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化雪的时候很冷,地上的白还未散尽,宫里就派了人来,说是来教江若若礼数的嬷嬷。
小满也是太子妃,婚期定在了明年春日,万物苏醒,枝头含春的时候,她也要嫁给周攻玉。
这要学习礼数,自然也不能少了她。
更何况江若若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小满却是庶出,前些日子还在朝官的折子中出现过。
做了太子妃,就有数不清的眼睛盯着她,女学的事自然也被翻了出来。
多数朝臣都是那板正严肃的老臣,容不下此等违背纲领伦常的事,自然也对此类行径多有诟病,倒是平日对此事不大赞同的江所思,也会因为女学在朝堂上替小满说话。
小满从小便是个没人关心的姑娘,也不会有专人来教她礼数,虽然也知道如何不得罪人,但却从未被严格要求过言行,像皇宫这种礼法森严的地方,更是有数不清的规矩要学,光是背都背不清楚。
皇后对她不满,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媳被惠贵妃的儿媳比了去,特意对嬷嬷交代过好好管教她。
周攻玉本就没有要她学习这些的意思,自从这嬷嬷来了,她便是愁容不展,整日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韩拾和小满之间,虽然曾有过些情愫,但彼此都是想得开的人,若不能在一起,也会盼着对方过得好。
韩拾和楼漪都是拘不住的人,小满和若若在受教的时候,二人在一旁听得连连咂舌。
在教养嬷嬷的眼里,韩拾自然是外男,和小满太过亲近的样子,是为失礼。
小满按她所说,学习一个名门淑女的走姿,韩拾见风大了便给她加了件披风,立刻被嬷嬷板着脸训斥。
“韩公子行事也要注意分寸,姜小姐是要做太子妃的人,你们二人若无事,便该懂得避嫌,私下会面已是无礼,怎能行如此亲密之举。
韩公子是名门之后,也该有些教养,难道没人……”
韩拾被说得脸色有些难看,尚未等他发作,小满便怒而开口:“闭嘴!你若再说,这太子妃我不当了!”
教养嬷嬷听了,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嘲讽:“劝姜小姐慎言,不当太子妃可不是由小姐来定。
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教养姑娘是我的……”
“既然自称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我不想看到你,滚出去。”
嬷嬷一愣,脸色便挂不住了。
“你……”
“滚!”
韩拾从未见小满发过这么大的怒火,况且对方又是皇后的人,连忙安抚道:“别生气,犯不着为了一个宫人得罪皇后,你不喜欢等日后打发了就是。”
小满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脸上还是不大高兴,说道:“她说了很多让我讨厌的话,还让我背女诫,义母都不曾要我习过这种东西。
那些我都可以应付,可我不能容忍她说你不好。”
旁人说她不好,唯独不能说韩二哥,谁都不可以,便是周攻玉说了半句,她也会翻脸。
韩拾不禁笑出来,说道:“屋外风大,我们去屋里烤火。”
“好。”
言罢,二人便将教养嬷嬷撂在院子里不管了。
这教养嬷嬷听了皇后的话,本就是来磋磨小满的,见她听话乖巧,还想着再不客气一点。
哪里知道这才三日,小满就忍不住对她发了火。
她好歹也是皇后的人,便是对方日后要做太子妃,也要给她几分颜面,这般无礼,她定要去说给皇后娘娘。
小满平日里不喜欢被人说教,周攻玉曾想过替她回绝了这些教授礼数的嬷嬷,但小满不想他再与皇后起争执,想着忍一忍,就算心中不快也没有与他开口。
如今这嬷嬷突然要回宫,周攻玉立刻就知晓了,将人拦下来亲自盘问。
嬷嬷将小满和韩拾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出来,周攻玉自然不会全信,但心中翻涌的酸涩还是压都压不住。
最后这嬷嬷被周攻玉威逼利诱下,将此事咽了下去,照常给皇后报告小满的学习礼数的事,却听从周攻玉吩咐不到小满面前惹她不快,连小满的院子都没再去过。
再后来,就让周攻玉找个由头贬了。
周攻玉认为此事自己有错,带着公文去了江府批阅,不让皇后再插手。
府中的人也渐渐习以为常,连一向守礼的江所思都不再过问了,俨然把江府当做了太子的一处行宫。
韩拾与小满之间行事坦荡,自然也从不避讳什么。
周攻玉看在眼中,心里自然是醋得不行,又半个字不能说。
换了常人,哪能容得一个喜欢自己未婚妻的男人,整日在眼前晃悠,何况是极为小心眼的周攻玉。
旁人敢觊觎小满,他下手绝不会留情,可面对韩拾,他还要想着若给韩拾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小满会生气。
若韩拾受了伤,小满要难过。
待韩拾和楼漪走后,小满房中便只剩下了周攻玉。
她总觉得自己背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转身便看到他眼神幽怨可怜,好似那被主人抛弃一旁的宠物。
小满走到他身边蹲下,眨了眨眼,问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周攻玉轻叹一声,“无事。”
“你不喜欢韩二哥。”
周攻玉见她明知故问,语气凉凉地接道:“我只喜欢你。”
小满笑道:“那个嬷嬷好几日没来,皇后也未责罚我,是你替我拦下了吗?”
