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快过来见过晋王殿下。”沈归辞说着朝身后的人儿望了一眼,目光无比温柔。
谁知小姑娘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死死地拽住哥哥的衣袖,往后躲了躲,只露出半个歪斜的脑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珠子,满是好奇地看着谢珩,没有说话。
“别怕,他们不是坏人,”言毕,沈归辞深深作了个揖,有些难为情道,“家妹怕生,让晋王殿下见笑了。”
谢瑞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往前走了一步,文质彬彬道,“在下沈归辞见过晋王殿下,这位是家妹归念。”
声音轻轻淡淡的,似乎风一吹,就散了。偏偏这样的嗓音,令苏木槿打了个寒碜,浑身有些不自在。
谢珩似乎也觉得眼前这对兄妹有些蹊跷怪异,只是微微一笑道,“无妨。”
谢瑞淡淡看了他们一样,又面向苏元青道,“苏世子是来看望狱中之人的吧?终究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这么多年,而今出了这样的事,本王能理解你的心情,况且父皇并未因此深究镇北侯府,想来定是对苏侯爷十分信任。苏世子放心,此案父皇已交由太子审理,该杀杀,该流放流放,一个也不会错漏。”
谢瑞上下打量了苏木槿一眼,上一回只以为她对谢珩是假戏真做,现在看来坊间关于那些她对裴彧如何死心塌地的传闻,已是不攻自破,又见她口齿伶俐,让人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便也不再自讨没趣,客气道,“弟妹不必如此见外,待成了亲,就是一家人了。”
还没待她开口,谢珩起先将她护到身后,又指了指谢瑞身后的两人,问道,“三哥,这二位是?先前好像不曾见过。”
听谢珩这么一问,苏木槿这才注意到谢瑞身后的那一对男女,有一瞬间的恍惚,总觉得其中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好像哪里见过。
谢珩怎么也想到她会突然出现,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这兄妹两个,一前一后,可谓是心有灵犀啊!
苏木槿哪里知道他也会在这里,再没有折回的道理,只能硬着头皮呆站在一旁。而谢珩的臭鱼脸上,分明写了三个大字,“不高兴。”
谢珩径直走到苏元青的面前,又看了他一眼,脸色有些阴沉。谢珩的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若不是有人及时通传,还不知道他又这般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苏木槿也踩着小碎步,气喘吁吁,匆匆赶到了,见到众人的一刹那,她也有些吃惊,忙略施一礼道,“臣女苏木槿见过宁王殿下,晋王殿下。”
天牢。
两个字,在她的面前一晃而过,来不及细想太多,赶忙叫茯苓备了热水,跟在苏元青的后头出了门。
苏木槿哪里知道他另有心思,只以为他全然听了进去,便不再相劝。
说罢,眼角余光又担忧地看了哥哥一眼,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甚少见得他们三人凑得如此齐整,谢瑞不由地笑笑,拍了拍谢珩的肩膀,“九弟你这话三哥倒不爱听了,我可比不得你,素素要是有弟妹这般贴心,我又怎舍得抛下佳人,来这晦气之地。”
显然,这个回答,谢珩是满意的,一旁的苏元青倒有些郁闷了,被这两人逮了个正着不说,听妹妹话里的意思,全然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啊!
这话令苏木槿不由地一愣,这宁王谢瑞怕早已经知道他们两个婚事推迟的消息,所以越发肆无忌惮地冷嘲热讽了起来。虽然今天是特意来寻哥哥的,但也不能白白叫他这样奚落了去。
她悄声走到谢珩的身旁,与之挨得很近,神色平静,淡淡道,“让宁王殿下见笑了,臣女和殿下的感情,哪里比得上您和王妃呢,不过是相处久了,一时改不掉习惯罢了。”
还没到天牢门口,苏元青半路上就遇见了宁王谢瑞。而在他的旁边,一左一右跟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而女的看起来不过才十二三岁,个子不大,身形瘦小,两只黑漆漆的眼珠子却特别有精神。
谢瑞见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架势,也早已猜到了因何而来,只是不动声色。苏元青刚想走时,却听见谢珩的声音从身后边传来,“三哥不好好在府邸陪着王妃,怎么有空跑来这里?”
话虽如此,可说起来,苏灵兮也算得上是谢瑞的妻弟,而冯姨娘又是苏灵兮的母亲,出了这样的事,他反倒丝毫不避讳,说话也是轻描淡写的,叫人细思极恐。
苏元青刚想说什么,却被谢珩以眼神制止并回道,“三哥所言极是,不过这冯映兰多少与侯府有些牵连,元青他性子急,自然看不得别人把白的说成黑的,兹事体大,他来天牢无非就是想当面质问清楚,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谢瑞微微颔首,“九弟,请便。”
言毕,缓缓转身离开。
待他们一行人离开,谢珩拉住苏元青,神色阴郁,低声道,“苏元青,你到底想做什么?本王不是说过了吗?不要轻举妄动。”
苏元青哪里沉得住气,也再不信他。此事若设身处地,将心比心,怕是谢珩还及不上自己一半的忍耐力,他道,“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与任何人无关,所有的罪责我会一并承担。殿下不是我,又怎会感同身受?”
