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峰考核如没有性命之忧,一般是不能打断的。
为了以防万一,袁动山分出一缕神识,专注地关注着石屋内的变化。
没过多久,又一声炸炉响动传来。
袁动山眉心一跳,不动声色。
半个时辰后,砰一声,四阶灵器的石屋似乎都微微颤了一下。
袁动山捋着胡子,看了看自己的石屋,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同时有些疑惑楚云声究竟在炼什么东西。
一个时辰后,巨响传来,石屋的墙面鼓荡了一下,对面丹鼎那里有几道目光射过来,像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袁动山正襟危坐,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一个半时辰后,地面连带着周围的树木嗡地一震,石屋外层的铭文微微亮了下。
袁动山脸皮抽动了下,开始计算起这些铭文和阵法还能撑几次,要不要修补,修补的话又要花多少灵石:“这小子到底在炼什么玩意儿?灵器都没他动静大,炸了这么多次,该不会他不会炼器吧……万一真炼不出来,是让他过,还是勉勉强强让他过呢?”
两个时辰后,巨响如惊雷,沉闷得惊心动魄。
而石屋上方似乎真有雷霆在隐隐聚集,微不可见。
袁动山的蒲团上就像有针在扎一样,简直坐不住。
他的表情已经有点扭曲了,嘴里念叨着天才天才,才能勉强压下想要冲进去把楚云声揪出来的冲动。
临近三个时辰时,一道惊雷声骤然响起。
袁动山猛地抬眼,就见一道粗壮如圆木的闪电劈在了石屋屋顶,迅速被石屋吸收发散。
“这次竟然不是炸炉,引动雷霆,这是天劫的气息……这小子,不,这天才竟然炼出了极品法器?”
袁动山满面掩都掩不住的惊喜。
无论是法器、灵器、法宝还是灵宝,一般下品、中品和上品都是易得,唯有极品炼制的条件极为苛刻,还讲究一定的缘分和契合,算是难求,所以哪怕只是一阶极品法器,也是要比普通的二阶法器强上许多,价值也高。
就是他作为炼器堂的外门长老,筑基修为,都没有炼成过一件极品物品,可见其困难程度。
袁动山立刻将楚云声之前的所有炸炉归于精益求精的天才作风,不再在意。
听到对面丹鼎那边传来了一阵惊叹和议论声,袁动山顿时有点美滋滋,立即起身迎向打开石屋门走出来的楚云声。
本着扬眉吐气,朝丹峰炫耀一下的心情,袁动山不太刻意地提高了点声音,对楚云声问道:“考核结束,看这动静,你应当是炼成了一阶极品法器?”
楚云声颔首:“对。”
丹峰那边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袁动山满意极了,继续捋着长须,和蔼地问:“炼的是什么?”
楚云声将一样橘黄色的东西从储物袋内取出来,回答道:“能自动清洗猫屁股、自动铲屎的猫砂盆。”
如被瞬间抽空了声音,偷听的丹峰众人倏地一静。
袁动山捋着胡子的手一颤,拽掉了一大把胡须——猫、猫砂盆?那他娘究竟是个什么邪门东西!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声音飘来,打破了考核处这诡异的寂静。
“他来考炼器,是你的主意?”
袁动山攥着掉落的胡须,莫名打了个寒颤。
第118章修魔还是修仙7怎么就让个二五仔……
随着这道声音而来的,是一道从云外落下的轻灵剑光,内蕴无穷变化与些微刺骨锋芒。
这剑光落地便露出一名白衣青纱的清俊男子。
男子发如墨染,面似冰雪,容态烨然风雅,犹裁诗为骨,以玉为神,一派光风霁月之姿。散去的清濛剑光与微风拂动衣袂,他冷漠半垂的眼微挑着睁开,略带着些许不善看向袁动山。
“容、容长老?”
被这冷冰冰目光一刺,袁动山终于从极品法器与猫砂盆中彻底回过神来,忙以外门长老身份朝容岐行了一礼。
行礼的时候袁动山的脑子恢复了运转,暗暗纳闷着容岐身为上清山执掌刑堂的内门大长老,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收徒考核处,不是说正在研究什么剑法,要闭关许久吗?
而且刚才这话问得……莫不是以为我们炼器堂坑蒙拐骗,把这名新弟子拐来的?
在选择术术修行之道时,上清山是严禁六峰以蒙骗的招数招收弟子的,一旦被发现那便要受处罚,而面前的还是刑堂长老,这完全由不得袁动山不多想,稍一琢磨,冷汗就湿透了后背。
不过袁动山也不是很慌,毕竟一没蒙骗楚云声,二没诱拐他,纯粹是靠光辉灿烂的炼器之道将这天才吸引过来的,这事完全没毛病。
心思这么一定,袁动山立刻坦然答道:“容长老,是这名弟子主动来我炼器堂考核的。”
已经通过登天路的,也就形同入门,差的只是个过场而已,所以袁动山直接称楚云声为弟子了。
刑堂虽吓人,但却是个讲理的地方,见袁动山解释后小魔修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容岐目中的不善与质疑也便收了回去。
他又看向楚云声:“你想入炼器堂?”
楚云声刚趁着容岐的注意力放在袁动山身上,已然悄悄把橘色的猫砂盆收回了储物袋。虽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见不得人,但总预感此时让容岐瞧见,许是会有些不太好的结果。
见容岐清泠泠的眼神扫过来,平静淡然,仿若两人毫不相识,楚云声心中好笑,面上一本正经回道:“见过长老,弟子喜欢炼器。”
旁边袁动山一听这答案,立刻将什么猫砂盆什么邪不邪门的全抛之脑后了,胡须颤了颤,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
“喜欢炼器……”
容岐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又问:“那你喜欢剑吗?”