她说话后,周攻玉搁下了折子,回答:“早说过你不想学,没人能逼你,我能为你挡去,你偏不信。
日后不喜欢就和我说,哪里需要强撑着。”
说完后他又撇过头去咳嗽了两声,小满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周攻玉饮尽后,才说:“方才见你们聊得高兴,便不好坏你的兴致。
有件事我早想与你说。”
“什么?”
“程郢死了。”
周攻玉语毕,先看了眼她的表情,见她神情无恙才继续说下去。
“与妻子和离,在京中受人耻笑。
后姜夫人离世,程郢便一蹶不振,整日留恋花楼酒馆,前日化雪,寒冷难忍,他应当是醉了酒,脚下不慎摔倒也没有爬起来,便在雪地中睡了过去,冻死在了大街上。
昨日让人认出,尸身送到了程府。”
听到程郢的下场,小满脸上有一刻的怅然。
自然不是在同情他的遭遇,只是他会冻死在大街上,有些惹人唏嘘罢了。
“那姜月芙呢?
她人去哪了?”
比起程郢,她更想知道姜月芙的下落。
林菀和程家人有旧仇,如今姜家落得这般下场,虽然少不了周攻玉推动,但真正使坏的,还是林菀。
何况前几日,她又听闻了一件大事。
在挑拨了姜恒知与程汀兰夫妻感情,使姜月芙服用百花泣以外,林菀原来还给姜恒知戴了绿帽子。
一双儿女都不中用,他本来剩下一个林菀所生的儿子,谁知道这是林菀和旁人的孩子。
留下一封书信后,林菀带着孩子远走,姜恒知气得派人去追杀,人也早就跑得没影了,生生将他气得吐血,这次是真的卧病在床,无法上朝。
在小满眼里,这都是事不关己的人,听到这些消息也都像听戏似的,更说不上恨不恨的,不过偶尔还是会觉得解气。
“姜月芙如今回到了姜府,侍候在姜恒知身边,不曾出过府。
你若不喜欢,我可以为你除去她。”
周攻玉说完,又小心翼翼去看她的脸色,怕她觉得不高兴。
小满摇摇头,“不必了,她若离世,我还要为她守灵,况且我也不喜欢旁人因我而死。”
她话音刚落,周攻玉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凛。
后面几日,小满就听说太子往姜府派去了太医和上好的补品。
不等她自己开口询问,周攻玉便主动和她交代:“听闻姜大人这段时日身子不好,按照律例,父母离世,子女需要守孝三年。”
守孝三年,自然是不能成婚的。
以小满的性子,哪里等得了三年,保不齐就以这个理由出去游玩,还会想着三年时间,他定会遇到其他钟意的女子,定然是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就算快见阎王了,他也要让姜恒知的命吊着,等到他与小满拜堂成亲才准咽气。
得知周攻玉是怎么想的,小满竟还觉得有些好笑,也不与他计较这些。
没过几日,江若若与周定衡的婚期便要到了,江郡守夫妇也从巴郡赶到了京城。