谢珩继续道,“本王会给你手刃仇人的机会,但不是现在。你是生是死本王不关心,但你若一意孤行,因此连累了槿儿,本王不会放过你。”
这一次是真的把谢珩给激怒了,可苏元青的心里也不肯让步,两人僵持原地,怒目相对。在旁的邢谦恐他二人会闹个不欢而散,而转眼时,却发现一旁的苏木槿已不知去向,忙道,“王爷,苏姑娘不见了。”
二人心头一惊,又四处看了看,却不见踪影,只得分头寻找了起来。
且说苏木槿在见到沈归辞的第一眼之后,便觉得似曾相识。于是在他们离去之后,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走出好一段路,沈归辞才发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便停了脚步。
苏木槿走上前,又看了看沈归念道,“沈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归辞微微颔首,随着她的步伐,在一处较为僻静的路边,停了下来。方才不曾细看他的容貌,现如今才算看得一清二楚。年纪约莫比谢珩小了些,身穿鸦青色圆领长袍,面容清秀,笑容温和宛若三月的暖阳,只是脸色较常人略为苍白了些,仿佛大病初愈。
“姑娘有话请讲。”他道,语气细细柔柔的,举手投足间是满满的书生卷气。
“沈先生,我们,”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归辞一脸疑惑,随即摇摇头道,笑道,“在下与姑娘今日初次相遇,又怎会是旧相识?姑娘可是记错了罢。”
苏木槿想起跟踪冯姨娘至春水河边的那个晚上,被围困在八卦巷内,那个蒙面人,武功高强自不必说,身上还带有浓郁血腥的杀气,偏偏眉眼像极了沈归辞。可眼前的人,分明只是个身体孱弱的书生。
可她不死心,她心中坚信沈归辞就是当晚的那个蒙面人,尽管声音不一样,当时也未曾识得他的真面目,但她知道直觉骗不了自己。
她又问,“那日八卦巷中,我问你,为何救我。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沈归辞并未思索,淡淡说道,“姑娘的确是认错人了。”
待她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哥哥和谢珩已经赶了过来,沈归辞略施一礼,神色平淡道,“在下先走一步,告辞了。”
苏元青见了妹妹,一脸责备道,“妹妹你怎么到处乱跑,我和殿下四处好找,你和他在说什么呢?”
而面对沈归辞的否认,苏木槿心中有些失望,不得不相信,的确是自己认错了人。又唯恐谢珩知道此事后会担心,便随口道,“没什么,只是看他有几分像我以前认识的人,可惜不是。”
苏元青信以为真,没有多问。而一旁的谢珩看着他兄妹两远走的背影,突然想到先前沈归辞说的那句‘她怕生’,不由地多留了个心眼。对身后边的邢谦道,“鹦鹉园里的那批人如初处置了?”
邢谦答道,“依照皇上的口谕,已经送去皇陵了。殿下是想?”
谢珩回想起谢琛在世时,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缓缓开口道,“去查查看,那些人当中可有比十四弟年幼的丫头?若有,即刻带来见我,你亲自去。”
“是!”邢谦领了命,匆匆离开了。
苏元青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有这样的举动,又见他情绪低落,十分悲伤,心中惭愧不已,“殿下,方才是我太过冲动了,未曾思虑周全。”
谢珩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苏木槿,想着训斥几句已经是不能够了,只是疲惫且无奈地吐出两字,“你们
再无下文。
苏木槿知道他这些人因为谢琛的事,心里很不好受,便叫了哥哥先行离开,自己又匆匆赶上谢珩欲快速离开的步伐,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殿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哥哥他也是无心之失,我往后会看住他的。”
谢珩停下脚步,伸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头,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求饶的模样,便知道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言不发。
“殿下,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关于芸姑姑还有褚大夫,包括那张你刻意造假的药方,所有的一切一切,我都知道了。殿下这样做,是怕我以身犯险,可殿下却忘了我曾经说过的那句话。”看着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忍不住把藏了好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神色从容坚定。
他身子一震,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心底的最后一道防御被击溃,眼低泛起点点泪光,万般自责道,“是本王没用,对不起,明知道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给你们一个交代。”
“此事与殿下无关,殿下不要自责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她道,低低抽泣,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自嘲般笑笑,将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本王何德何能?今生怎么偏偏就遇见了你?”
“殿下,能一直陪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她道,可终于有些不适应他这太用力的拥抱,又轻轻地脱开身,眉眼低垂,小心翼翼道,“万一叫人看到那就不好了。”
怀里的温香软玉一下子逃走,谢珩见她这副娇俏可人的模样,心里就痒痒的,再不敢离她太近,生怕自己再无法克制。
再等等,等成亲,等大婚,就可以完完整整地拥有她,所有的一切。
可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一沉,冷声道,“你方才为何直勾勾地盯着那人?莫非……”
苏木槿心头一慌,才心疼他几句,怎么又蹭鼻子上脸了?眼睛长在自己身上,哪里不能看!可他看他这副神情,分明是想把自己咬碎了,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痛快!
“莫非什么?”她问,粉嘟嘟的唇间,跃出几个字来,胆子又萎缩了下去。
不得不说谢珩的天赋异禀,前一世的时候,只觉得他有些固执,重活一世,苏木槿怀疑这怕是扛了个醋包在身上,还时不时地漏气。
“莫非他长得恰巧与你喜好相符?”
苏木槿:“……”
“这个答案,还需细想吗?”他的声音一下子就靠了过来,嗓音温厚,气势压人。
偏偏就不能这般轻易遂了他的心愿,她灵机一动,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俏皮道,“我若说是,殿下又如何?”
谢珩眉头一皱,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故意激自己,反倒一点也不生气,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低声道,“无妨,待成亲之日,一并清算。”
翌日清早天还是蒙蒙亮,茯苓从外头急匆匆地小跑了进来,神色张皇道,“小姐,奴婢见大公子早早地出了门,脸色有些难看,您说他该不会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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