“喜欢。”
楚云声道。
他猜测,自己在容岐刚刚到来时隐有的预感或许要成真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容岐开口道:“本座身边缺一名侍剑童子,你可愿为本座侍剑?”
这话一出,原本恢复安静的丹峰那边顿时传来一阵吸气声,不敢相信这天大的好运就这么砸在了这么个新弟子头上。
侍剑童子,在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半个记名弟子,如若不出意外犯什么大错,是迟早都会被收为徒弟的。
要知道,上清山一直秉持着杂役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外门长老、内门长老的晋升规矩,哪怕再天才再有背景,也都要从杂役弟子做起,直到炼气六层,才升入内门。
在这段期间,就算外门或内门的长老们想要收徒,看上了什么有缘分根骨好的苗子,也是不会出手收徒的,因为这段杂役弟子的时期在他们心中是标准的考察期。
考察新弟子初入修行大门的品行,对上清山的各种反应,与同门的相交举止等等。所以长老们收徒往往都是要等到新弟子度过了杂役弟子期。
但这也不是没有例外。
比如什么几岁大刚尝试引气入体就一朝顿悟的,或是什么数十年磨一剑到白发苍苍,濒死之际以剑入道直接筑基的,抑或是曾为内门弟子,因某种原因转世归来,重拜旧师的。
等等这些,皆是前例。
但很显然,这么大年纪才炼气一层的楚云声完全不符合这些例子,而容岐修行至今,也未曾收过一个徒弟,并无重拜旧师的说法。
不过与丹峰那边羡慕嫉妒恨的弟子们不同,袁动山作为一个消息极其灵通的外门长老,很快就这一反常的现象,联想到了最近在修真界暗中传播、在上清山长老们之间沸沸扬扬的那则传言。
他忽然恍然大悟。
看看冷着一脸的容长老,再看看神色同样略有冷淡的天才弟子,袁动山越看这俩人越像。
难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子相?
唉,容长老一世英名,却被那土匪头子一样四处挑事儿的魔尊误身误心,实在是令人嗟叹,也幸好没有因此误入魔道,不然便不只是令人嗟叹,而是令人愤恨了。
不过能有个三天便过登天路,还能炼出极品法器的天才儿子,似乎也是不错。
袁动山思绪飘飞地想着,在楚云声回答容岐的话前,忍不住抢先委婉问道:“容长老,您外出游历,可曾……去过深渊秘境?”
容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几个月,根本不知道外界流言和深渊秘境能使男子怀孕的灵果传闻,闻言有点奇怪袁动山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颔首道:“去过。”
袁动山长叹一声。
容岐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深觉炼器堂的人果然都是奇奇怪怪的。
而楚云声听到深渊秘境,立刻便想到了之前在破庙里血影所提的事。
只是在他住在白月城探听消息时,这八卦还没传到白月城的炼气修士之间,偶尔有人提及,他却错过了,是以也完全不知道他和容岐已经被动地进化成了痴男怨男和私生父子交织的复杂关系。
他眼下所思索的,就只是成为容岐的侍剑童子一事。
在这种场面下答应,未免有点太出风头,离得老远他都能感受对面丹鼎底下萧逆嫉妒的目光了,与他所想的站稳脚后再去默默申请略有不同。但能有短时间内便到容岐身边的机会,他自然也无法放弃。
更何况,他总觉得在容岐问他愿不愿意时,他似乎能从容岐那张清冷出尘的脸上看出那么一丝迫不及待。
“弟子愿意。”
楚云声没有犹豫,直接躬身行礼。
容岐目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没管袁动山莫名其妙古怪的神色,直接朝他道:“他仍是炼器堂的弟子,上清山的规矩不可破。平日结束炼器修行后,再去刑堂后山便可。”
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方才此处似有法器天劫气息,他今日考核可是过了?”
袁动山忙将那枚潜龙牌递还给楚云声,同时记录下考核成绩,道:“过了,炼制出了极品法器!”
容岐微微点头:“既如此,那今日便先随本座去刑堂,待到收徒大典结束后再返炼器堂正式入门。”
他这话自然没人反驳。
于是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楚云声被容岐带上一柄虚幻的青色长剑,化作一道清光直冲云端。
石屋前,袁动山摸摸少了很多的胡子,迫不及待地掏出传讯玉简来:“哎,李道友,你知道吗……”
御剑飞行对楚云声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
穿云破雾,游于九霄,是与现代坐飞机之类完全不同的感受。
衣衫被剑光削弱后的凛风吹得猎猎作响,长发如缭乱的墨丝飞扬。
云海翻腾间一座又一座青碧的山峰刺出,如浮空的岛屿,被重叠的云层切割,又被穹顶的烈阳笼上金色的光辉。
遥遥一望,天地浩大,开阔无际,便是见识不同如楚云声,也赞叹于这种瑰丽壮观的仙境气象。
御剑不到半炷香,两人便降落在了一座险峰之上。
容岐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楚云声残余着些许赞叹的神色,决定将自己一时激动忘记用元婴期的短距瞬移直接带人返回的事抛到脑后。
他并不是忘了,只是想让小魔修欣赏一下上清山的风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