么也不说就为他准备了这些,老实说,扎尔斯有些不知所措,但难以拒绝这份明显又不求回报的好意。他知道埃德温不在意这个,不过收到对方送的礼物,他还没有认真地表示过谢意,其实很不应该。
他在一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前停下车,从后视镜里看了闭眼假寐的埃德温一眼,低声说:“谢谢你,埃德温。”
这次对方倒是回应了他的谢意:“不客气。礼服不用还了。”
扎尔斯愣了愣,忍不住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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